等著宋琅爬上小床，洛燃才要關門，又被製止，“門別關。”
    洛燃沒有動作。
    “我想看你走。”
    宋琅側著身子對著房門，屋裏沒有窗口，背光。所以他的輪廓模糊……但卻能夠看清門口的洛燃，門外的光線柔和，打在洛燃臉上。他，還是這樣。與當時相遇時候一模一樣。
    洛燃背過身去，鬆開覆在門鎖之上的手，“明天來看你。”
    “不必。”
    “我會來，一定。”洛燃回頭看他，“你好好睡一覺。”
    “我會。但是……”他說的很輕，洛燃沒有聽見，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你剛才說‘但是’什麼？我沒聽清。”
    “沒。你走吧。”
    “嗯。”洛燃推門，再往屋裏看一眼。
    宋琅側著身體，微弱的一點點光，映在他的臉上，他的眼角，他的眼睫，泛著弱弱的餘光。
    那是淚。洛燃知道。
    下了樓梯，出了小區，洛燃站在街邊招出租。
    現在回去應該還來得及吧？他實在沒辦法把宋琅丟在一邊，畢竟，他們相識了將近五年。
    招手攔到了出租車，坐到車上，心裏卻始終有如打鼓，上下忐忑。
    一路開過的馬路也都亮起著紅燈……
    “怎麼搞的，怎麼都是紅燈。”聽著身邊司機的抱怨，洛燃一笑置之。
    可能……大年夜趕去吃飯的人多，交通堵塞。
    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腦海間閃爍著剛才宋琅說的字字句句，銜接起來。
    他說，洛燃，若有一天我墮落成了男娼一名，那你，也不過是繁多嫖客中的一個。
    他說，我有錢，這是你一次給夠我三年的份額。
    他說，我不是以前你說左就不敢右的宋琅了，不是以前你要我去死，半秒都不要活的宋琅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沒有你，很好……
    他說，我以前不鬧是因為愛你，怕你不開心。我以前不哭是因為愛你，怕你生氣。
    他說，愛，傷人神經，如此切膚之痛，如何說忘就忘？
    他說，你記得多少以前？……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我沒和你說過，而你也不留心於我。
    他說，我不想一個人，你可不可以陪我過個年？
    他說，我隻是，沒有勇氣，再躺到你睡過的床上。……不想再見到這間屋子裏都是你的影子，飄飄浮浮無所不在。
    他說，我會。但是……
    但是什麼？後麵沒有聽清。想象著他當時在昏暗中張翕的嘴型，還有當時殘留與耳膜外出的微弱聲音……
    拚拚湊湊，那一句，似乎是……“或許醒不來了。”
    或許醒不來了？或許醒不來了！
    是不是這句？怎麼，怎麼會是這句？
    渾身的肌肉瞬間抽緊，思緒紛亂如雪花翻飛，竭力從之前他的言語中搜索出蛛絲馬跡……
    ……
    “明天來看你。”
    “不必。”
    ……
    他說不必……對，他說了，不必。
    洛燃一時之間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胡思亂想，還是真如自己猜測……
    自殺。
    洛燃從心裏對這個詞語深深恐懼。
    他到底會不會……不會不會。他會不會死？……不會的，不會。
    慌亂之間，又回憶起了宋琅之前服下的藥片……他口口聲聲說的“安眠”。
    他吃了幾顆？三顆……應該沒有過量才對。
    可是，如果不是安眠呢？如果，如果……
    洛燃覺得自己快要被自己弄瘋了。現在，他的腦袋有無數個聲響炸開，之後，又生出更多個聲響反駁，互辯……
    宋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他說不清。可是，要是性命攸關，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
    “司機，掉頭。”
    ……
    匆忙至極，心裏好像已經肯定宋琅出了事情，卻又不停不停的勸說安慰自己。
    確實，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洛燼一樣，決然極端，一死置之。
    但，若是絕望，又有什麼做不出呢？
    焦急的趕到宋琅家門口，洛燃“咚咚”的敲著門……
    許久，無人回應。
    “宋琅，是我。開門。”
    他或許是睡著了……洛燃這樣想著，加重了敲門的力度。
    “宋琅，我是洛燃，你開門。”
    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