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毓岫長夢——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 第十六章不歸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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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師父,樂翔想與大師兄回廂房中就此安歇。陳荃拉著樂翔的衣袖:“跟我來,有話問你,大師兄不會不同意吧?”
“怎麼會,隻要師弟自願。”韓雋微微一笑。
樂翔看看大師兄,又看看陳荃:“明白啟程後,我們都是一路,有什麼話不能說?我累了。”
陳荃就是不撒手,直視著樂翔。樂翔的腳步已不聽使喚,順著他的力道移動了步子。
一進臥房,陳荃轉身擁住樂翔:“仙師並未答應讓你與我永遠離開,不過半月你與大師兄還會回來,幹嘛那麼傷感?按理說,應該傷感的是我,我拿什麼都不能換你陪我走。”
“陪你半個月,還不知足。你也看到了師父年歲大啦,他身邊總得有一兩個年齡大點人伺候吧。我並不向往外麵的世界,看到你就相當於看到了外麵的一切。”樂翔想推開他,卻不能。
“外麵的一切?你知道我有多少個兄弟姐妹嗎?你知道我父親英年早逝而我隻能與叔父征戰殺場,二哥與四弟不用在外拚命輕輕鬆鬆就能繼承整個家產,隻因為他們是我嫡母所生。那個我成長的地方,要不是為了看望母親,都不想回去。我已經記不清一個人睡在一間屋子裏有多少年啦,是在毓岫山裏,我的床上突然有了你,我很享受這樣的幾個晚上,我不是花花公子,從不沾花惹草。你信嗎?”陳荃托起樂關翔臉頰。
“公子何必要與我說這些?無論如何,你也是世家公子,至少還有功名可得,早晚也要成家立業。怎能是我們山野中人可比,平日裏有口飯吃,能存活於世就很好啦。”樂翔似乎才從與師父分別的那份傷感中解脫出來,卻又撞入這樣尷尬的氛圍。
“在戰場上我可以不動聲色取人性命,可是卻不能麵對你與師父相擁而泣的場麵,那麼一桌好菜都食之無味,全怪你,你得補償我。”陳荃眼中透出目的性很強的笑來。
“你還沒有吃飽?”
“吃飽了。”
“那還補償什麼?”樂翔實在不解。
“陪我睡。”
“不明白,橫豎我們現在就得洗漱安歇,明日還要早起。”樂翔無奈地搖搖頭。
陳荃就要為他寬衣解帶,樂翔慌地攔住他:“去盥室,衣服還得洗淨,明日即便不幹也得收好帶走,我一個人的衣服,咱兩個人穿,都替換不過來啦。”
“你替換下的衣服就是不洗,我也穿,喜歡你身上的味道。”陳荃狠狠吻著樂翔的脖頸。
“還說不是花花公子,鬼都不信。”樂翔脫身便跑出屋子,陳荃隨後而至。
樂翔整整被陳荃糾纏一夜,總是在似睡非睡間被他弄醒:公子,你到底睡不睡,天就要亮了。別叫我公子,喊哥哥。不能,師父交待不得在公子跟前錯了規矩。別鬧了,我困。就這樣,摟著你,睡吧……
竟然是被在師兄喊醒,二人赤裸相擁的樣子著實羞紅了樂翔的臉,一把推開陳荃,陳荃足足地伸展著身體:“良宵苦短,起!”
“趕緊洗漱,師父已經派人送飯來啦。”大師兄在窗外催促道。
“才卯初刻,時間還早嘛。”雖然窗外已明亮。
“要是在戰場你也這樣懶散?”樂翔包裹好自己,又麻利地為他穿衣。
“戰場是戰場,怎能跟床上相比。”陳荃的壞笑襲擾著樂翔。
“小心讓大師兄看到,哪有半點世家公子的樣兒。”樂翔實在搞不明白怎麼就到了這步田地。
“你說世家公子是啥樣?”陳荃乖了些。
“一本正經不苟言笑正衣冠。”樂翔嚴肅道。
“仙師連這些都教授與你?真難為啦,我就是你說的這樣子,將來你會看到。”陳荃如花笑靨就那麼張揚在樂翔麵前。
“你現在的樣子讓外人看到有辱世家公子形象。”樂翔捏住他又要笑起的嘴角,“不許笑!”
“我可以像你說的那樣,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從此以後每個晚上都陪我一起睡。”陳荃仔細搜索著樂翔表情的變化。
“風馬牛不相及!去洗漱吃飯,然後動身。山莊裏容不得我們這樣肆意,要是讓師父知道,這裏就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啦。”樂翔似乎已經明白與陳荃在一起時的舉止遠遠超出了師父的教誨,偏偏自己又阻止不了。
“那正好,你就安心做我的人,再也不用回來。”陳荃兩步追上來。
才下台階的樂翔突然止步,與陳荃撞到一起:“不許再亂說。”樂翔指指廂房內,恨恨地看著他。
四周廊下承托盤中早已空空如也,陳荃想起昨晚上的夜明珠:“那些夜明珠收走啦?沒想到山莊裏還有這種寶貝,平生第一次見這麼大的夜明珠,還是十幾顆同時出現!整個建康城都未必能一次拿出這麼多這麼大的珠子呢。”
“請陳公子忘掉這裏的一切,從現在開始。”樂翔提醒道。
“不可能,除非你永遠陪在我身邊。”陳荃有意逗他。
“隨你,反正走了就甭想再回來。”樂翔道。
“仙師說啦,隻有你我還有大師兄可以任意出入山莊,我想你了,就來看你,你想不見我都不行。”陳荃得意道。
“真沒想到師父這樣信任你,你使了什麼法子迷惑師父?”樂翔再次仔細打量著根本瞧不出半點病態的陳荃。
“明知故問,是你讓鵑鳥送我的雀銜珠啊,我想不帶走都不行。剛才還給我拴身上呢,這麼會兒就忘了,笨。”陳荃嗬嗬一笑。
“要這麼說,我可是山莊的罪人,幹嘛要當著你的麵吹鳳簫啊。”樂翔想想也後悔。
“可是昨晚你隻是舞劍,為什麼又有三隻鵑鳥同時現身?好像這是毓岫山裏特有的一種鳥,別處根本就不曾有吧?”陳荃樂翔洗漱後回至廂房外間,大師兄早已擺好碗筷。
“那是三隻吐出雀銜珠的鵑鳥,它們可以感應到它們的主人就要離開山莊,那是來辭行的。”大師兄接過陳公子的話。
“我們三個同時離開,小伍可以應付山莊裏的事嗎?”陳荃不無擔心道。
“有王師叔在,小伍會成長的很快,這兩年他一直跟在樂翔師弟身邊。”大師兄道。
“我才是山莊的罪人,讓你們兩人同時離開山莊,實在過意不去。”陳荃朝大師兄抱抱拳。
“公子不必介意,這都是師父師叔商議後的決定,他們自有道理。”韓雋做了個請的姿勢,“我們該吃飯啦,要多吃些。”
樂翔才服侍陳荃喝下湯藥,小伍便現身院中:“師父吩咐我前來送陳公子及兩位師兄。”
“師父還好嗎?”樂翔幾步至小伍身邊。
“師父很好,師父交待請兩位師兄不用惦念他,記著要及時飛鴿傳書回來。”小伍恭敬地答道。
“好吧。”樂翔眼睛又開始失神。
陳荃韓雋已拎起包裹:“我們走吧,時候不早啦。”
樂翔是一步三回頭,小伍不得不拉著樂翔的手,催促著。
還是那個石級延伸至江水裏的碼頭,一艘那日乘坐過的烏篷船已等候多時。
樂翔回身遙望山莊方向,山嵐縹緲,清風陣陣,樂翔不由得撲通跪在地上:“師父,我們走啦!”緊隨在樂翔身側的陳荃韓雋隨勢而跪,共同朝著山莊方向磕了三個頭。
“兩位師兄,師父說讓你們摸一摸這塊石頭。”見他們三人站起身,小伍指指大家右側一塊造型醜陋近一人高的青石,而朝向大家的這一麵已泛出光澤。
陳荃離得最近抬手摸了摸那光滑的位置,看看他們二人似在猶豫:“這難道又是山莊裏的風俗?若是係船用,位置也太高了些,又太粗大了。”
樂翔似未聽到小伍的話,徑直邁下台階。
韓雋舉起的手停在半空:“樂翔,師父的話你也不聽啦?”
“要摸你摸,我寧可回來聽候師父責罰!”樂翔頭也不回。
韓雋手輕輕在石上一掃快步邁下台階。
“小伍,摸石頭是什麼意思?”陳荃邁出步子又停住。
“此石名為”不歸石”,每個離開山莊的弟子都要摸,摸過之後就會忘記這裏的一切。”小伍一本正經地答道。
“仙師要是問起,你就說兩位師兄都摸啦,拜托你,千萬不要讓師父為他們擔心,有我在,你們放心好啦,將來,我會帶著他們回來的。”陳荃拍拍小伍的肩頭。
小伍看看前麵的兩位師兄已經上船:“陳公子速速上船吧,公子的話,小伍都記下了。”
樂翔冰冷的眼睛盯著已邁下好幾級石階正揮手的小伍,緩緩抬起手來:“回吧,回去好好伺候師父。”
“師父說,這艘船送你們到達周子鎮仙人渡再換大船,那邊已由胡醫師安排好。祝陳公子及兩位師兄一路順風。”小伍看著他們三人上了船,於石級之上躬身而立,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