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毓岫長夢——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 第十三章王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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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不見陶仙師的身影,服侍陳荃洗浴後樂翔卻說要去見師叔,讓他先獨自安歇。陳荃了無睡意,非要陪他一起去,想感受一下夜色中的泠湖。樂翔搖頭以對。
“你都已經洗浴完畢,何必還要往外跑,再說泠湖以北是外人的禁地。”樂翔脫口而出。
“我也是外人?我都拿了你們山莊中的雀銜珠,如果是外人,那五隻鵑鳥為何要同時獻身?”陳荃攔住樂翔。
看著身穿內衣散著頭發的陳荃立於眼前,樂翔無奈地搖搖頭:“從今晚開始,我睡東廂。王師叔那,我不去啦。”卻想:橫豎你也要快走啦,等你走後,我再找師叔!
“我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如果你有要事,盡管去,看來我無緣欣賞泠湖的夜景,我會等你回來,一起睡。”陳荃話一出口,不禁看看樂翔,閃爍的燭光中,樂翔未置可否。
樂翔重新回到盥室濯衣洗浴,再次返回時,卻見陳荃已經歪在床上睡去,為他輕輕蓋好寢衣,才要放下紗帳,未料帳中人已醒來:“留下,好嗎?”
樂翔微微一怔:“陳公子在家中也是要有人陪在一張床上?”
“不是。在家中,下人們隻在收拾房間時才能進入我的屋子,我的床上未睡過他人。”陳荃輕聲道。
“我好比你府中的下人,哪能僭越。”樂翔移動腳步,吹熄燭火,“公子安歇吧,兩三天內就要啟程呢。”
樂翔想著離開這個從未讓自己感覺如此壓抑的房間,卻被身後迅速逼近的身影團團圍住:“誰讓你比我府中的下人,你我已經同床了不止一次,又何必在意今晚,留下。”
“在公子身邊,我睡不踏實。”
“習慣了就好。”陳荃輕輕拉著樂翔回到床邊。
“公子又在說笑,三兩日哪能成為習慣,如若真成習慣,公子離開之後,樂翔豈不再難安睡。”樂翔不解地笑道。
合並一床之上,樂翔僵挺的身子總想保持些許距離,怎奈陳荃那麼安然地摟過他的身子:“這樣,你喜歡嗎?”
樂翔不再言語。
當樂翔感覺呼吸都無法順暢進行時,突然間睜開眼睛,陳荃竟然完全壓在了自己身上,黑暗中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在啃噬,啃噬著臉頰的每一處地方,然後被封住了唇舌。勢均力敵的搏鬥中停止了反抗,樂翔從未有過的體驗被陌生的陳荃點燃……
是夢嗎?樂翔再次醒來,窗處已是白晝,卻見僅有自己躺在床上,紗帳放置得恰好。樂翔驚慌中坐起身,身上泛出的斑斑紅痕像被酌之後的傷,還有被弄髒的內衣。顧不得太多,穿好衣裳,趕緊下地吧,怎麼就成了這樣!廳內有劍歸鞘的聲音,隨即是邁進屋的腳步聲,居然是陳荃!他隻穿著汗濕的內衣站在樂翔麵前:“還有衣裳嗎,又濕了,好熱。”
樂翔跑去廂房翻找衣櫃之中,而陳荃接過他遞過的衣裳後,拉著他直奔盥室。水清冷,陳荃完全不在乎,他輕輕擦拭著樂翔的身體,被樂翔脖勁上的紅斑驚到:“遭了,仙師要是問起,可怎麼解釋?”
樂翔一聽趕緊立於石鏡前,腦中嗡嗡作響:這可怎麼好!
“就說是被蜜蜂蜇啦。”陳荃自顧自地又是一痛擦洗。
“好久沒使劍啦,有機會你我比試一回。”陳荃穿好衣裳便如同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公子,我們這樣不好。”樂翔捂著脖頸道。
“是仙師讓你在我身邊。”陳荃拉樂翔回到正廳,已有師弟送來藥膳。
“請陳公子與二師兄用飯。師父說請二師兄巳正到倚修堂,屆時由大師兄前來陪伴陳公子。”師弟便躬身離去。
巳正。
樂翔翻過鬆風崗趕到倚修堂,額前已布滿汗珠。卻見師傅正襟危坐於正堂之上,似已等候多時。樂翔躬身拜過,立於一旁。
“坐吧,樂翔。”師父指指一側的坐席。
樂翔以為又有書信需要謄寫,卻不見師父麵前的桌案上有展開的紙張。
“陳家小公子於後日即可啟程,一切都已安頓好,我與你王師叔商量過了,由你與大師兄一起護送他至信州,走水路一切順利的話四日可抵達。那時,陳公子用藥剛好半月,你們師兄弟二人還要隨侍在公子身邊半月,你以後的日子每日要早起晚睡,直至藥物服用完畢。抵達信州之前,要格外小心,目前梁魏兩國正在交兵,所以陳公子必須與你們一樣的裝束,不能以真實麵容示人。這兩日你多多用心準備。”師父呷口茶。
“我與大師兄都去,師父與師叔身邊怎麼辦啊?師弟們還小。”樂翔以為去一個即可。
“小伍已經曆練得很好啦,你們盡管放心去。如果陳公子回錢唐必定經過建康,你們也可看看大梁國國都,至於如何返回,小公子自會安排的。”師父已然決定好了一切。
“大師兄知道嗎?”樂翔莫名的傷感。
“早上已經知曉,今晚你與大師兄去映雲閣看看王師叔吧。我會讓小伍陪伴在涵萃館,直到你們回來。”師父起身看看門外難得一見明媚陽光,“後日依然風清雲淡,山莊的船送你們到達宕渠郡後,你們投宿一晚,再雇船可直抵信州,平安抵達後要傳書回來,切記。”
“徒兒都記下了,我和大師兄不在的日子,師父先把書稿收好,等我回來再謄寫。每日要早早安歇,莫過勞累。伺陳公子用完所有的藥,徒兒便會返回,不到建康也罷,請師父放心。”樂翔才無心建康風物。
“你回吧,一會兒陳公子便會至此,我需要另作交待。”師父重新坐回席墊上。
“師父,徒兒現在就想去映雲閣看望王師叔。”樂翔不想返回涵萃館中。
“好吧。回來的時候,從我這帶些藥粉回去,身上的紅斑是否刺癢?別又是碰了崗上的柳葉桃,路上千萬小心,打小你就碰不得它。”師父的餘光早已看到樂翔勁下的紅斑。
“知道啦,謝謝師父。”樂翔緋紅了臉頰,速速躬身而退。
樂翔匆匆趕至崇霞館後的水閣,解下窄舟駛向湖中。正是豔陽高照之時,樂翔隻想快一些見到王師叔,已顧及不到汗流浹背。自那日答應了師叔每晚都至紫石台,就未曾去過一次,估計師叔還在生自己的氣呢。雖然師叔不苟言笑,可隻要在他身邊,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親切感,依稀記得曾經那麼肆意地騎在師叔的脖子上、腰上,又恍惚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棄舟登岸,樂翔飛速爬著石級。
映雲閣前一片寂靜。樂翔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喊了幾聲師叔,不見有回應。樂翔停留在劍架前,那柄師叔贈予自己的翰吟神劍依然安靜地佇立在那。樂翔驚喜中伸手取下神劍:“後日我就要護送陳公子回家啦,不知師叔會不會答應讓我帶上你,總得有件兵器防身啊。”拔出劍來,樂翔再次領略神劍冷徹的青光。不由得放下劍鞘,三步並作兩步跳出映雲閣,甫一站定一個白鶴亮翅便耍起劍來,劍影颯颯,青衫縹緲,那一刻似乎忘記急可可地趕來是為了見王師叔。
“幾日不見,功夫倒是未退步,看來是不需要你師叔啦。”當樂翔站定被身後王師叔的聲音著實嚇了一跳。
“樂翔見過師叔,請師叔原諒徒兒未履行承諾。”樂翔放下寶劍深深地躬身下去。
“你師父都跟我說啦,那個世家公子粘住了你,讓你無法脫身,既然救了人家就要救到底,你來是我向辭行的吧?”王師叔撣撣衣衫,似乎才從對麵的澄華閣方向踏索而還。
“不是辭行,是來看望師叔的。”樂翔臉頰又是一熱。
“可是你師父已經告訴我,你與你大師兄後天就要啟程送那位小公子回家,此一去路途遙遠,又恰逢梁魏兩國交兵,你們現在是從魏國前往梁國,凶險難測,你必須帶上這把劍,路上可防身。你隨我來。”王師叔徑直朝映雲閣中走去,樂翔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王師叔引著樂翔一直到了寢室,隻見王師叔從衣箱的最底層翻出一個金絲布包。樂翔先是一怔:師叔這還藏有寶貝?師叔打開布包,呈現在樂翔眼前的是不過拃長寸寬的雕龍紋青色玉圭,許是年份已久浸潤了太多歲月的光澤顯得格外晶瑩。
“這個你也戴在身上,權當是護身符,見到它,就跟見到我一樣。這十幾年來,你從未離開過山莊,你師父也真能放心得下,好在你大師兄在,我也就放心啦。”王師叔拉過樂翔的手,塞至他手中。
“我不能要師叔的東西,用不了一個月我就又回來侍奉師父師叔啦,還是您留著吧。這一去舟車勞頓居無定所,萬一要是丟了,徒兒怎麼向師叔交待啊。”樂翔從未佩戴過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本就是你的東西,即便丟了也不必向我交待什麼。隻是有一點你記住:除了我之外隻有你能進入澄華閣,無論將來身處什麼樣的絕境,唯一不能忘記的就是澄華閣,或許澄華閣可以讓你絕處逢生。切記。”王師叔長長地歎了口氣,背過身去,“你可以走啦。”
“師叔,我聽不懂。”樂翔沒有離開的心思。
“早晚有一天會懂,去吧,孩子。”王師叔凜然的身形讓樂翔撲通跪倒在地。
一聲“孩子”登時讓樂翔落下淚來:“師叔,徒兒給您磕頭啦,您和師父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我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