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君懷一起找了一家路邊攤，點了幾個小菜，連海平算是了解到了古代的江湖人。
    江湖人不過就是一群不甘現狀，愛好打抱不平的人，並沒有武俠小說裏那般高深莫測的武功，也不會一群仗著武藝四處欺負弱小的人。
    隻要心中有俠義，那就是大俠，至少在鋤強扶弱方麵，顧君懷就是個大俠。
    “雖然和你在府裏吃的珍饈不能比，不過這老板的手藝真的不錯。”顧君懷大口喝酒，吃著油潑麵。“沒必要端著架子，放開吃。”
    “好吃，就是有點辣。”連海平趕緊要了一碗茶潤喉，“還有那麼多條銀魚和河蝦，顧大俠有眼光，我得再吃一碗。”
    “管夠。”顧君懷爽朗大笑，“小孩子要長身體，多吃些是對的。”
    立刻就朗聲叫老板去準備一碗雞絲麵，顧君懷分了他幾塊紅燒肉：“先吃這些等著，我叫他在來一碗牛乳粥。”
    “太多了。”連海平趕緊搖頭，“我哪有那麼能吃？”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這館子實惠地很。”顧君懷執意要上菜，連海平隻能跟著一起吃。
    飯菜確實夠了，兩人卯足勁地吃，最終是扶牆往回走的。
    “我現在可不能回去見文瑛，太撐了，萬一出虛恭，他會打死我的。”連海平找了樹蔭坐下，“不行了，我走不動了。”
    “不走不行，你得消食，否則傷胃。”顧君懷趕緊扯著連海平，“再繞著這樹林走兩圈，消化好了你再回驛館。”
    又走了兩圈，連海平總算好受多了：“再不回去不行了，文瑛那個二世祖脾氣特別大，我怕阿吉堅持不住。”
    “不急。”顧君懷喊住他，“這麼多天他沒見你，想來應該找到新樂趣了。他一個貴族，還能時刻惦記你這個奴隸的行蹤嗎？”
    “其實我這幾天除了安排阿吉時刻注意文瑛的動向，我自己也時不時回去露麵。隻是今天太晚了，我可不能叫他抓到錯了。”連海平隻顧著說話，沒留意到腳下。
    “小心。”顧君懷趕緊把連海平推開，放出飛鏢。“竟然有陷阱……不好，有埋伏！”
    “不是為了抓我們。”連海平趕緊喊顧君懷，指著頭頂某處。“帶我上去，咱們躲一躲。”
    施展輕功，顧君懷把連海平帶到樹上，靠樹葉掩護，兩人又順著不遠處的春藤，爬到了不遠處的山洞裏。
    接下來就是一陣嘈雜聲，接著就是兵器的聲音，夾雜著少年的慘叫聲。
    正要往下看，連海平就被顧君懷捂住嘴，他隻能僵著身子聽著。外頭不僅有少年，也有其他年紀的男子，那些人好像在罵著什麼，接下來又是兵器的聲音，就隻剩馬蹄聲了。
    “捂住口鼻。”顧君懷放開連海平，“那些追兵追上了那些逃走的奴隸，把他們就地斬殺，並且焚燒了屍體。因為處置的就是他們自家的奴隸，官府是不會管的。”
    好不容易等火滅了，連海平被顧君懷帶下來，看著滿地的焦屍：“四十五條人命就這麼沒了……我剛聽他們說，他們按照功勞是可以被釋為平民的。”
    “為他們的主人做了見不得光的事，自然就要滅口。”顧君懷並沒有心情同情這些奴隸，“士族之間的爭鬥，遠比他們折騰你們奴隸更加殘忍。”
    “你這是何意？”
    “難道你還沒有意識到？”顧君懷沉吟，“文朝宗在前線打仗，可是敵對勢力已經開始拖後腿了。其中就有人想擺脫文氏的控製，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挪用軍需。”
    “貴族的死活我沒有心情管。”連海平巴不得文朝宗死，不想搭理這件事。
    “可是沒有軍糧供應，本來帶過去伺候人的奴隸，隨時就會變成兵力，甚至就是軍糧。”顧君懷閉眼，“你有必要趕緊回文氏一趟，當心你的兄弟們。”
    “好，我這就去。”連海平不由地緊張起來，小風和阿泉已經死了，萬一文朝宗真的沒有補給，帶走的奴隸自然活不了，接下來就要繼續抽人過去。
    趕緊找了馬車，顧君懷帶著連海平想法子混進府。一進院，他就被顧君懷扯到屋頂躲避，他隻能聽著。
    院內跪滿了奴隸，基本都是身強體壯的，路紀和董灼亭站在兩旁。
    袁側君坐在他們前麵的椅子上，品著花茶：“侯爺在前線為國殺敵，如今遇到困難了，也該是你們盡忠的時候了。”
    在場的奴隸心知肚明，他們隻要去了戰場，就隻能做炮灰。可是不去，最後一排正燒著鼎，足夠同時烹熟兩個大活人。
    “既然都不說話，那我就直接挑人了。”袁側君看著這些奴隸，“能夠為國效命，是你們的榮耀，更何況侯爺身側也需要伺候的人，就第二排右邊四個、再後三個。”
    站了起來，袁側君又在奴隸中挑選：“這個看起來年輕些，就他了，旁邊那兩個。”
    被選中的都哭喪著臉，卻也隻能認命地膝行出列，等待袁側君的指令。最終，袁側君選了五十人，便拍板了。
    “側君，他們隻是看著壯，平日沒有學過武藝，隻怕沒有法子護主。”路紀歎息，“這時候就算加緊訓練，隻怕也幫不上侯爺的忙，不如在去柳氏……”
    “柳氏隻顧著撈錢呢，哪裏會管侯爺？”袁側君瞪了路紀一眼，“家奴本就應該效忠主人的，為主人而戰死，難道不是本分嗎？我看他們可以去的，在戰場上就懂得如何殺敵了。”
    畢竟主奴有別，路紀也沒法反駁，違心誇讚：“還是側君英明，下仆愚鈍無知。”
    “要是這點都不明白，那便是你為主我是奴了。”袁側君接受了恭維，“好了，把武器分下去，明日就要送他們去，順便把軍糧也給送去。”
    “是。”
    被選中做炮灰的奴隸，盡管都不樂意，卻也隻能磕頭拜別，被帶走緊急訓練了。
    “幸虧沒有選雜役。”連海平鬆了一口氣。
    “雜役是直接選了兩個做軍糧了。”顧君懷不想潑冷水，可是他剛看到有人押著兩個人走遠了，正在廚房方向。“當初你要是沒有往上爬，隻怕已經被殺了。”
    才被帶回地麵，連海平顧不得太多，執意求見正君：“下仆阿海……”
    才跪在正君齊子幻麵前，就聽到站在他身後的阿唯的歎息聲：“不是正君見死不救，而是侯爺出征之前就把內務大權，全部移交給了袁側君。”
    故意把本應是正君做主的權力交給袁側君，本就是告訴葛城宋氏，芙城文氏對他們不信任。
    “正君容稟。”連海平膝行兩步，跪在齊子幻腳下。“下仆自然知曉利弊，不過隻憑借家奴去抵禦胡人的軍隊，根本沒有勝算。下仆有個法子，至少能緩解軍需……”
    既然不能指望齊氏棋子能夠同情雜役，那麼就應該從葛城齊氏同芙城文氏共同利益出發，即便齊氏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為了共同的利益，或者為了自己的利益，就隻能選擇幫文朝宗。
    盡管連海平巴不得文朝宗死，然而幫文朝宗，就能挽救這些無辜奴隸的性命，盡管連海平不想做聖母，可要救自己雜役房的兄弟，那些人就必須順帶著救。
    暫時給文朝宗一個機會，隻不過是因為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連海平可不打算愚忠。以後有機會，他自然會對付文朝宗。
    屏退除了阿唯以外的奴隸，齊子幻叫連海平起來，兩人設定好了計劃。
    剛被倒掛起來的幾個少年奴隸，正閉眼等主廚揮刀，正君的侍從阿楚就跑了過來：“正君有命，不得殺人！”
    被派往戰場的奴隸都被赦免，連海平成功地保全了大家。
    遠在邊疆和胡人作戰的文朝宗，本以為自己就要被胡人生擒，他還算有骨氣，從容領著手下大喊：“寧死不退，以命守城，報效家國，後退者死！”
    “是葛城齊氏的兵馬，他們分頭包抄，把那些胡虜分批消滅了。”斥候飛奔過來報喜，“撫州保住了，天佑芸周！”
    苦戰了三天三夜，文朝宗總算放鬆下來：“百姓可有損傷？”
    “撫州百姓本就忠君愛國，為我芸周拚死送糧餉，城中隻剩三分之的百姓。”斥候閉眼。
    “都是忠勇之人。”文朝宗領著將士叩拜百姓，“身為統帥，我文朝宗本該拚死護衛百姓，可是你們反過來要為我而死，文朝宗謹記父老鄉親大恩大德！”
    “盡忠芸周，殺盡胡俘，寸土不讓！”幸存百姓齊刷刷跪下，“願憑侯爺驅策！”
    不僅有葛城齊氏，還有吳城宋氏的人，都派遣私兵送來糧餉，城中百姓解決了溫飽問題，文朝宗守城有功，也算凱旋。
    得到朝廷嘉獎，文朝宗回府，自然意氣風發。他下令府中不分主奴皆要賜白銀三十兩，下等奴隸的苦役暫免三日，雜役可休息三日，貼身侍從們額外賞銀二十兩。
    “再賞阿海四十兩，他可是立了大功。”

    作者閑話：

    連海平極為理性，盡管恨不得手刃文朝宗，卻也能屈能伸，文朝宗暫時躲過危機，連海平接下來依舊不會放過大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