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魂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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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之後衣衫未著,未露麵的魂體藏於樹後,遠處觀望,不去打擾。
    季知平泡於冰涼的水中,隻露上半身於水麵,瞌目平心靜氣默念心經。
    結痂已脫,隻剩兩道刀痕的傷口,疤痕未褪幹淨,白皙的胸口頗為醒目。
    樓無拘見季知平轉過身,這才見到胸口上的兩道傷痕,化丹時的記憶仍存,特別是在結界內時,似是魂體脫離,抽筋拔骨之痛,原來是季知平所為……
    再睜開眼,魂體於前,季知平見樓無拘未癡未傻,問其原因。
    “那老道士未曾對我動過手腳,此前有恩於他,便加快我成魔。”樓無拘再次湊近季知平,遺憾的是暫時不能碰到他,隻能與他對視。
    他成功了,季知平再也躲不開他了……
    “無論是人是鬼或是魔,我隻要還能與你同在,是什麼都無所謂。”想到以後再也無需擔心季知平甩開他,麵上掩飾不住地揚起微笑,去牽季知平的手,即使碰不住,還是想觸一下心上人的手。
    “而今成魔,我已不受地域束縛,也無人能再控製我,我可以隨你去往各國,你躲不開我了……”
    季知平努力克製內心的波動,麵無表情,沉默著,終是兩手不住顫抖,雙目發紅先是落下淚水。
    “你就不怕我與你同歸於盡?”季知平去撫摸心口,原主出現,隨著心髒的跳動更為熱烈,令人心口難安。
    “要死一起死,活著也一起。”這些話,那是他前世不敢說出口的,他不願再錯過一個人,哪怕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他,或是真的成為一個殺人的武器存在,他隻想再多看看季知平一眼。
    “靈核拿去。”
    樓無拘退開,目光依舊不移,“你成了魔體,靈核不拿回去,若有一日與我同化,我病了或是痛,隻會轉移到你身上讓你加倍痛苦,這樣你不僅無法化出肉身,更有損去的可能,而我,並不會因為你的消失而消失。”
    樓無拘還是不肯拿回,“這樣,你才不會傷害自己。”
    “誰告訴你我不會傷害自己?”季知平去指胸口上的那兩道疤痕,“看清楚了,這是我自己動的刀子,我不死,即使你的靈核拿去,我仍能活在這個世上。我承了姥姥的血,若幹年後,我會成仙,你隻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劫數。”
    樓無拘低下眼,不再作答,他隻是季知平人生中的劫數,那他自己呢?他又為何存在,是經他允許了?既然存在了,又為何不能讓他,如願一回。
    還是真如鬼王所說,他貪心了,他該如願而去的。
    忽而,心口一陣刺痛,樓無拘猛然抬頭去看季知平。
    季知平得不到回應,手中再現薄刃,刺入同樣的位置,手上沒有用力,隻有刀尖入肉。
    樓無拘不可置信,這是第一回親眼所見季知平拿刀刺自己。從季知平離開丹室那日,樓無拘將靈核放入季知平體內,樓無拘猜想過季知平又會棄他而去,或是成仙,或是死去。
    可誰知,才一走,便如此急著離開。
    “我做錯了什麼,為何,就不肯好好與我……像他們一樣,好好與我說上幾句話,對我笑,為我好一點。”樓無拘隨著季知平手上的薄刃發力,嘴角溢血,努力靠近季知平,雖為魂體,動一下似是鑽心入骨。
    “痛嗎?”季知平不覺得痛,隻能感動到刀子入肉的怪異感,“我再往下直入,你就真的魂飛魄散了。”
    樓無拘痛死了,又痛又覺得委屈,更是難過,眼中強忍淚水,口中血溢出嘴角來到脖頸之處。
    樓無拘也隻有這時,漸能碰到季知平,額上青筋暴起,冷汗冒出,抓緊季知平光裸的雙肩,呼吸變得沉重,拖著疲憊的身軀靠在他身上,緊貼著他。
    “不要離開我……”脖頸相觸,皮膚與皮膚的接觸,漸能感觸到體溫,自身也在發著溫度,樓無拘緊抱住季知平,終是沒能再堅持下去,柔軟的雙唇隨後移開貼上對方的下巴。
    有一瞬,季知平眼前發黑,劇烈的痛感襲來,擊得他一時站不住腳,被一口積壓在心口的血嗆得更是頭腦發昏漲疼。
    樓無拘承抱住季知平,痛竟漸去,“別死,我多麼渴望……渴望成為一個平凡人,與你好好生活,沒有紛爭、權貴,就行俠於世,可好、可好?”
    季知平把頭埋入樓無拘懷內,這個頭終是肯低下了。
    “好……”
    互相妥協,回去包紮之後,修複傷口樓無拘才把靈核收回,痛覺比方才還要強烈,從而引起高燒。
    一度昏死過去的季知平待痛覺稍淺時又再深入夢鄉,他夢見了樓無拘,還有姥姥和弟弟,還有那些曾為山賊的過命弟兄們。
    憶起過往的各種,忽而驚醒,直歎還好,“還好,還在……”
    樓無拘一直守在季知平身旁,看出季知平心有係他,心下高興,躺到他身邊,輕輕摟住他。
    “我能給你溫暖了,別推開我。”樓無拘能化肉身的時間尚未穩定,隨時都會化為魂體,而在那之前,他隻想多抱抱季知平,讓季知平能深刻地感受到他。
    “你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做,我並未推開你啊……”季知平總覺得,樓無拘的不安感,與他有關,也有一半是他自己多慮了,“王爺,我未曾推開過你啊。”
    他哪敢推開,前世他不曾,今世,一如往常,難得對他熱情,甚至甜言蜜語,擁抱著他,這些都是從前不敢奢求的。
    嘴上總是說著刺心的話,可哪裏舍得推開過。
    感受到體溫漸涼,樓無拘指上輕撫季知平的雙唇,隨著唇齒一張一合,貪婪而又饑渴地纏上,直至魂體重現,為了能更好地保存力量,樓無拘化為丹珠,方便與季知平多說幾句。
    季知平擔心樓無拘被偷,將丹珠藏入懷中,合被睡去。
    黎山之中,被孟溫帶回去的青穀已恢複往日模樣,明萬為他化去執念怨氣,洗去一身俗世塵埃,並將他帶去投生門。
    路上青穀講述當年的種種,還有被魏坤等人設計,再來提及了朝風涯。
    孟溫應和著,多了一嘴順帶提起左箏。
    “小王爺能活著貧道甚是欣慰,隻盼他能善終,那位姑娘是上天賜予的恩澤,可憐他,得此愛妻。”
    孟溫隻提到左箏這個人,卻沒有來得及說二人的感情狀況,聽到青穀這麼說,立時收回嘴,目光移到投生門。
    “天意如此,或許他值得吧。你也是如此,多虧鬼王相助,同我幾人聯手擊退丹室之人,你得感謝鬼王。”孟溫初時本就不願意插手相助,當事情發生了,功過自然得擔著一點。
    聽到鬼王,明萬心下漏了一拍,腳步緩了一步,去看孟溫,“此鬼王名甚?”
    孟溫搖頭,“不清楚,就是那位與仙門交易的鬼王。”
    “你見過他?”明萬又再加快腳步走到孟溫身旁,“可有與鬼王起爭執?”
    孟溫見明萬的反應出奇,更是不解,“為何起?他可是鬼王,架子極大,不願意多看我們一眼的,更別說多說幾句話。”
    明萬點了下頭,又再搖頭不去看孟溫,“就是問問,問問……鬼王都是凶狠的厲鬼,小心為妙。”
    “確實得小心,他與我差點交手之際察覺我並非凡人,若不是同季仙君去過鬼界見過一回,或許得命喪他手下。”想來也是後怕,孟溫隻覺得再也不會見他,他們神仙是極少與邪祟有往來的,畢竟算是敵對的一方。
    算來,孟溫入塵世這路上,所殺所鎮的邪祟無數,其中不免會有鬼王珍視的人,明萬說的沒錯,得小心為妙。
    去到投生門,青穀心意已決,也不再掛念為人時的是是非非與恩恩怨怨,在投生門前停留片刻,才遲遲憶起樓無拘在修煉之前托付他一事。
    所幸,他保管得當。
    青穀手掌憑現出一縷孤魂,是三魂六魄中殘缺的一縷小小的智魄。
    明萬收到手中,端詳片刻,“是那丹魔交給你的?”
    “在修煉之前交予貧道暫時保管,不等再碰麵,便遭賊人之手加以利用。”去看明萬手中的孤魂,再道,“樓無拘透露此魄為一小兒所有,卻不知小兒去向,更不知生死。或許投了胎,缺失了這一魄,怕是個癡心人。”
    孟溫道隻覺得好笑,“這是什麼地方,去往仙界的通道,你都能來投生門,我們還能找不到這縷孤魂的原主?放心去吧,事後我會向樓無拘解釋。”
    青穀施禮,直到親眼所見明萬將孤魂施法還去,這才轉身踏入投生門。
    不遠之處,池中戲水的小童原本同荷花精嬉鬧,路過的鶴仙飛來,落地成為童子的模樣,口氣老成,麵帶微笑指責荷花精又再胡鬧。
    “他是凡人,會生病,你就如此由著他在水中?”鶴仙下水拖回小童,小童原本還在同荷花精嬉笑,由著鶴仙拖著,一心專注於玩。
    直到拖上岸,鶴仙為他換去一身幹淨的衣裳,才發現,小童不知何時靜了下來,雙目晃神看著地麵,再去看他們時,眼底竟有一絲恐慌。
    “他知道害怕了?”鶴仙認識這小童已有兩年,這小童睡覺看著正常,平時愛跑愛鬧,除了說話不利索,什麼事都敢做,完全不知恐懼為何物,怎這時莫名其妙會害怕他們了?
    小童眼前現出一個個人,若隱若現,更是有血腥的場麵,還有阿爹阿娘與哥哥……
    “哥哥……”
    他想起來了,他被哥哥藏了起來。
    去看周遭,哪兒還是他熟悉的場景,人與物都是如此不同。
    也是之時,鬼王下界去找樓景,“賬本都帶來了。”
    “有勞,多謝鬼王。”樓景收起賬本,最近他也是忙得不可開交,若不是得明萬指點,說是與鬼王交易,怕是罪名不小。“日後還需鬼王多多擔待。”
    “你還有我想要的東西?”鬼王半是開玩笑來打趣,“我可不希望在我走之前這裏又再出何事,仙君身為神仙,掌管人間這數個地域,手下散仙無數,聽聞在此任職近三百年,也該有個樣子。”
    “是小仙掌管不力。”樓景自是明白,若是讓天上的那群同僚所知,說出去也是丟人。他們身居上位,竟去求鬼王相助,鬼王給他個麵子,他該知足,更該費心。
    送走了鬼王,這才帶上先前整理的賬本去往仙界報到。
    鬼王來了人間一趟,向來他是不會久留,又是白日,更是怕被生人所見,這千百年來已成了習慣,這時站在日下,恍若隔世,才驚覺,已非當年。
    “誰人還能識我……”不由苦笑,去看那日光,刺得兩眼發紅拿手擋住,才想起,這是日光,並非月光。
    “太陽是不能直視的,我竟忘了……”又再憶起,那段被日光刺痛的日子,躲在黑暗中苟且偷生,與無數惡鬼廝殺,給自己開鑿的一條條向上爬的路。
    許是太久沒感受日光,一時竟不舍得離開,想起了為人時的種種過往,那時,他也沒有多少機會能站在日光下沐浴著溫暖的熙陽。
    終日忙碌,為國家效力,卻死在自己人的手下。
    厭倦了為人時的過去,又再退回黑暗之中,卻如何都走不出這片光亮的土地。
    怎麼走,都是在同一個地方轉。
    鬼王這時才驚覺他被設局。
    直到耳邊傳來陣陣腳步聲,喧鬧一陣,又再傳來樓無拘的聲音。
    樓無拘見鬼王遲遲未歸,心有急事欲找,聽說鬼王來到人界,一尋,竟見丹室的人在作法。
    當感知到鬼王氣息突然消失,便知其中原因,與他打鬥一番,搶走了那盞困住鬼王的巴掌大的小燈籠。
    這一困,便困出了事,鬼界這數百年來由鬼王管理,一時被插足,鬧得鬼界一陣慌亂,餘瓔被人打個猝不及防,帶領三萬鬼將麵敵,怎知來者並非別人,而是先任鬼王。
    那可不得了,在座的各位,隻要是上了年紀的都是先任鬼王曾經的手下,當年的小嘍囉多成了將士,回來多是反目,卻如何都找不到鬼王。
    “鬼王真的被殺?”
    “這可是先任鬼王啊,鬼王若真死了,可不能怠慢這位。”
    正當猶豫不決,餘瓔狠罵出口,“貪生怕死的東西,都死過一回就不能有個樣子。鬼王不會放任我們不管,若真死了,也是我來當王!”
    隨即,重震旗鼓號朝將士再度抗敵。
    鬼界展開殺戮的消息最先由樓無拘傳開,季知平插手不得,隻能替樓無拘保管燈籠。
    在籠中的鬼王與樓無拘再三交流之後,由樓無拘協助餘瓔,二位把手暫管鬼界,壓製欲上位的先任鬼王。
    “先任胡作非為,一度迷了心智,與餘瓔鬥了幾百年,直到鬼獄建起,才被鎮壓在其中。有你管理,我也放心。”
    樓無拘去了之後,季知平等人隻能另想辦法解救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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