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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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似是無盡的黑暗,如何跑如何爬總覺得無比漫長煎熬,就像走不完的人生,卻不知為何不願就此停步。
季知平從火海撤離之後找到一把鏟子,人未來得及回身屋簷便倒塌了。
火勢凶猛,叫人猝不及防,待有人來救火,房屋已被燒得隻剩下根柱子還屹立不倒,有人發現了他,這兒不比鄉下,沒人識得他,若不逃,那他的罪名便得被安下來。
大門已是出不得,穿過火海來到樓無拘先前給他說過的暗道,身後的腳步聲不斷,有人在叫喊有刺客,走水了之類的話,季知平心有苦痛,又惶恐被人逮去,直到穿過暗道,身周隻有鳥獸鳴叫。
他爬出暗道,渾身是血,停下那刻大口喘氣大口呼吸,心口發涼喘得一陣咳嗽,才停下半刻,又再往來時的方向沒命地逃。
沒日沒夜不知疲憊,猶如行屍走肉。不知走了多少日,逃至異國尋得姥姥,他那時已沒了知覺,隻有一瞬時眼神是清晰的,隨後倒下。
心髒的跳動由快速漸為平穩,後變得緩慢,大夫來察看傷勢,說是救不了了,隻剩下幾口氣,隻有為後事做準備。
到了晚上,思慮了數個時辰的姥姥做了一下決定,用她的血為他續命,如當年為弟弟治病。
不同於當年救弟弟那回,這次是以命換命。
醒來時身上的傷都好了,人也精神了。
姥姥在此後的日子發生了異樣,她漸漸衰老,顏容不再。
姥姥那時說她想在最後雲遊一遍人間,走遍山山水水,人也去了。
季知平再回到妖睦來到村寨,村裏的弟兄們聽說為了樓無拘起義,被人意指叛亂造反,季知平出麵卻奈何不了那些官員。
他想方設法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學習法術,而後走向學習邪術之道,最後,在走火入魔之際,才知年月不知多少,仇人已死,舊人已去。
是恩是怨,人已不在了。
他有罪,選擇了從善,借姥姥生言去往仙門修行,那年間他總是回想起過往的人與事,而至無法正常修行,以至於一身邪氣好些年未曾被壓下。
不知哪年,他自封了所有記憶。
“如今,有何懼。”
他想停止痛苦,結束這段不該有的孽緣。
“都毀了吧,若能使你解了恨,不再掛懷,都毀了……”季知平看著樓無拘,隻見他紅了眼,一直以來壓製得很好的怨氣自身周散開,不知何時引來無數覬覦他力量的厲鬼,有幾隻膽大的張著尖牙利爪揮向樓無拘。
季知平跳開移向遠處眺望,隻見樓無拘身上的衣衫破了幾道口子,帶著血跡的臉上隻有憤恨,一眨眼的時間眼前物景全無,引來的厲鬼消去一半,季知平為免樓無拘吸去厲鬼們的力量,遠遠驅散被吸引而來的眾鬼,同時在樓無拘身周設法。
將氣泄了一通,樓無拘恢複一刻冷靜,前來圍觀的冤魂厲鬼眼見得不到好處,很快逃的逃散的散,以免被引入混亂之中。
短短一刻時,樓無拘張望著季知平的去向,看不到他心下一慌,恨沒了隻剩下氣,氣季知平怎麼不在了。
感知到樓無拘漸有收勢,季知平躍到他麵前,以為能讓他泄了恨,放下痛苦,不料怨氣纏身。
“回去吧。”
樓無拘牽上季知平的手,乖乖一同離開這片困著他數百年的故土。
季知平初見青穀,得知是他們在尋找的人,趁著樓無拘回鬼界的間隙問他可有法子封印樓無拘。
青穀清楚秘籍的內容,甚至還能在修煉的過程中隨意動用樓無拘的神智。
在山莊的這一夜,聽了青穀一番說詞,季知平想請求青穀封印樓無拘之後,將他神智清去,從而使他放下一切執念,安心投胎。
“有勞道長。”
青穀了解了樓無拘一些過往,也難怪會不肯放下仇恨。長大後得知善惡有道,青穀便與樓丹斷了聯係,甚至不再著手煉丹之事,不殺生,隻修道。
當年是迫於無奈修煉樓無拘,而樓無拘之所以失敗,確實有一部分是他動了手腳,可他如何還是不忍那麼多人因他而死,他隻想在此後的日子裏,樓無拘能找回自主意識,而不受人控製,怎知樓無拘自身力量過強,意識尚存,他在排斥外來的力量,當年才會死去那麼多人。
“若是那位願意,貧道還是有把握重煉。”
回了村寨,正準備為樓無拘的重煉做準備,一幹人等忙得不可開交,又得準備草藥,又得查閱經文以防樓無拘有變動。
一大早孟溫又抬著他的書案跑到村口曬太陽,看了一本又一本經文,嘴裏一直默念著。
而林越則是跟著季知平到處去采摘草藥,一時沒人能和他說話,直到把所有經文看完,孟溫百無聊賴身子也坐不住了,趴在書案看著人來過往,熟識的不熟識總會說上幾句話。
男女老少他總能找出話題來聊,直到樓無拘身背一筐草藥,手上提著一把榔頭從他麵前經過,他才閉了嘴眼睜睜看著樓無拘入屋院。
屋院內此時隻有青穀在,樓無拘將采來的草藥扔到他麵前,“還需多少?”
青穀清點賬單,幽幽青魂飄到草藥堆前,“差一半。”
青穀見樓無拘如此積極,心下更是帶喜,“多謝公子給了貧道一個贖罪的機會。”
樓無拘罷手,也不與青穀說些客氣話,“差什麼報上來,知平這些天跑了不知幾處山頭,就差跑離妖睦的地界去了。”
“有些藥材是數百年前生長於妖睦的邊漠地帶,可惜妖睦這些年沙漠化得厲害,許多藥材已尋不到,隻得另尋他物來替代。”
“還有勞你用心。”樓無拘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就怕關鍵效果不佳,“若我成人有望,仙門不肯收你,大可在鬼王麵前為你開罪,來世尋個好人家。”
青穀修道一生,落得此境地實在對不住同門,“貧道不求為人,這一身罪惡,洗不脫也罷。公子您不同,生時無奈,身後更是不由己。”
“隨你,化為鬼也罷,早日去了鬼界省得怨氣纏身化為厲鬼。”鬼界極少有懂法的鬼,青穀能去鬼界,或許還可到鬼王身邊尋個好位子坐坐。
正欲走,青穀向他施了一禮,“您同是。”
未出門檻,樓無拘再與青穀輕言幾句,識出不妙,直到青穀道他早日投個好胎,心有一悸痛。
季知平此前分明是說助他成人,不是投胎……
樓無拘意識到什麼,手裏榔頭扔在地中,嗤笑出聲,青穀隻覺得莫名其妙,隻當他是情緒不定,這也正常。
“是啊……投胎那也是成人啊,嗬……”
這場景似曾相識,猶如當年兄長同他說,他有法子讓他生出一頭烏發,變著法子騙他被煉成丹,騙去重煉。
連續采了幾日草藥的季知平正蹲在拔樹根,日光正好。
樓無拘走了不久,林越不由好奇,“他真願意?”
季知平搖頭,“初時是我太天真,我以為隻要他內心堅定,不殺生,放下心中仇恨便可助他成人。”
“如今為何放棄了?”林越不是很懂這些,但話都這麼說了,為何突然變道,實在不解。
“太快了。”像含笑說的,本該是千百年後才會化為魔,卻被外界的影響使其加快。當季知平發現如何都化不去樓無拘的執念,且殺傷力越強之時,不得不進行。
“等不及了,在他化人之前他會成為魔,而不受外界控製他會殺了很多人,那時罪孽更深,我怕天上的神仙會來收他。”
那日讓他放縱一回去毀城,是覺得不這麼做,以後沒機會了。
“在此之前,這是最好的辦法。”
季知平終是不忍得樓無拘受苦受難,若是死去便是最好的解脫辦法,那他現今就不應該存在,可成了這副模樣,那更不應該存在。
“他若能放下執念是最好的辦法,可是,我想不到有什麼法子,他執念有我,這是我最意想不到的,也是最難解決的。”
林越隻聽孟溫說過,二人是故友,並不知情私情如何,“人死還留於世上確實不應該,無論生前過往如何,也該放下。道長這麼做屬實無奈,也是善舉,為民除害。”
為民除害……
多麼刺心的話,曾經最為愛惜的人,成為百姓口中的大患。而要除他的人,是他自己。
“還是,不能被他知曉,他生前陰鷙,如今是刻意壓製,若真發火,所有人都逃不過。短時內若能收集所需材料,讓他自願被青穀道長收服,便能更好地壓製他。”如是想著,季知平起身去往更遠處采摘藥草。
同時村寨那方,忍無可忍的樓無拘不再聽信季知平的話,壓製多時的欲望發泄一通,見了誰都眼紅動起殺心。
最先是所在的房屋被摧毀,青穀擔心會傷及無辜,在旁勸說。事先他以為樓無拘是自願,因多嘴而惹出事端,意識不妙,又阻止不了樓無拘。
許是心頭一直記掛季知平的話,不可殺生,不可動怒,跑往森林而去,不多時傳來陣陣響動,樹樁接連倒下。
提著的心未曾放下,青穀見樓無拘沒有傷人的行為了,卻出現自虐的行為,拳頭一擊一擊打在倒地有兩腿粗的樹樁上,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