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青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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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死去的人,樓無拘也無心再與他計較,畢竟這個老道士,利用了樓無拘報複了他所恨之人,也是因那私心一舉,樓無拘才有機會重見天日,還有自主意識。
“貧道青穀。”青穀道長恢複意識之後拾掇了自己的衣衫一番,再向樓無拘欠了一禮,“貧道實屬無奈。”
樓無拘點了點下巴,表示他明白,“你又為何與他們反目?”
青穀道長搖頭低首,眉頭緊蹙,回想當年是萬般不由己。
被迫帶出道觀遭到威脅,麵對百姓的安危他自可放棄自己的生命,可要是拿觀內數十條人命來抵,他無法身負這身罪孽去向地府。
他助力將那鎮於城牆之下的丹魔收回重煉,過程得知,道觀中一眾老小與前去燒香的香客被滅口,痛恨之下在修煉的過程中做了手腳,刻意保留那丹魔的神智,才使其後來加快成魔,而不由人控製。
他有罪,被仇恨迷了心竅,致以當年那場修煉死了丹室近百人,所有人以為那隻是場意外。
隻有武柳質疑他,他們都是年輕時期相識的友人,武柳清楚他的能力,不可能會犯這種錯誤。
青穀向他坦白,也沒想過武柳會放過他,隻是他心意已決,多年相識深知武柳並非心狠手辣之人,隻是隨著歲月的流逝與人心的欲望,武柳是變了。
但那顆良善的心還是未徹底磨滅,他手下亡魂無數,卻對他下不了手,打算放過他。
青穀隻覺得可笑,同時招來四麵八方的邪祟入侵與武柳決鬥。武柳與新任的盛王有交情,新增的兵力都是懂修行之道,青穀以一敵不了百人,而那些招來的邪祟是見人就殺,連他都不放過的。
而見武柳不死,青穀也沒有活下去的念頭,回首去看這烏煙瘴氣的皇城,昔日的光景不再。
青穀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麵孔,他們化做厲鬼呼喊著武柳之名,無一不是悲痛與憤恨,青穀躍入城牆,消失在人前。
莫說活人,死人經過這城牆都能被裏頭的冤魂厲鬼沾滿一身怨氣,甚至有鬼力強大的東西吞食一些力量小的鬼,他是活不了了。
樓無拘倒是感激青穀,“不必憂心。你為何會在此地?”
皇城距此相隔數十裏,他小小一隻冤魂能跑得這麼快,還跑到這個地方來找他?
孔雀解釋了來意,“聞得有此人在皇城,城牆倒去之後同含笑前去尋找,巧是碰到季公子,一番打聽,後尋得他。”
原是季知平之意,樓無拘同是不解,“他不應該送往仙門?”
青穀道長生前道行修為不淺,死後在皇城眾鬼的影響之下,這近十年來能活著走出皇城,哪怕此前魂魄差點散去,能力更甚當年。
隻是,不比當年修行,他如今為鬼,又懂修行之法,一般法術收不了他。
這時候普通的超度對青穀來說不起作用,不送往仙門相助,不久隻怕會成為厲鬼,是想眼睜睜讓他修煉成下一個小鬼王,還是想拿他做甚,“他有何利用價值?”
含笑見樓無拘氣息不穩,察覺有可能會激怒到他,不敢多說無益的話,“他師出樓丹門下,即是他的閉門弟子,又是最有天賦之人,不拿他說不過去。”
樓無拘懶理他們的私人恩怨,那樓丹他不是沒聽聞過大名,就是那個起頭修煉妖的人,城牆也是因那樓丹之意被堆,他才有幸逃出那城牆之下重見天日。
說來,之所以會被鎮在城牆下,是因季知平……
不可能是季知平,聽孟溫話裏的意思,季知平那幾年不曾出現在妖睦。
後感知有一道陌生而熟悉的氣息在身周,樓無拘明了。
是眼前這個人,“你是知平的何人?”
總不能是他的子孫吧……
樓無拘有一刻記憶出現混亂,當年季知平未死,會不會真的成親生子了……
含笑依舊板著一張臉,不笑不驚,“胞弟的後人。”
還好。
“知平去何處了?”樓無拘此時想見的人隻有季知平,如今認識的與不認識的人都齊了,為何隻有他不在。
站在人後的孟溫豎起耳尖聽了個大概,心中另有所思,去看林越,不知當講不當講,再向樓無拘說道,“他去了皇城。”
樓無拘瞬時消失。
孟溫與林越沒想到,不經意救的冤魂生前竟如此不一般,此時也明白朝風涯為何抓他了,想來也是為了煉丹。
孟溫想想都覺得驚奇,忍不住又與林越打趣,“還是咱們有能耐,搶了朝風涯手裏的人。”
林越一聽說這人的身份不一般,恐怕又得搬遷,“此前是他捉拿我們入宮,結下的梁子本就不小,如今怕是再也不能麵見。苦了左箏姑娘嫁給此人,也不知她如今是好。”
青穀道長在孔雀的協助下魂魄聚全之後意識清晰了不少,依稀記得此前有人劫他,“有一人相識,那人竟未死。”
孟溫看著青穀,當時能認得的人除了朝風涯,他實在想不出有何人,“你認識朝風涯?”
“朝風涯……”青穀道長細細回想,記憶中不曾喚過此人名,而那模樣多年變化他還是認得出,“他的眼疾好了。”
“你知他有眼疾。”孟溫沒少與人嘮叨,若不是此前與左箏聊過,根本就看不出朝風涯是有眼疾之人。“你又是何時認識他的?”
“他的父母與武柳同貧道生前是故友,武柳殺了他的父母。”
不等青穀再往下說,孟溫扭頭去看林越,林越同是在看他。
畢竟受人恩惠,特別是窘迫之時左箏出手相助,頓時讓人心生不快。
饒是脾氣再好的孟溫都忍不住拍桌麵,“不可饒恕!”
林越手中的劍已有出鞘勢頭,這是下意識的反應,“卑鄙小人,竟把仇怨落在無辜的人身上。”
青穀不清楚他們在氣什麼,又去看含笑,“太皇太後,您多年未變,可好。”
含笑皮笑肉不笑,淡漠回應,“你我可不是該問好的關係。”
青穀當年還是樓丹的弟子,從小到大沒少聽過見過樓丹對含笑的各種咒罵與憤恨,有段時間確實也跟著師父恨著這人,後來成了半個出家人,也認識到樓丹此人的不妥行為,對含笑有所改觀。
“那位走了,說吧,有何事,我還可早上路。”
“你想上路還早著。”含笑也不與他客氣。
樓無拘得知季知平去了皇城,隨後而行。
季知平在皇城逛了小半天,越是接近皇宮,邪祟的身影倒是見少。許是在裏頭呆得太久生了厭,也極為恨,一有出逃的機會誰還願意留在此處。
借著過往僅剩的那點稀薄的記憶,所行之處仔細打量片刻,有些地方是有印象的,而有些地方可能是後來有所改動,季知平記不住那麼多東西,一旦看不出便會略過那片地去他處尋找一些熟悉的建築物。
而這妖睦三百年來經曆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的變動,曾經熟悉的物景並不多見了。
尋著一個方向去往皇宮,外觀所見於當年無異,隻可惜他並未入過宮,而樓無拘的宮殿,仍記得是在宮外皇城內一所街道後。
自他生母逝世樓無拘便一直在鄉下居住,也不知含笑後來圈地,可有把樓無拘的宮殿圈在後來的皇城內。
季知平躍上城門最高的地方俯瞰,城牆一倒,當踏入皇城內,內心是急切於尋找過去的身影,以為能在此尋到,卻什麼都看不到。
“敏王殿。”季知平跳下城牆去往一個地方,記憶中似乎在皇城外見到過,離開皇宮來到城牆上,沿著城牆跑了一圈,果然在圈地附近尋到了。
“我來過這兒,怎麼給忘了。”季知平見府門緊閉,想來自那時走後便無人來此。
當年不知君王是為了彌補,還是心中有愧,為他重修的舊殿,竟還能保留至今。
當陷入過往,腦海重現人來人往的街道與巷口,還有那人一身華衣自橋上落地,回身看了他一眼。
那是樓無拘回皇城後,季知平借著趕集的名頭專程跑來偷看樓無拘的。
而那時樓無拘隻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
之後再見麵,是得知他為了治病,飽受磨難時。那次去到敏王府,侍衛不讓他入內,說是君王之意,為免影響樓無拘病情。
他還以為真的病了,悄悄潛入府內,見他泡於藥浴之中,聯想他此前口中所言,此病怕不是常人口中所說的病。
他自成人之後斑白的發便更是發白,也難怪如此心切,以至於命都不要了。
又或許,是他本就不想活了,隻是想在死前賭一把。
轟然一聲,府門倒塌,季知平未來得及反應,府內現出一片火海,來勢洶洶,叫人猝不及防。
似當年那場火海重現,千絲萬縷人物似畫浮現眼前,此時,季知平才明白,有些記憶他是找回來了,隻是,錯亂了。
以至於欺騙了自己。
原以為是哪個經過的邪祟手癢癢下的毒手,直到一個黑影落在身後,季知平轉身與他對視,火海其旁,憶想當年狼狽模樣。
有一瞬,猶如當年的心境,季知平想去好好地愛這個人。
哪怕身份再是不般配,再是由人入不了眼,他隻想報恩,隻想去愛這個人,不再讓他傷心難過,不再讓他身受折磨。
可是,他阻止不了。
他有什麼資格去阻止這個人想做的一切,若是當年,他願意開口放下身段,與此時一般,會不會,就那麼安然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