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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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月,朝風涯與魏坤加強了符咒的力量,在舊皇城附近的村莊尋找了近一年,才把目標一步步擴大至更遠的地域。
“那東西成形不久,定性不足,無人控製隻怕會在人間作亂,他能去的地方不會太遠。”魏坤盯著手裏的地圖看了近一年,終是不明白那隻東西會逃到何處,“再遲些日子,恐怕更難控製。”
朝風涯紙上的陣腳修了又改,總算尋到個確切的位置,“原是逃到了此地,一年了,他在這裏做什麼。”
“待我派上本門弟子前去,你我隻需在此等候,設局重煉那東西便可。”話畢,魏坤拿上朝風涯的畫紙走出丹室。
朝風涯一開始便不敢小覷那隻將要成魔的珠子,若不是陛下的意思,他隻想再遲個十幾二十年再煉,如今的他,心裏沒有底。
魏坤門下是有能人,隻是做事魯莽沒有根據,他們無法同心,自會有分歧。
半月的時間尋找到一處深山之中的村寨,魏坤門下弟子帶上府上幾個小廝來尋人,一番打聽,時間與人物都對上點,找到那戶人家,隻有一對中年夫婦在家。
率先上門的是幾個小廝,職小架子倒是大,一上門便毫不客氣說是交上人,夫婦二人哪裏肯交。
“初見樓兒一身是血,這些人不會是要殺他的吧?”老陳問妻子,而後將妻子帶到身後,“待會你逃出去,我阻攔他們。”
妻子點頭,趁著不備衝出大門,小廝欲追,便見人往回跑了回來。門外又走入幾個人,為首是魏坤的弟子之一,“人呢?”
“回公子,這倆老的不肯說,這附近隻有這家人撿的人與那東西較大符合,如今不知去了何處。”
“這是怎麼回事?老陳家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屋外路過的村民朝院內叫了幾聲,有人將刀駕在老陳夫婦脖子上,一人驅趕著那村民離開。
“討債的,識相的滾遠點!”村民聽到是討債的,皺著眉頭正欲再說幾句,看見有人拔刀,頓時嚇得跑開了。
為首的年輕人見那村民跑遠,又再問老陳夫婦,“那東西在何處?”
老陳夫婦嚇得渾身發抖,直到聽得院外傳來小兒的叫喚聲,老陳妻子大喊“快逃!”,刀劍頃刻劃入皮肉之中。
老陳見狀紅了眼,“我跟你們拚了!”
拿起床頭藏著的斧頭,朝著人群劈去,不知哪個倒黴蛋被劈中,大聲叫了一句,下一刻,老陳項上劃過一閃白光。
來人聞到一股血腥味,一時失智,方入屋便被困住,一時動彈不得。
老陳身於血泊之中,妻子還剩有一口氣在,見撿來的大兒子抱著小兒站在原地不動,老陳媳婦口中吐著鮮血,緩慢爬去。
“樓兒,保護好平兒,爹娘去了,不能再照顧你了……”不待碰觸,伸出的手落地,懷中的孩子看到這一幕瘋狂嚎叫痛哭。
因受符咒所壓製,動不得,發不出聲,內心深處絞得渾身發熱,眩暈感一陣一陣,太陽穴上與心髒同連在一起突突跳動。
隨同的小廝拿出繩索捆綁住他,極怒極悲之下忘了身在何處,壓製住的怨氣一度爆發,屋內的幾個小廝,包括那名弟子當場暴斃身亡。
其餘弟子與小廝聽到動靜前來,前前後後圍攻住他,不念及懷中是否“挾持”著凡人,隻管著擊打。
屋內能施展的空間不大,很快幾人打到了屋外,附近村民受到波及,陣陣巨大的強壓襲來,死的死,傷的傷。
懷中小兒暈死之後又醒,他掙紮了片刻,總算將僅存的理智拉回。
見那些死去的村民都是這一年來有來往的熟人,再去看懷中的孩子,腿上一陣無力,跪坐在地。
哭不出的淚水,呼不出的苦楚,無處可發的痛哭與憤怒,忽而瞪向那些擅闖者,活下來的幾人嚇得逃去。
待找回力氣,抱著孩子追去廝殺。
舊皇城那邊很快得到消息,附近的鎮上有大官人家派兵前來救急,隻聽說是又有邪祟作亂,不明其中緣由。
再接著,舊皇城時隔一年傳來陣陣響動,拂起的煙塵四散,那處一時竟變得如同真的鬼域,叫人看不清景物,隻有朦朧一片。
——
破爛一身,長發淩亂散放於地麵,臉上盡是血是泥,身躺於受傷的村民隊伍之中,睜眼去看人群中忙著為村民治傷的季知平。
聽人說,這世間已過了數百年,為何他還活著?
“這是為何,季知平……”輕聲呢喃,不知是喜是悲。
心念著他,卻不知該如何麵見,過了這麼多年,他換了這副模樣,是否還記得他。
隻見一年輕女人從院外入內,見到季知平互施一禮。
若不是長著一個模樣,都不敢相信,這個人真的是他。
隻道是陌生,不及從前放蕩不羈,如此知禮。
“這人受了一身傷,竟不吭一聲。”有人發現了人群中一身狼狽的男子,破爛的衣裳勉強隻能遮體,有人遞來一件衣裳給他穿上,一個個手頭忙得緊,一時顧不得他。
孟溫一上午都在畫季知平新教給他的符文,這會兒正入院施展筋骨,被人拖去給傷員包紮。
“勞煩公子,這小子是個傻子,你看看這一身的血,連叫都不會叫一聲,可真委屈喲。”小村寨的村長念他可憐,孟溫一瞧那看不清麵目的血跡與泥土,同是心頭一緊,難受得很。
不用看他的臉,單單這身段,孟溫都覺得可惜,“太可憐了,是個傻子。”
孟溫一個接一個為傷者包紮,隻聽得傷勢較輕的村民跟他打趣了幾句,孟溫的嘴從來都是不肯閑著的,也跟著說,聊著聊著問起了前日的事。
“你說說,那鬼獄距咱村那麼遠,突然就現出這麼一隻大邪祟,能不嚇人?”
“你看這傻子,是老陳家撿來的,如今老陳一家老小去了,獨留他一人,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先前聽人家的,給人招去或是買個丫頭來當兒媳,也不至於落得孤苦伶仃。”
“買什麼買,老陳家有那個銀子嗎?我可是聽說了,出事那日有人上老陳家討債,最後不都死在咱村了。”
“老陳還欠債了?”
孟溫不認識那個叫老陳的人,去看村民口中的那個傻子,再是傻子,應有輕重,也會有感情,聽到人們這麼說,心中定是不好受的,“不談身後事啊,大家夥們,人都沒了,該想想今後的日子。”
“不說不氣啊,因那邪祟,咱村都不敢回去了。”
“怕什麼,有我們給你們畫符,哪隻邪祟還敢靠近。”孟溫對自己的手藝還是自信的,“再說,咱們季仙君自仙山而來,此次是奉命抓那舊皇城逃來的邪祟等著回去交差,諸位放心!”
舊皇城……
本是等著觀察一陣,看那人是否是故人,有心去相認,這下,心中一緊,忙把頭發蓋於臉上。
待孟溫走到身邊,手上掩著臉一直不敢放下,孟溫隻當這傻子怕人,給他清洗臉上的汙跡還不願意,隻得輕手將他的長發梳理好,好去清理傷口。
叫人疑惑的是,這頭發裏裏外外尋了個遍,竟不見一道傷口,這血跡分明是從頭部流下來的,怎會沒有傷口?
想到季知平先前被死人壓住一事,覺得也有這個可能,“可能吧,死人壓身上,血都流下來了。這是個命大的年輕人,有福氣啊。”
撥了男子的發間,不見傷口,孟溫好奇之下去窺探他的記憶,隻見得眼前一片暗黑,接著是五顏六色的光一閃而過,無數道聲音自耳邊響起,卻叫人捉摸不透,無法辨認。
與其說是淩亂,不如說是,一片空白。
那人,沒有記憶。
到了飯點,孟溫見到人總想說上幾句話,卻沒有一人能說,季知平與左箏正忙著沒有回來,等了許久才等到一個不大願意與他多嘴的林越。
知道林越不大愛聽自己嘮叨,孟溫總是忍不住叨叨幾句,閑來多嘴,扯東扯西,總算說到重點之處,道那村民之中有一傻子,記憶是空白一片。
“你連傻子的記憶都好奇?”林越隻覺得孟溫過於無聊了,“這麼沒事幹,不如我分擔一些活給你。”
孟溫擺手,“我忙裏偷個閑還不行?”
孟溫隻感到委屈,“我們是來玩兒的,為何總碰上這些個事兒?季仙君如今長本事了,可得盡快將那邪祟除去!”
“你也說了,道長不同過往,此行是來抓那邪祟,不是遊玩。若你想回去,可以……”林越合目,又說錯話了。他又忘了,自己是奉陛下之命,來保護二人的,哪有讓孟溫獨自一人回去的道理。
果不然,孟溫下一秒又再嚷嚷林越負心,“早便知你如此,嗬,本公子要是靠你,現在還有命在?”
這件事,林越同季知平心中也是有愧,時隔半年初逢時,季知平抱著孟溫差點淚下,直道對不住他。
後來從季知平的話裏了解到,孟溫因皮相緣故被賣於一戶人家,雖不同於窯子可怕,卻同於皮肉生意叫人心疼。
也是因此,林越才不敢再與他一般見識,能多聽幾句便多聽幾句孟溫的嘮叨,解他一悶。
“還是不解,生平何人的腦袋不曾摸過,隻有死人才看不到記憶,這傻子……”孟溫是第一次探傻子的記憶,看來,以後得再試試別的傻子,解了這個謎團。“或許傻子與常人不同。”
孟溫的無心一語,提點了林越。
倒不如說是,起了疑心。
畢竟是從戰場出來的漢子,對待何事何人,永遠都是不可信任的,帶有懷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