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湘到陵湘路途不算遠，隻是謝鈞一直不肯和陸離獨處，而陸離做慣了少爺，長這麼大也就隻在唐寄北那裏吃過癟，謝鈞不肯理他，他自然也不會主動去同謝鈞說話。兩個人從出了都城城門便一直這般不尷不尬的趕路，這路途也就顯得極為漫長。
    終於，兩日之後他們進入了陵湘地界。坐在馬車外頭的謝鈞看著沿途的景象。其實離開了這麼多年，他早將老家是什麼模樣給忘了。隻是路過某一處，仍有熟悉的感覺，好似從前與兄長一起跑過鬧過。
    在路過亭台樓閣的時候，謝鈞突然叫停了車夫。坐在馬車內的陸離冷不防被顛了一下，皺著眉掀開車簾，問道：“怎麼了？到了嗎？”
    話音落，卻不見謝鈞回話，陸離看著他，那人隻是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亭子。陸離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亭子的旁邊有一棟破敗的大房子，看著像是什麼廟宇舊址，但看著卻沒有寺廟的香火氣。
    “我小時候在這裏念過書。”
    謝鈞突然開口。
    陸離才反應過來這裏原是書院。隻是破敗至此，什麼也看不出來。
    謝鈞從馬車上跳下來，習慣性地對陸離伸出手，那人瞥了謝鈞一眼，賭氣一般沒立馬伸出手。謝鈞這才反應過來，那隻伸出的手有些尷尬地抓了抓空氣，正猶豫著要不要收回，才見陸離伸出左手狠狠拍了一把謝鈞的手。隨後輕握著從馬車上跳下來。
    謝鈞一瞬間隻覺得手火辣辣的痛，一下子想到前些時候這人用石子砸了自己一把。他無奈地笑了，突然想不通眼前這人到底應該怎麼歸類。說他脾氣好，這就是胡話了，可若說他脾氣不好，好似他又很好哄一般。謝鈞偷瞥了身旁的人，見他正在偷笑似的，才鬆了口氣。
    “我們去裏麵看看吧？”謝鈞問道。
    陸離點點頭，他其實不那麼感興趣，可謝鈞似乎很想去看看，他就當做陪著謝鈞，反正找書也不急於一時，他這麼想著，習慣性準備去摸別在腰間的扇子，才發現謝鈞還握著他的手並未鬆開。
    “手……”陸離委婉地提醒一句。他已經能感受到那個馬夫投來的微妙眼神。
    謝鈞沒反應過來，扭過頭看著陸離。瞧著他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垂下的眼眸不時抬起看著自己，耳尖都紅了。偏偏謝鈞就是沒反應過來。
    陸離心想這也不算什麼，便不再多說，隻是被謝鈞拉著往亭台樓閣走的時候，他還回頭看著車夫，隨後捂著臉轉過頭。
    謝鈞還記得薛子異跟他說亭台樓閣已經被拆了，隻是他沒想到被拆的這麼徹底。曾經擺滿的課桌不見了，書閣也空蕩蕩的，連每間屋子的門都被拆掉了，甚至，勿念夫子曾經親筆提的“亭台樓閣”的牌匾也不見了。眼前破敗不堪，如果不是因為謝鈞對亭台樓閣還有些印象，他甚至連教室在哪裏都分辨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陸離不由地皺起眉，仿佛能感受到謝鈞此時內心的悲傷一樣，他伸出右手拍了拍謝鈞的胳膊，說：“你還好嗎？”
    “其實我早就忘記了。”謝鈞勉強一笑，他說：“我在這裏的時候年紀還小，不大記事，算不上難過。”
    陸離見狀，也隻好點點頭。心想他的表情看著可不叫不難過，他也不點破，隻說：“等以後有機會，一定能重修的，對吧。”
    “嗯……”謝鈞點點頭，不禁歎了口氣。隻感慨世事無常，當年讀書的時候，誰能想到亭台樓閣有朝一日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