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子走得很慢，也很輕，生怕驚擾了本來就氣不順的天子。然而無論他如何小心翼翼，該被針對的還是得被針對。皇上手裏的奏折突然朝他扔了過來。小圓子反應還快些，沒踩上那奏折。他努力穩住身形，盤子裏的湯水竟一滴沒灑。
    聖上看了他一眼，臉色還是不好。小圓子咽了口唾沫，醞釀片刻才開口：“陛下，該用膳了……”說話間，小圓子已經跪下，手上的盤子舉過頭頂，他低著頭不敢再直視火氣正盛的天子。
    皇上沒有動作，他仍坐在座上，他的視線落在麵前的奏折上，上麵的內容大同小異，無非就是科考的監考官。幾乎所有人都推薦了同一個人——顧盼。
    顧盼此人乃往屆狀元，彼時小皇帝還沒坐上皇位，他隻是對那個瘸了一條腿的狀元略有耳聞。若是讓人殘廢了一條腿，別說是狀元，他甚至連進行殿試的資格都沒有，然而當初卻有一人上奏求陛下破例一次，那便是攝政王。
    若沒有攝政王，便沒有後來的鐵麵大臣顧盼。因此，顧盼和攝政王走的近也不是什麼奇事。
    小皇帝並非不信顧盼的本事，自他登基至今，雖未真正掌權，但他看得出來，顧盼與其他攝政王派係的臣子不同，此人每次上奏總言之有物，提出了問題，也能給出解決方案。
    他是一個好臣子。
    錯便錯在他是攝政王的人。
    小皇帝想著，竟將手中奏折捏皺，他的眉心也皺起，不甘再一次占據了他的心。
    “陛下，用膳……”見小皇帝遲遲不回，小圓子再一次鼓起勇氣開口，不出意外得，那奏折打在了小圓子身上，他雖是嚇了一跳，身體一抖，手上的盤子還是端得穩，生怕其中湯水灑出來。
    “放下吧……”
    半晌，小皇帝終於緩和了些許，他歎了口氣，一手揉著太陽穴，隻覺得頭疼不已。
    小圓子聞言，趕緊起身，他緩步上前，將湯水，點心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眼神微微瞥了皇帝，隨後上前，恭敬地跪在地上，說道：“讓奴才代勞吧？”
    自然是說按摩舒緩。
    小皇帝瞥了他一眼，看起來也有些無精打采，他蔫蔫說道：“準了。”
    小圓子這才起身，他挪到小皇帝身後，手指纖細的竟也不像男人的手。小皇帝暗想著，隨即又覺得好笑，因為小圓子早已經不是一個男人了，他是一個閹人，還是一個聰明體貼的閹人。自他登基以後，唯有小圓子會說一些他想聽的話，無論是從前提醒自己朝中沒有自己的人，又或是多年來在他鬱悶之際安撫他。
    小圓子是聖上身邊的紅人，是宮裏不少人知道的事，可究竟是為什麼，沒有人知道，自然大家夥也不敢隨便議論。
    “小圓子，朕很煩惱，心裏堵得慌……”小皇帝閉上眼睛享受了宮人的服侍，一身疲憊有所緩解，可內心的憋悶，卻無處發泄。他覺得自己很可笑，竟然跟一個宮人分享自己的心事，但除了他，如今又能說與誰聽？
    小圓子低著頭，他仍覺得惶恐，陛下與他說的越多，便將他往危險的境地又推近一步。沒有人願意知道皇上的秘密，即使他想說，他信任，那也不行，這太可怕了。
    小圓子內心打著鼓，他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片刻，他說道：“陛下在為科考煩心嗎？”
    “你知道？”事實上，小皇帝並不驚訝小圓子猜到這事，因為如今前朝每天都在說這事，臨近會試，討論得便越加頻繁。宮人偶有聽聞也正常。
    小圓子點點頭，輕聲應了聲。
    “你還知道些什麼？”小皇帝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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