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微微一笑，眼睛卻盛滿了認真。
    雪言衣的手在停留在他的發頂上，程默抬手將他抓了下來，輕輕攤開雪言衣的掌心，他低頭把自己的臉頰放在溫熱的掌心間，像一隻小動物般，溫柔的蹭著：“我喜歡師尊，我可以為師尊做任何事情，師尊也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不管那是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一瞬間，掌心間傳過來的溫熱讓雪言衣的心動了動，原本一直流血的心髒似乎稍微止住了血。
    程默豁然抬頭，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的師尊，眼裏的真誠和溫柔之色極其動人，雪言衣不可抑製的被這溫柔熱烈的目光給灼傷了眼，但這炙熱的溫度，並不傷人。
    雪言衣心裏總把林入寒歸為火類，他的人和他的性格都如同火一般，光彩奪目，明豔熱烈。而程默恰恰相反，他給雪言衣的感覺就如同水一樣，還是一股溫泉水，表麵看起來是清澈的，摸起來是暖的。
    火，是耀眼的，可是靠近就會被燒傷，而溫水，雖然不起眼，但是，無論多麼寒冷，隻要在他身邊，感覺什麼都能慢慢冰雪融化。
    雪言衣忽然笑了笑。
    “你還是個孩子，懂什麼是喜歡嗎？”
    待程默走後，雪言衣躺在竹椅上，盯著手裏掌心間紗布出神。
    他的腦海裏一會浮現出林入寒的臉，一會又浮現程默的臉，兩人的臉交替出現後，最終腦海裏剩下的是他師尊清瘦和藹的臉龐。
    年少時，他曾問自己的師尊雪明子一個問題：“這世間上最難的東西，是修為劍術嗎？”
    雪明子搖頭說：“不是！”
    “那是修成仙？”
    “也不是！”
    一連問了好幾個答案，都被否認了。雪言衣便鼓著腮幫子氣問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敢情，這世間上並沒有最難的事情？”
    雪明子笑道：“自然是有的！”
    “那是什麼？”
    雪明子說：“這世間難的東西便是感情，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是確實這世間最難，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雪言衣還懵懂的問：“比成仙還難嗎？”
    雪明子說：“有的仙因為這個東西，連仙也成不了。有的即便成了仙，因為這個東西，也會消失不見。”
    “啊？”，“為什麼感情這個東西這麼難？”，“連仙都拿他沒辦法！”
    “師尊，那什麼是感情呢？它具體是什麼？”
    雪明子想了想，然後說：“感情通俗一點來說就是，有人愛你，也會有人恨你。有人傷你，也會有人疼你！有人將你視若塵埃，也會有人將你視若珍寶！”
    年幼的他完全聽不懂：“好複雜啊！”
    “所以，為師才說感情是最複雜的東西啊！”
    師尊爽朗溫厚的笑聲還猶在耳邊，可回過神來，他已經仙逝去了十幾年。
    雪言衣輕歎一聲，說起來，若要真論起愛恨嗔癡，雪言衣的前半身都在滿雪宮度過，在雪明子的嗬護上長大，除了修為劍術，人情世故他一竅不通，還有對自己備受關懷的師兄宋朝。
    愛恨裏麵，雪言衣的前半生都是在愛中度過的。而恨，愧疚，難以言喻，惆悵，皆是遇見了林入寒之後，他才有的情緒。
    雪明子在時，愛便在，他走了之後，遇到林入寒，恨便來了，傷心也來了。而今，有了程默，他感覺，恨在，好像愛也在。他的心一邊是在煎熬，一邊又是在被治愈。
    這種奇怪的感情，雪言衣完全沒有辦法將它歸類為愛恨嗔癡裏麵的那一類。又覺得好像裏麵的哪一類都與這種詭異的感情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