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師尊提著的那盞風燈，白得耀眼，令人心安。他提著風燈緩緩出現在黑暗裏，頃刻間，便化解了他所有的哀傷和恐懼，剩下的隻有喜悅和心安。
    雪言衣失神的盯著前方那盞搖曳的風燈，等著記憶中師尊那張清瘦的臉帶著微微笑意喚他：“言衣……”
    “師尊！”
    月下的那張臉不是記憶中的師尊，而是一張年輕的麵孔。唯一相似的，是見到他那一刻，臉上浮現出的微笑和溫柔。
    是程默！
    “師尊，你回來了？”
    “嗯！”
    程默笑著提燈上前，落下視線時瞥見了雪言衣受傷的手，笑容頓時僵住，他受驚般抓起了雪言衣的手：“師尊，你的手在流血？”
    “你怎麼受傷了？”
    雪言衣隻覺得疲倦，一度沒有掙脫他的力氣，便任由他抓著自己受傷的手，眼神空洞，無悲無喜道：“無妨，小傷而已！”
    程默審視著他的神情，好像明白了什麼，沒有多問，而是溫柔地說：“那弟子給師尊處理一下傷口吧！”
    “這劍傷要是不及時處理，傷口很容易化膿的！”
    林入寒的一番質問，令雪言衣心神俱傷，他失魂般，像一隻木偶，任由著程默將他牽入竹塢樓內。
    程默在竹樓裏輕車熟路在內房找到了藥箱，雪言衣靜坐在竹椅上，低頭靜靜看著程默蹲在他腿下，用熱水給他擦拭傷口。
    雪言衣的手白淨如玉，如今被劃破了，留著血，翻著外皮，就像一塊完美的白玉有了裂痕似的，看起來格外殘忍。
    窗外，夜色濃濃，燭火下的少年安靜極了。輕手輕腳地給雪言衣清洗傷口，雪言衣注視著他恬淡的臉，忍不住問道：“你不好奇，為師是怎麼受的傷嗎？”
    程默正把消炎藥的粉末倒在他的傷口中，他頭也沒有抬，乖巧回答道：“師尊不想說，弟子便不會多問！”
    程默扯了紗布，熟稔輕柔地一圈一圈纏繞在雪言衣的掌心間，他低眉順眼地說：“師尊可以什麼事情都不告訴弟子，弟子能理解，也可以接受。隻是，弟子，隻求師尊，不要受傷就好！”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師尊安好就好！”
    “在你心裏，為師是個怎樣的人？”
    程默握著他的手，說：“自然是極好的人！”
    雪言衣喃喃地問：“那如果我不是你師尊，不曾和你相遇認識過，就是路邊上擦肩而過的路人，你還會覺得我是好人嗎？”
    程默笑著點點頭。
    “不管師尊信不信，在弟子心裏，無論我是否和師尊相識過？在何處相遇，隻要碰見師尊的第一眼，在弟子心裏，師尊永遠都是好人！”
    “母親曾和我說，在世間，喜歡笑臉迎人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但是，看見花草樹木都能心生憐惜之人，一定是好人！”
    “師尊向來不管待人還是待花草樹木，皆有惻隱之心，如何不是好人呢？”
    雪言衣看著程默，三分感動七分哀戚。
    雪言衣情不自禁抬起手，摸了他摸程默的發頂。
    “曾經也有人跟為師說，他說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可是現在，他卻恨上了我。大約在他心裏，我現在已經是個最虛偽，最罪無可恕的人吧！”
    程默說：“弟子永遠也不會恨師尊的！”
    “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曆過，師尊對他做的事情！”
    “為師對他做的事情，是很殘忍，卻也無可奈何！”
    “不管師尊對弟子做什麼，弟子絕對不會心存怨恨。哪怕師尊讓弟子去死，弟子也會欣然接受。”
    雪言衣一怔，眼前的小弟子表情恬靜乖巧，說出的話，卻讓他心頭大震。
    “你胡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