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
    趙清源的聲音，疲憊又無奈。
    “人已經死了，你去自首也沒什麼意義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麵容蒼白又冰冷：“此事，我就當作不知。從此過了吧，別再提了。”
    “哥哥！”
    “哥哥這般如此，是為了什麼？”
    “因為你是我弟弟！”
    趙曉溪冷然一笑：“哥哥，我很感激你把我如此看重。可是，小紫是真心喜愛你的。”
    “而我亦是真心妒忌你喜愛他，這才把他滅了口，事到如今，你卻要為了我，而要把此事掩蓋下去，當作不知？”
    “昔日，你對小紫的種種關懷和嗬護都是假的嗎？”
    趙清源再度睜開了眼睛，一片傷痛，他啞聲說：“自然不是假的。”
    “但是，我再怎麼喜愛他，也不能因為他，把自己的親弟弟送到衙門，敗壞我們趙家的世代清白榮譽。”
    “是這樣嗎？”
    “哥哥這番話，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小紫聽見了，會寒心不已，午夜會來尋哥哥質問？”
    趙清源長長一歎：“他要來便來吧，終究是我們趙家對不起他。”
    趙曉溪靠近他，盯著他說：“不，對不起他的人，不是趙家，是哥哥你。”
    “你把他帶入了趙府，卻又保護不了他，明知道他枉死，卻顧及自己的家族榮譽，昧著良心當作不知。”
    趙曉溪的話字字誅心，令趙清源心痛到無地自容。
    但，也隻能是心痛，外加那一滴滴隻有溫度沒有任何意義的眼淚。
    “哥哥，你可知，妖邪跟人的區別？”
    趙清源抬頭，哀傷的眼眸一片茫然。
    “哥哥不知道？”
    趙曉溪笑了笑，動身朝趙清源挨近了過去，他露著明豔的笑容，在趙清源的耳邊嗬氣如蘭道：“我來告訴哥哥吧!”
    “妖邪與人的區別在於，妖邪生來邪惡，殺人害人是天性。人生來慈悲，殺人害人卻是故意而為之。”
    “世人都說妖邪惡，其實，凡人又何嚐不是惡？”
    “不管是人還是妖，總歸不過一路人罷了。”
    趙曉溪的眼裏露出了濃濃的寒意，他明豔又慘白的麵容在燈火下蒼白得令趙清源陌生又心驚。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避開趙曉溪的觸碰，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趙曉溪的手已經按住了他的肩膀，昔日柔弱不堪的弟弟竟然能死死扣住他的肩膀讓他動彈不得。
    趙清源驚愕不已，終於意識到不對了。望著那雙美麗妖異的眼睛，他心中原本重重的疑惑頓時如同薄霧一樣漸漸消散，緊接著，一個荒謬的想法在他腦中炸開。
    他的溪弟不是這樣的。
    “你是誰？”
    趙曉溪輕輕一歎，麵露遺憾：“這麼久了，哥哥才問出這句話，實在是太晚了些。”
    趙清源活像被雷劈了，神情慘白又不可思議：“你是妖？”
    趙曉溪笑而不語。
    “我溪弟呢？”
    趙曉溪依舊隻笑沒有回答，他抬手拂過趙清源的臉，趙清源的表情頓時便僵住了，跟中了迷藥似的，眼睛一閉，頭一歪，竟是昏了過去。
    趙曉溪眼疾手快扶住趙清源歪倒的身體，低頭望著他文雅沉睡的麵容，他的手一寸寸撫過他的眉眼，眼中憐惜哀怨交加。
    他，不是趙曉溪，也不是人類，更不是妖邪。他叫白紫妖，這不是他的名字，很多妖魔是沒有名字的，更多以他種族稱呼，他是魔界白紫妖族，這魔族雖然含有妖字，但並非妖類，他是這世間萬物都為之感到恐懼和厭惡的魔，
    上古時期，妖魔兩界聯手進攻凡間，被凡人和上仙聯手擊退，最後，妖魔大敗，而仙界的一位上仙犧牲了自己的元神，封住了魔界通往人間的唯一道路渡靈橋，從此人間千年間再無魔物橫行。
    一千年過去，渡靈橋的封印開始不穩固，個別道行高深，不甘於待在魔界的魔開始試圖穿越渡靈橋的結界闖入人間，然而，那畢竟是上仙以死結下的靈界，即便靈力伴隨時間流逝而消退，法力依舊強悍，強闖渡靈橋的魔，十有九個都在渡靈橋下灰飛煙滅。
    白紫妖獨闖渡靈橋，靠著千年道行挨過了靈橋，終於來到了人間。卻也被那靈界削了半條命，之後，他獵殺了好幾個妖物跟幼童的心髒才保存了元神，剛感覺稍微活過來一點，卻又被人間的一個修仙道士給察覺盯上了。要換作以前，他作為魔，怎麼會把一個凡人道士放在眼裏，隻可惜眼下他元氣大傷，而那道士年輕但修為不凡，於是白紫妖並不打算跟他硬碰硬，變著法來躲避他，可惜最後還是被那道士給找到了，兩人打了一架，兩敗俱傷。
    白紫妖傷得很重，躲在一處破舊的古寺，趁著天黑雨夜出來，獵殺了一名晚歸的女子。
    他吃了女子的血肉後，看到女子摔到一邊的紗帽，心中一動，便將紗帽帶在了自己的頭上，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他頓時警鈴大作，猛然回頭，隻見離他六七步遠的石階上站立著一名青衣男子。
    他一手撐著白色油紙傘，一手提著一盞風燈，正愣愣盯著自己看。
    原來是個凡人，意識到這點後，白紫妖警惕之色消退，目光立馬鎖定在那男人黑發下白皙的脖頸上，他拉了拉紗帽，雨風吹過，露出他貪婪渴望的眼睛。
    石階上的青衣男人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大難臨頭即將成為妖魔的腹中餐，他跟個木頭似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