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緣起 29歸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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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花香怎麼會沒了,有花怎麼會沒有花香。”葉蔑析不信,用手揉樸朔的頭發,“你呀,又想出什麼鬼主意?”
樸朔握住葉蔑析的手,認真強調:“是真的,花還在,香沒了,不信你出去看看,非緣說,它們已經找到了它們的歸宿,完成了它們存在的使命。”
葉蔑析稍稍一想,開始穿衣:“我出去看看。”又瞪樸朔,“你就不能過來幫我束上腰帶,要你們有什麼用。”
樸朔理直氣壯的反駁:“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不會,自己束。”
葉蔑析攏了攏衣襟,將手朝袖裏縮了縮,順口囑咐樸朔:“你就在房裏呆著吧,我回來你在走。”又想起什麼,抬眼問,“吃飯了沒有?”
樸朔喝了口水:“還沒呢。”將水杯遞給葉蔑析,“你回來時,順便去非緣的小灶給我帶點吃的回來。”
葉蔑析接過水杯,語氣帶著埋怨:“支使起人來倒快的很,我支使你們的時候,沒一個動的。”說著向門外走,“我走了。”
樸朔嗯了一聲,葉蔑析關門而去。
天地忽增冷削,遊離在天盡頭的雲低低的壓下來,幾乎觸到淨魂殿的殿脊,風冷冷的吹著,拂過還是盛開的模樣的一片桂林,隻是真的沒有了花香,空氣很幹淨,半點多餘的氣味都沒有。
“真的沒有了啊。”葉蔑析站在淨魂殿前感歎,一夜之間,所有花香驟失,一點痕跡不留。
“是沒有了,它們都去了該去的地方。”非緣從淨魂殿內走來,眉眼間含著疏離有禮的淡笑。葉蔑析也笑,“真是無處非緣啊,不過這滿山的桂樹倒托了你的福,也難為非緣要日日打理,當初一棵一棵種下這些桂樹,想必也很難吧。”
非緣看了眼桂林,卻不接葉蔑析的話,隻道:“王爺好好看看這片桂樹,可發現了什麼?”
葉蔑析不解的哦了一聲,走到近旁的桂樹旁仔細看了一遍:“沒什麼變化嘛。”
非緣提點他:“再仔細看看。”
葉蔑析拍了拍樹幹,陡然發現,桂樹變粗了,的確變粗了,連花間又生出許多花骨朵,葉蔑析驚異的走到另一顆樹旁,仔細看了又看:“樹比昨日粗了很多。”
非緣點頭笑:“一夜之間,所有的桂樹又粗了一圈,它們再努力的成長,你看。”非緣指了指天空,“山上一定下了結界,是這片桂林的傑作,它們再努力的保護著一個人。”
葉蔑析肉眼凡胎自然看不見非緣所說的結界,隻是笑:“非緣到底是何許人也?居然種了這麼一山神奇的樹。”
非緣輕笑出聲:“王爺未免太看得起非緣了,我哪有那樣的本事,這片桂樹,我來時便有了,並不知是誰種下的,也許也是一夜之間長成的吧。”
葉蔑析哦了一聲,負手抬目望著天空:“看來這無思山還真是不得了的怪地方,以前也沒覺的如何,如今方覺奇異。”
非緣淡淡接口:“時機未到,自然看不出它的怪異,但如我這般長居無思山,慢慢也就感覺到它的怪異,如今時機已到,想來該變一變了。”卻忽然轉口問,“王爺什麼時候離開,真要等到明年?”
葉蔑析沉吟許久:“再呆段時日,好歹要過了年關,再說天這麼冷,你讓我上哪去。”忽然想起樸朔還沒吃飯,又無奈笑著同非緣搖頭,“你那裏可還有吃的,我家那位讓我上你這裏拐點小灶。”
非緣打了個請的姿勢:“王爺隨我來。”葉蔑析不好意思拱了拱手,隨非緣而去。
天氣的確冷,哈出的白氣瞬間就斷了,風冷厲的很,吹在麵上生疼,陽光卻溫暖的狠了,曬得久一點,身上都疼。萬寒明不冷,忘情用大氅將他裹得嚴嚴實實,半點風都沾不到他的皮膚,隻是陽光太好,曬得他有點昏沉,灝盞在一旁將他鄙視了一番又一番。牛車晃悠悠的一路走來,終於順利到了皓都,進都城前,忘情終於如願將牛車換成了馬車。
抬眼見著萬府朱紅的府門,萬寒明有些猶豫,多年之前不顧一切的離開,今日回來,卻一如既往,萬府還是萬府,萬府的人卻不知還是不是當年之人。
“到了自家門口怎麼反而猶豫了。”忘情推了推萬寒明,將他領口攏了攏。
萬寒明不曾開口,灝盞右手纏起一縷發絲,緩緩在指上打著結,悠悠嘲笑起來:“喲,義父這是近家情怯呢。”
萬寒明並不否認,微一點頭道:“是有那麼一點。”
忘情瞪了灝盞一眼:“灝盞殿下看來是不怎麼想見焓厭殿下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娘胎裏重修?”忘情眉稍攢著分和氣。
灝盞連忙擺手:“不了不了,隻我這副尊容,我已是沒臉去見焓厭,若真的在讓我重新來過,我豈不是離死差不多了。”
“還算殿下識趣。”忘情雖一口一個殿下叫著,語氣裏卻不含半絲敬意,伸手擁著萬寒明正打算進府,身後傳來灝盞小聲的抗議,“哼,威脅我吧,等本殿下恢複過來……”剩下的話還未落下,忘情回身一腳將灝盞踢飛出去。
敲開府門,守門的小廝露出半個頭來,一看是副生麵孔,立即和氣的問了一句:“兩位公子找誰?”
門內傳來一聲詢問:“誰來了,讓進門來吧。”
小廝恭敬回道:“大公子,是兩位公子。”開了門,將萬寒明與忘情讓進了府。
萬冷雯一身青袍,端著茶盞站在廳堂前,一手握著茶蓋,壓著浮起的茶葉,正打算喝一口,一見萬寒明,頓時愣了半晌,茶盞咣的落地,幾步到了萬寒明跟前,不可思議的將萬寒明看了又看,點頭笑道:“當年離家的時候,身形清瘦,今日回來,胖了,看來他們兩個把你養得不錯。”
“大哥說哪裏的話。”萬寒明也笑,握著萬冷雯的手,關心道,“大哥變了很多,家裏一切可還好?”
萬冷雯攜過萬寒明的手一邊進了廳堂,一邊嗔道:“還好意思問,這一走連個信都沒有,我總擔心那兩個家夥能不能護好你,還日日擔心,你會不會讓野獸叼了去。”
“野獸叼他?他叼野獸還差不多。”不知何時爬回來的灝盞,蹲在萬寒明椅後不緊不慢的插口。
萬冷雯側目一望,灝盞順手一指萬寒明,似是強調:“我爹。”
萬冷雯目光怪異的看看忘情,又看看萬寒明,目光不由滑到他肚子上。
萬寒明頓時一陣冷汗,連忙解釋:“認得幹兒子。”
“我說呢。”萬冷雯了然點頭,又疑惑問,“哎,少了一個,墨夜痕呢?”
灝盞順口接道:“死了。”
“嗬。”萬冷雯忍不住笑起來,“你這兒子倒可愛的緊,就是長得不太像正常人。”
灝盞不屑冷哼:“我還看你不正常呢。”
萬冷雯呦嗬一聲,眼角微微彎起:“嘴還挺厲害。”
灝盞抱起雙肩,接著冷哼:“本殿下不僅嘴厲害,打架……”話語驀然頓住,自己的確打架厲害,厲害又怎麼樣,還不是為了一個焓厭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小拳頭不由恨恨捏緊,別頭看去他處。
“這是怎麼了?”萬冷雯關心的問,萬寒明伸指敲了敲桌沿,“大哥,你別管他,讓他自己一邊玩去就是,夜痕先回墨府了,晚些時候會過來。”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過了這些年,大哥還是一個人?”
萬冷雯慢悠悠道:“我怎麼可能還是一個人,小妹自然出嫁,你又嫁了兩男人,總不能指望你為萬家傳宗接代吧。”說時,目光又不由自主的往萬寒明身上瞥,驚得萬寒明一陣冷汗。
忘情不說話,也隻慢悠悠的喝茶,悄悄一瞧萬寒明,眼尾的紋路又深了幾分。
“你走後第二年我便娶了妻,如今孩子都十一歲了,名字叫萬青,是個男孩子,就是長的隨他親娘,太清秀,我一直擔心。”萬冷雯說到此處,憂心忡忡的捏了捏眉心。
萬寒明不接話,心底盤算他大哥後麵的話,肯定不是什麼好話,果不其然,隻聽萬冷雯兀自訴說道:“我什麼都不怕,就怕他隨你一樣,一不小心就讓男人給拐了。”
萬寒明眨了眨眼,隻是笑。
“爹……”一聲脆生生的嗓子闖了進來。但見一名眉目清秀的小公子攜這一位婦人的手走了進來。
灝盞聞聲,眼睛刷的一亮。萬寒明側目一瞧,立即笑起來,果然眉目清秀,剛毅不足,謙柔有餘,起身正要迎上前。
灝盞先一步迎了上去,笑眯眯的一把拉住萬青的手:“哎呀,小公子你可真好看。”
萬寒明的臉頓時黑了黑。
萬青俯身看著灝盞,伸手摸摸灝盞的頭,問萬冷雯:“爹,這是誰家的孩子?真可愛。”
萬冷雯回道:“是你二叔家的孩子。”
萬冷雯的夫人鬆了萬青的手徑自走入廳堂,打眼看了萬寒明與忘情一眼,扶著萬冷雯的胳膊,向萬冷雯笑問:“這二位是……”
萬冷雯笑著引薦:“這就是我多次向你提起的二弟,當年喧囂一時的那道聖旨,還不是因他而起。”
萬夫人熱心道:“原來是多年未見的兄弟回來,那我即刻去後廚讓人安排飯菜,一家人好好喝點酒。”話音未落,已是款款而去。
院外的萬青也不嫌冷,蹲在地上與灝盞說話:“咦,你頭發怎麼發紫啊,啊呀,連眼睛都是紫色的。”
灝盞笑著鼓鼓嘴,向萬青做了個鬼臉:“那你怕不怕,我是妖怪。”
萬青一把抱起灝盞,隻覺得柔柔軟軟的很舒服,情不自禁的伸手在灝盞身上擰了兩把,欣喜道:“你實在太可愛了,我喜歡。”
灝盞抬頭,興奮不已:“真的?”用力將小手一搓,詢問似的看著萬青,“那等我長大了我娶你可好?”萬青一下愣住。
廳內兩道人影搶了出來,前一個是忘情,上前一把拎起灝盞毫不客氣掄了出去,後一個萬冷雯,一把將萬青護在身後,目送灝盞拖著啊字音消失在天空。
萬寒明站在廳內,將手搭在眉心望了望:“這一次,他要多久才能回來?”
忘情微微一想:“兩個時辰左右。”
天空攏上了暮色,灰沉沉的霞光沉了下去,忽隱忽現的月牙半依在半空,映著無彩的雲,散了一片清冷。萬府此刻燈火通明,消失整整十六年的二公子回府,萬老丞相也樂得合不攏嘴。
“既然住在了歇月山下,整整十六年,怎麼就不想著給家裏捎個信回來。”萬子衡端著酒杯,話雖是對萬寒明說的,目光卻不樂的瞪著忘情。
當年大魔頭的徒孫,滅音得意的大弟子,如今萬府的男婿,若不是他,萬寒明必定會送信回家。
“忘了。”忘情頭也不抬的敷衍,他一向冷,對萬寒明以外的人向來不屑,若不是因為萬子衡是萬寒明的親爹,他定將他那雙老眼挖出來,扔地上聽兩聲響。
萬子衡氣得胡子抖了抖,邊廳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萬冷雯看著墨夜痕邊走來邊解下披風遞給一旁的丫頭,緩緩調侃:“喲,咱萬家的二女婿來了。”
萬寒明被咽到一半的饅頭一下噎住,忘情忙順手將手肘旁的茶杯遞了過去。
墨夜痕輕輕淡淡的瞟了萬冷雯一眼,腳步在在萬子衡身旁一頓,認認真真道了一句:“嶽父大人,小婿有禮了。”
萬寒明含在嘴裏的茶水嗤的一聲噴了出來。
萬子衡老臉一紅,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別著頭別扭的嗯了一聲,目光躲去別處。
墨夜痕從容不迫的在萬寒明身邊坐下,接過近旁丫頭遞上的手巾一邊替萬寒明擦手,一邊輕斥:“喝水都能嗆,至於嗎?”
灝盞握著筷子站在凳子上,一直殷勤的為萬青布菜,眉眼笑的彎成一道月牙:“小青青,來吃點冬菇。”胳膊長得短了,夠不到桌上的冬菇,筷子一偏,隻得舍遠求近夾了片藕塊放到萬青碗裏,忙忙解釋,“這藕做的也不錯,小青青快嚐嚐。”萬青隻握著筷子看,卻不動。
萬冷雯如今看灝盞十分不順眼,將萬青麵前的碗碟一推,不悅的瞪灝盞:“吃什麼吃,都讓寒明噴上料了,還怎麼吃。”接著吩咐下人,“換一桌酒菜上來。”
“哦,對了,回墨府可見著了小陵郎?”萬寒明緩了過來。
墨夜痕有些沉默,握著筷子沉思一會兒,歎了口氣,將筷子緩緩放下:“他沒回墨府。”
“……”萬寒明微微一怔,目光落在身旁安然的忘情身上,“忘情。”
“他既然沒有回墨府,那就是去了無思山。”忘情毫不遲疑的淡淡解釋。
萬子衡一摸胡須,緩緩插口:“如今這個時候,主上應該在去無思山的路上了,墨府除了墨老將軍與墨老夫人,墨大公子應該也隨侍在主上的儀仗裏。”
灝盞忽然冷笑:“哼,墨陵郎帶下的禍根不比我那外甥差,離樓與豺羽,總有一個會毀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