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緣起 11公子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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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樸朔彎起眉眼,不輕不重的掃了李輕饒一眼。白幕理著衣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隻茶蓋:“你知不知道酒裏下得什麼藥?”
“知道”樸朔直接笑道:“是春藥。”支著額頭想了想,“不是李大公子下的藥麼?”
李輕饒聞言,手上的動作稍稍一停,眼角留著一絲笑:“喲,你知道呀。”稍稍一頓,漫不經心隨口道,“不好意思,我隻是想試試相思鎖的藥效而已,不想下的多了,差點要了你的小命。”
“唉,我說饒主子,你怎麼這麼不安分。”白幕微微一歎,沉吟一笑道,“下的藥是相思鎖,徐萇楚說這藥喝下去,得過一兩個時辰才慢慢顯出藥性來,而且長久難消,非得折騰夠了時辰,才能使被下藥得人清醒過來。”
“所以…”樸朔靜靜望著李輕饒,“你又惹火燒身了?”
“李大公子又自作自受了。”白幕風清雲淡得一笑,“隻是奇了,一直巴不得蔑析早死早超生的李大公子居然沒有趁人之危,不僅沒有把蔑析直接了當的踢進閻羅殿,反而解救他出了火海。”
抬眸輕掠了李輕饒一眼道:“莫非是我們的李大公子轉了性不可?”又一笑,“別說你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你給蔑析下藥的次數沒有一千次也該有一百次了吧?那不是小人行經?”
“你已經喜歡上王爺了,輕饒。”樸朔鄭重道,“再恨他,也已經沒有意義了。”李輕饒把頭別在一旁,默默瞧著遠處。
在整個王爺府上,但凡是個活人都知道李輕饒恨葉蔑析,而且恨得不是一星半點就可以蒙混過去,而葉蔑析也是恨李輕饒恨得咬牙切齒,據說李輕饒原本是名供職在皇室內宮的禦醫之子,隻因為他爹連合一名宮妃謀殺了當時恩寵正盛的蕭夫人,也就是葉蔑析的親娘,不知是誰走露了風聲,讓人傳了出來,交人查證屬實之後,聖上一怒,下令斬了那名膽大包天的宮妃的同時也捎上了李家合家大小。
當時葉蔑析剛剛過了十六歲的誕辰不久,得知自己的親娘死訊本就傷悲欲絕,沒想到居然是蓄謀已久的謀殺,葉蔑析得知李家上下不日即斬的時候整整一日未合眼。
第二天日頭剛剛爬上三杆時,銅勒駕著輛灰撲撲的馬車低調的從後門駛了進來,直奔著頤心殿而去。而車上載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李家炮灰李輕饒李大公子。
當是時,正值蜩鳴燥耳,頤心殿飛簷之上卻落了隻黑幽幽的烏鴉一聲聲聒燥得叫喚著,在悶熱得空氣裏顯格外突兀。
“李公子。”銅勒靜靜得看著一派安然自若的李輕饒,擔憂道,“你可知道你來這裏是做什麼的?”
“喝酒?肯定不是,六王爺恨我李家入骨,恐怕是要留下我,慢慢折磨著玩吧。”李輕饒不在意的一笑,“不知我說的可是對的?”
“沒錯,王爺的確打算折磨你,直到你死。”銅勒歎了口氣,無奈道,“那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折磨人的手段有多少種?”頓了頓,問道,“你不覺得奇怪我帶你來的是王爺的寢殿,而且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王爺的確是請你來喝酒的,隻是這酒並不是誰都敢喝,誰都願意喝的。”
銅勒覺得李輕饒其實也夠倒黴的,自己親爹犯下罪牽連上他一起赴幽冥,如果斷頭台上喝上一碗斷頭酒利利索索死了倒也幹淨,偏偏他得罪的是葉蔑析,銅勒從小與葉蔑析長大,自是了解他的脾性,眼下瞧著李輕饒一派安然,心裏也著實無奈了些,倘若此時李輕饒知道他家主子的心思,不知道他會怎麼想,銅勒本著一副菩薩心腸,好心的含糊提點了一句:“順從些,也少吃些苦。”
李輕饒困惑的看著銅勒:“什麼意思?”
銅勒猶豫了一會,附其耳邊輕輕一語,李輕饒頓時愣住,趁他愣神之際,銅勒推開殿門一縫,將他一把推了進去:“自求多福吧。”
“等等…”李輕饒清醒過來時,隻從閉合的門縫裏看著銅勒的身影漸漸遠去,伸手剛打開一道門縫,嘭得一聲,一隻手從側裏伸出來有力的拍住門,接著一個極冷酷的聲音在背後緩緩響起:“想上哪?”微微一停,聲音裏攜了絲冷厲,“你以為頤心殿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六王爺,你…”李輕饒警惕得靠在門上,話還未說完便被葉蔑析一指壓在唇上,剩下的話全部噎在喉嚨裏,“別說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不想聽,現在無論你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知不知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的聽話。”手指輕輕得一下一下摩挲著李輕饒的唇,陰笑道,“我留下你是讓你還債的,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消我心頭之恨。”手忽然用力抓住李輕饒的頭發,直接咬住他的唇瓣,帶著報複的瘋狂,咬得他滿嘴血腥。
“王爺你…”李輕饒奮力推開葉蔑析,一個側滾逃離葉蔑析的控製,驚恐得按著起伏的胸口。
“怎麼?銅勒沒有告訴你來這是幹什麼的?”葉蔑析慵懶得靠在門上似笑非笑道,“你以為我救你是為了什麼?李輕饒,難得你們李家能養出你這麼美貌的男兒,就這麼死了豈不可惜,我向來喜歡美貌之人想必銅勒已經跟你明說了吧?當然,你還是有所不同的。”摸著下巴冷冷道,“你就是我養在籠子裏一隻供人賞玩的鳥雀,是件玩物,你的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我讓你生你就得生我讓你死就得死,比如現在。”
“非要如此?把我淩遲處以魚鱗之刑豈不更痛快,更解恨?”李輕饒握緊拳頭,憤恨的往地上一砸,“別那麼對我,我會恨你的。”
“你覺得我會在乎?”葉蔑析似乎聽到一個極大得笑話,朝李輕饒的方向走了幾步,“我知道你隻求速死,但是有我在,你是死不了的,你不僅死不了我還會命人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夜夜在我身下承歡,永遠也別想翻身,這才是對一個有罪之人最正確的懲罰,你說我說的對不對?”重重道,“斷了自殺的念頭,除非你想讓李氏一族為你陪葬。”
葉蔑析伸手捏著李輕饒的下巴,細細的瞧了瞧,強調道:“你記住你的身份,你就像是我手掌上的一隻爛桃,我高興了就拿過來咬一口,我若不高興了就算我把你扔進糞池裏也沒有人敢多一句嘴,你今後除了用你這副身子取悅我以外還是取悅我,你永遠也見不到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這就是我給你的懲罰。”
“李輕饒,這就是你的命,誰也救不了你,認命吧。”葉蔑析拍了拍李輕饒的臉頰,輕歎道:“你恨吧,千不該萬不該你李家得罪的是我葉蔑析。”
李輕饒頹然一笑:“你把我的路封得真夠死的,肯定廢了不少心思,真是難為你了。”轉頭盯著床頭上的吞雲吐霧的瑞獸,緩緩道,“你焚得可是百沫香,我不喜歡,換了吧。”
葉蔑析定了定起身走到瑞爐旁,拿起一支藥匙:“紫漱如何?”
“有絛魂香嗎?”李輕饒木然道,“如果沒有絛魂,辟晦也行啊。”淒然笑道,“我全依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吧,王爺若還對我有一點點仁慈,也依我這一次。”
到了最後,李輕饒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與葉蔑析糾纏不清,隻記得心痛到極處的時候,自己在心底一遍一遍恨恨的賭誓:“葉蔑析,你給我記著,記著這一天,隻要我活著,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上。”
李輕饒低垂著眉眼,心不在焉的望著某處,隻將手心裏的茶杯越握越緊。
“李大公子。”白幕不動聲色的看著李輕饒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猜他一定又憶起一些傷心的事,而關於李輕饒的事他也多少聽聞過,據說當時李輕饒差點死在床上,如果不是徐萇楚,這會兒有沒有李輕饒也該是個問號,伸手敲了敲桌沿,關心道:“你臉色不大好,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
李輕饒刷的一下直接站起來,微一定,頭也不回的離開。
“樸大公子,你一句話就把李大公子的陳年舊傷連皮帶肉全給撕了下來,這下夠他疼一陣子了。”白幕麵無表情的瞧著院門,壓低著嗓子沉穩道:“不知道這次他要多長時間才能緩過來。”
“管他呢。”樸朔漫不經心道,“不把傷口撕開,除除肉裏的膿血,傷疤怎麼好的快,我這是幫他。”頓了頓,憂心道,“看他這樣我心裏也不好過。”
白幕將手裏的茶杯往桌上輕輕一放,奇道:“咱們三個裏,就屬你與蔑析最知心,而他對你也非一般二般的好,你有什麼不好過的?”
樸朔往椅內一仰,欲言又止的猶豫半天,緩緩道:“你有所不知,當年李輕饒頤心殿侍寢一事與我還有些牽扯。”
“哦…”白幕眉稍一挑,興致勃勃得托著腮,“看來你知道不少。”
“何止…”樸朔無力的瞟了眼一旁好奇的文寶,淡淡吩咐道,“去,門口守著去。”文寶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樸朔冷冰冰的目光給嚇了回去,不情不願的挨到院門上,仍努力得支楞著耳朵聽他主子說話。
“當日,銅勒把李輕饒送進頤心殿後同我說了一聲,其實在蔑析決定用死囚換李輕饒生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他打得什麼主意。”微微一頓,繼續道:“蔑析當時恨李輕饒恨得幾乎要活吞了他,在這當口上,勒令李輕饒侍寢,明擺著是要折磨他,為了讓他少吃些苦,我就在頤心殿的香爐裏添了一把相思鎖。”
“什麼?”白幕驚了一驚,托著幾乎要掉下來的下巴呆了半天,了然道,“難怪你那麼直接了當的認定是李大公子呢,原來是因為這個。”想起什麼似的道,“他知道這事嗎?”
“大概知道吧。”樸朔不確定道,“他這些年來一直悄悄的給蔑析下藥,且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全應在我一個人身上的。”
樸朔歎了口氣,懊惱道,“也怪我,不知道那個藥的藥性,下多了,差點讓他死在頤心殿裏,如果不是徐萇楚醫術了得,李大公子早跟閻王下棋去了。”接著糾結道,“到現在我還是不清楚他到底是知道這件事還是不知道這件事?”
“我說呢,那日蔑析傷你傷得那麼重,死咬著牙不肯求救,原來是你自己做下的罪孽,你認定是李大公子為了報當日之仇特意給你下的藥,所以才以那樣的代價還他的債,是不是?”白幕興災樂禍道,“真難為你了。”
“誰說不是呢。”樸朔悲歎一聲,拿衣袖遮在臉麵上。
院角種的一叢翠竹裏落了隻鶯鶯轉轉的黃鳥,在枝葉裏跳來跳去,晃了一地碎影,窗前的幾株挺秀槐樹隨著淺風輕飄飄撒了幾點雪瓣。
白幕靜靜默了片刻,遲疑道:“樸大公子,你有沒有想過離開王府離開葉蔑析?就像李大公子一樣,時時刻刻準備著要王爺的命一樣,他那麼堅持,雖然到了最後還是把自己貼了進去,你呢,大公子,打算就這樣呆在這裏?”
“想過,以前想過。”樸朔回憶了一陣,緩緩道,“現在不想了,除非他趕我離開,白幕,我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們了,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無法挽回,而且我已經不知道我離開之後還能幹什麼。”頓了頓道,“倘若回到當初,白幕,你還會那麼義無返顧的堅持自己的選擇?無論是對你對我,還是對李輕饒來說,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當初,況且我們的身份…”圈起手指掩在唇角輕咳了一下,笑道,“怎麼,想離開了,如果有人出麵替你求情,我想蔑析會放手的。”
“不是,從我答應跟隨他的那刻起我就沒打算在離開。”白幕站起身,背對著樸朔,極目望著天際,不緊不慢道,“樸朔,你是知道的,我這病需要許多昂貴的藥湯將養著,即使這樣,也無法保證我能活的長久,不是這一刻就是在下一刻,一不留神的我就見閻王去了,如今還這般死皮賴臉的活著,也多蒙王爺不棄,未曾因我一副病怏怏的身子而虧怠過我,我左右是要早去的,你與我不同,你還可以選。”白幕鄭重道,“你別忘了,王爺他可並非真斷袖。”
恰巧靜清院的當歸前來尋他主子白幕回房用藥,兩個人又客氣的寒喧幾句,樸朔才命文寶代自己送了客,自個仍坐在桃樹下的藤椅裏默默發神。
白幕最後一句話不偏不倚得正中了樸朔的要害,也使他憂心忡忡起來,且不說葉蔑析是不是個真斷袖,光他貴為王爺的身份也會迫使他為了所謂皇家顏麵而娶個正經人家的女子入住王府,到那個時候,怎還會有他的一席之地?男子之間的愛戀到底還是鏡花水月,作不得真,偏偏他自己一腳陷進去,想脫身,已是遲了。
樹木蔥蘢,草色清新,霧氣繚繞的半山腰上,一座古樸典雅的宮院隱在萬傾桃花間,偶現一角,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