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緣起  05怨憤難平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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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葉蔑析忐忑不安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愣了半刻才回想起來,昨晚喝酒喝多了,自己正占著徐萇楚的大床,抬眼瞧見徐萇楚正悠然的擺弄他的藥箱,榻桌上展開了個黑緞銀針包,粗細長短不一的銀針老老實實的在陽光裏閃著細碎的銀光,看的葉蔑析一陣心驚肉跳。
    慌手慌腳的從床上爬起來,連腰帶還未扣好,就往外奔去,剛跑到門口,立即聽到徐萇楚不清不淡的聲音緩緩的響起:“剛醒來,就往外跑,想到哪裏去?”
    葉蔑析的身影定在門口,一手顫巍巍的扶在門框上,一手按住突突跳的太陽穴,慢慢的回轉過身子,望著正在忙碌的挺拔身姿,小心翼翼道:“萇楚,我…昨天晚上…是醉了,如果我做了什麼得罪你的事…千萬別放在心上。”葉蔑析心裏後悔不已,猶如滔滔江水般幾乎淹沒了他,調戲誰不行,偏偏調戲了徐萇楚。
    “哦,你說的是昨天晚上的事嗎?”徐萇楚淡淡道,“沒事,不就是被你摸了兩把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大男人在乎這些作什麼,我正打算忘了呢。”
    葉蔑析愣了一下,臉色驀然一白,聞得後麵的話眼睛一亮,喜道:“萇楚你真的不會怪我,不怪我對你的無禮?”
    葉蔑析謹慎的望著徐萇楚,卻瞧不出任何情緒,難道昨天晚上聽到的是夢話?葉蔑析有些吃不準,心裏打起鼓來。
    “我堂堂七尺男兒還在乎那些?怎麼,難道非讓我在房梁上懸上三尺白綾,把自個脖子掛上去才算對?我又不是女子,哪需要那麼烈的性子。”徐萇楚坐在榻邊,正拿著一方潔白絲綢方巾擦著一隻白瓷瓶,動作慢而優雅,也未抬頭,隻緩緩道,“所以該忘的還是忘記的好。”
    抬頭淡淡的掃了葉蔑析一眼,吩咐道,“把衣服脫了。”仿佛察覺到葉蔑析的錯愕,慢慢補充了一句,“你說過會心甘情願作我三天針靶子,怎麼,想食言?”
    葉蔑析猶豫道:“怎麼會,我像是那種不守信的人?”可心裏總是怵的慌,總覺的速速離開百草院才是上上策,挨著門框笑道,“萇楚,我得先回去看看,近日裏朔朔身體不大好,昨兒個我還答應他去陪他呢,食言不好,況且他又病著,萬一他使個小性子把自己弄得身上不舒服妥不了還得麻煩你,那豈不是更讓你煩心?”
    “哦…”徐萇楚沉吟了一會,理了理寬鬆的衣袖,徐徐道,“說的在理。”眼見著葉蔑析就要雀躍的跳了起來,徐萇楚不緊不慢的潑了盆涼水,“等我給你施完針,我隨你一起去看看他。”
    葉蔑析頓時覺得好像掉進了冰窖裏,從腳指頭一直冷到頭皮上,一股凶多吉少的危險感油然而生,也顧不得許多,起身往外逃,一邊悻悻道:“我還是不太放心朔朔,我先…”話還沒說完,人卻在離了門坎四步遠處動不了了,徐萇楚慢悠悠的從葉蔑析身後轉出來,“小六走得這麼急作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說著伸手理了理葉蔑析耳際的發,可惜似的歎道,“小六啊,你怎麼這麼不乖了呢,還得我親自扒你衣裳,你若乖乖就範,現在說不準你已經在你家朔朔的床上了呢。”
    伸手解開葉蔑析的領扣,絮絮道:“還得我親自動手,你也知道我最討厭細皮嫩肉的身體,看起來像個女人似的,一會兒下針下錯了地方,千萬別怪我。”
    “忘了告訴你,我是打算把昨天晚上的事給忘了的,但俗話說有一就有二,今日裏我若不給你些苦頭吃吃,回頭就該忘了,保不齊哪天又犯了色病,摸到我這兒來,我想你辦這種糊塗事兒乃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我多少會對你仁慈點,若再來那麼一次,指不定我會做出什麼不鎮定的事,我不好過不說,你也恐怕舒坦不到哪裏去。”徐萇楚慢條斯理的脫著葉蔑析的衣裳,仍不緊不慢的絮叨,“我這銀針吃過不少的肉,唯獨沒吃過像小六兒這般高貴的肉,看來這也是緣分呢。”
    葉蔑析這輩子從不知道後悔該是個什麼味道,卻在徐萇楚這吃了圓滿。徐萇楚是存了心的整治葉蔑析,是以下針的手也比平時哆嗦了幾分,紮錯穴位的時候也比平時多了那麼幾處,折磨的葉蔑析不顧形象的大吼大叫,徐萇楚卻涼涼的說些“不好意思,手哆嗦了一下”“呃,沒瞧清楚,下錯了針,王爺多擔待些”不痛不癢的敷衍過去,手該哆嗦的還得哆嗦,該下錯的針還是毫不猶豫的錯下去,葉蔑析圓圓滿滿的過了把地獄日子,是以記憶猶新到現在,隻要徐萇楚一提銀針,當日之事曆曆在目,不由自主得從頭到腳的涼個通透,恨不得扒個老鼠洞躲進去,一直躲到徐萇楚百年之後在爬出來。
    葉蔑析鬱悶的歎了口氣,他雖稱不上什麼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好歹得還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因此他這輩掰著手指頭都能數清楚他哭過的次數,總共不過三次,其中兩次全扔在百草院了。
    葉蔑析想想心裏就難過,他從不怕他高高在上的威嚴父王,獨獨怕徐萇楚怕得猶如老鼠遇上貓,果然應了那句一物降一物的真言。
    “主子,小公子醒了,你要不要看看他?”銅勒新奇的望著蹲在湖邊的葉蔑析,心想他這麼樣怎麼瞧都像受了氣無處發泄的的壞孩子,又想起他是去過百草院,恐怕是讓徐萇楚給收拾了。
    “醒了?我還以為他要睡到明天呢。”葉蔑析起了起身,又頓住。
    “怎麼了主子?”銅勒上前扶住他,關心的問。
    “腿麻了…”
    墨陵郎醒過來的時候,正瞧見桔黃色的日光斜斜的照上窗格,幾束光輝調皮的透過窗隙,散散的落進來。雕花大床上,一卷兒柔軟的錦色棉被裹在身上,床頭安置的三足獸爐吐著淡淡的蘭草香,纏纏繞繞的氤氳滿室。
    墨陵郎無神的靠在床欄上,未束起的發鬆鬆的綁了根軟帛帶,隨意的放在胸前,額角散亂的發絲碎碎的遮著眼角,瞧不出半點情緒。
    手撫著腕上泛青的瘀痕,任墨陵郎想破了腦子,他也想不到葉蔑析居然會那般對他,他隻想當自己做了場惡夢,可身上這些痕跡卻讓他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一想起昨天夜裏的事,墨陵郎忍不住紅了臉,自己到了最後居然會忍不住低吟出聲,任著葉蔑析在他身上索取,自己卻無半分招架之力,隻得生生的承受,卻也將自己慢慢淪陷進去,不得解脫。
    羞恥,為自己這般無能而羞恥,尤其是在葉蔑析將他生生貫穿之時,更讓他難以自容,他居然若女子那般在葉蔑析身下放縱了自己,又想到自己好歹的是個仙人,居然落了個讓人侮辱的下場,心裏羞愧更深,心頭上不禁重了幾分。
    心裏苦澀不已,懊意早已泛濫成災,伸手揉揉鼻子,就這麼算了?他不記得自己原來這麼好欺付。
    “醒了。”伴著推門聲,罪魁禍首葉蔑析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依如以往的沉靜,臉上掛著淡淡的疏離笑意,眼底卻晃過一絲曖昧的光。
    墨陵郎下意識的握緊手底的錦被,警惕的望著葉蔑析,清淡道:“你來做什麼?”心裏怒氣翻滾,麵上卻平靜的超乎常態。
    葉蔑析為墨陵郎的鎮定而感到奇怪,按說墨陵郎非自願侍寢,總要有些脾氣的,卻不想他卻能如此淡定,果然是小瞧他了,坐上床沿,微微一笑道:“聽說你醒了,便過來瞧瞧。”定定的瞧了墨陵郎一眼,“身上可還難受?”看著墨陵郎悲憤的紅著臉別向一側,低低的笑了聲,“昨日是我不對,你染著風寒,身子骨弱,承不起床第之事,是我魯莽了,不過你也別太難過,我以後會好好待你,如何?”
    “你說什麼,以後會好好待我?怎麼待?真當我是女子?”墨陵郎心裏忽然狂怒起來,抓起裏側一隻枕頭劈頭砸在葉蔑析臉上,指著門口,冷冷道:“滾!”
    葉蔑析伸手抱住朝他臉上飛來的枕頭,向墨陵郎靠了靠,仍是一副笑臉:“你這個表情,是生氣,還是害羞?”頓了頓,又向墨陵郎靠了靠,“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任你千般的不願,你也算不得幹淨,即使有一日你娶了妻,你也忘不了我和你之間的牽扯,不是嗎?你現下這麼副柔若無骨的模樣,倒能博一博我的同情心?”
    似乎想起什麼,揉了揉額角,道:“我記得你逃跑的本事很是了得,你上次怎麼逃脫的?我竟一無所知,今日又是為何,怎的不逃了?”眼中露出絲譏誚道:“莫不是昨天夜裏太盡興,損了身體,逃不脫了?”啪的一聲響,空氣頓時沉重了不少,若不是還能聽得墨陵郎氣極的呼吸聲,都要疑心空氣已經被抽空了去。
    墨陵郎何時出的手,葉蔑析不曉得,墨陵郎更不曉得,他沒想到葉蔑析居然這麼不知恥,口口聲聲侮辱他,他心裏本就難過要死,卻不想還要受葉蔑析這番折辱,若他能忍得,便不是墨陵郎。
    這一巴掌下來,倒讓葉蔑析頓時清醒了不少,憶起方才說的,頓時覺得言重了些,臉上爬上股火辣辣的感覺,頭腦裏仿佛養了上萬隻馬蜂,翁翁的響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看來墨陵郎真是氣極,這一巴掌恐怕抽盡力氣,尷尬的笑笑道:“你這一巴掌打得倒結實,這原是我的錯,因此這一巴掌我便不與你計較,我自小到大,從沒有哪個人敢辱我一句,更惶論扇我耳光,今日倒是好了,不僅挨了巴掌,還是全挨在你一個人身上,算我倒黴。”
    心裏也是恨的不得了,“瞧瞧自己都說了什麼,分明就是自己錯了,怎的就能低頭好好道聲不是呢。”心裏雖是這麼想,嘴上還是倍缺德,連神情都變得可憎:“告訴你吧,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是我的人。”
    “遇上你才是我墨陵郎倒了黴,你個狼心狗肺不知禮儀廉恥的混帳,枉讀聖賢書,盡做些傷風敗俗不知羞恥的肮髒事,真是白白愧對了你這張臭皮囊!”墨陵郎氣得大罵,全失了平日裏得安然自若,氣得麵色發青,全身顫抖。
    “廉恥?肮髒?與我做的時候你怎麼不覺得?我記得你那時在我身下可是一副欲仙欲死的樣子,怎麼才過了不過一天的光景,就翻臉不認了呢?”葉蔑析緊盯著墨陵郎一雙幾乎噴出火的眼睛,攜著絲鄙夷,不緊不慢的說。
    “你給我滾!”墨陵郎抄起身邊一物朝葉蔑析身上砸去,葉蔑析仿佛早有防備,起身跳離床榻四步遠。
    “滾!滾!!”墨陵郎幾乎瘋了般,將自己能摸到的能扔得動的盡數扔了出去,顯然有些情緒失控。
    葉蔑析躲閃著飛來的東西,看著墨陵郎幾近瘋狂的舉動,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得狠了,刺激他刺過了頭,心裏有些後悔,扔下句“你獨自靜靜吧,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便抽身去了。
    葉蔑析一走,墨陵郎也難得安靜下來,倒不是他想消停,隻是方才扇的那一巴掌,確確實實的抽空了他的力氣,風寒裹身,心頭上又大大的添了回傷感,心力自然有些不濟。靠著欄杆的身子又斜了斜,無力似的任著身體慢慢向床上滑去。
    屋子裏讓他扔的一片狼籍,唯有一隻高燭照出的光朦朦朧朧的落在金紗帳上,一群低眉順眼的侍婢低眉順眼的收拾著地上一應物什,待收拾清爽離去拉開門時,從門縫露進的幾縷清亮落在地上,又隨著閉門聲隔在了門外。
    墨陵郎恍恍惚惚想起來,此時此刻已是亥時初刻,玉盤似的大月亮早已高高掛上天幕,隨手一揮,緊閉的房門徐徐打開,迎進滿室清輝。
    墨陵郎愣愣得看著抬起的右手,看著自己骨節分明的幹淨手指,慢慢縈上一片淡紫色光芒,柔和得繞著指間飛旋,自己明明是有能力把葉蔑析修理得連他爹媽也不認得,為什麼結果卻是自己受盡苦楚?平日將仙術練得純熟巧妙,卻在那麼關鍵的時刻忘得一幹二淨,怎麼會忘記,怎麼就忘得那麼幹脆呢?
    自己與葉蔑析原本不是同路人,卻因為葉蔑析一個好色的念頭,硬與他連在了一起,他當初那麼期盼的走出落玉山穀,為得什麼?
    他一個什麼都不懂得的小仙人,一腳踏進紅塵,卻鬼使神差的踏的那麼徹底,他從不曉得男子之間還能做出那般麵紅耳赤的事,隻是自己如何能承受,震驚、恐懼、慌亂、羞恥…他從來沒想到自己還有如此狼狽不堪的一天,矜持自若、鎮定安然在一瞬間分崩離析不複存在。
    他忽然覺得,他應該,應該乖乖的站在落玉山穀,那隆起的墳頭上等他師傅豺羽來才帶他離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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