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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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黑暗中傳來朝若鎮定的回答,靜默一會,低啞著嗓子道:“看來我們低估明夜清了,難怪他不著急找我們,原來留有後手!”
水聲極細,混著蠻蠻的大哭聲幾乎不可聞,朝若此刻性子變得極為暴躁,怒道:“別哭了!煩死了!”蠻蠻嗚咽著立時反駁道:“怎麼?你不哭,還不許別人哭?我偏不聽你的!”
段熙風眼睛如夜貓般極好,見朝若眼露凶光,腳下水裂聲兩三下便到了蠻蠻跟前,隔著一道鐵欄,朝若一手掐住了蠻蠻的脖子。蠻蠻極痛苦道:“放手!你這瘋子!”段熙風忙道:“朝若,你放開蠻蠻!”
朝若冷笑問:“你想護著她?你護得了?”段熙風聽她語聲鄙夷,不禁怒火上頭,亦冷笑道:“那你就看看我護得了還是護不了!”語聲未了,一掌向朝若摧去。
段熙風掌風將至,聽朝若冷笑幾聲,卻見她驀然一驚,一動未動,並無與她打鬥的意思,段熙風想收手已經為時已晚,全力一掌隻收回幾成的力,一掌重重打在朝若右肩上。朝若嘔了一口血,鉗著蠻蠻脖子的手漸漸鬆開,段熙風忍不住驚問:“你……”卻被朝若止住,她壓低了聲道:“別說話,外麵有人!”
段熙風凝神細聽,果聽到暗牢以外腳步聲細碎四散開,連蠻蠻也摸著脖子緊張的繃緊了神經,緊張兮兮道:“會是什麼人?”
朝若定了定,倏然笑起來:“還能是什麼人,自然是想明夜清死得人!”蠻蠻哦了一聲,沒頭沒腦又問了一句:“明夜清不是去了梓周山,那外麵那些人來幹什麼?”
朝若卻一怔,喃喃道:“外麵的人既然不是衝明夜清去的……”話聲略有恍惚。段熙風思索著接道:“那就是衝陌池來的!”蠻蠻越加摸不著頭腦了:“那個瘋子不是說小白臉不見了嗎?”
朝若怔怔的迷茫不已,段熙風也迷惑起來,蠻蠻道:“他們既然來找小白臉,肯定是因為小白臉還在,說不準讓明夜清藏起來了呢?”
“說的對。”朝若頭次認可蠻蠻的話:“明夜清心思細膩,定然是把陌池藏了起來,而且這個地方,他很自信,所以才那麼安心的去梓周山。”段熙風道:“那外麵那些人也就不難解釋了。”
水聲緩緩,已經沒了腿腕,朝若扶著肩膀輕咳了一聲,堅決道:“我們必須離開這裏!”段熙風愧疚道:“朝若,我,對不起你,下手重了。”朝若卻冷笑:“不用道歉,如果不是外麵有腳步聲,重傷得就是你。”
段熙風氣得扭開頭,恨聲道:“早知道我就用全力,直接打死你算了!”朝若輕輕笑起來,聲音柔和不少:“你忘了,我是死不了的。”眼底卻是無盡迷茫與哀色。
段熙風垂頭沉默了,蠻蠻輕著嗓子問:“你們兩個,能不能先把我從鐵籠子裏弄出去再聊?”說著拍了拍鐵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黑白分明。
霍然得見天日,神秘眾人早已不知所蹤,段熙風四下看時,忍不住用手遮去陽光,蠻蠻早捂著雙眼嚷開了:“完了完了,眼要瞎掉了!”朝若嫌棄得冷笑,一腳將蠻蠻踢得撲在地上,若無其事的眯眼向四處望,蠻蠻哎呀一聲,知道朝若脾氣不好,對自己又格外的不客氣,忍氣吞聲的也未將脾氣發作出來。
“這棵樹有古怪。”段熙風神色嚴肅,望著眼前突兀而生的梨樹,眼眸動都不動。此樹生得怪異,先前未長,今日卻從明夜清臥室破頂而長,梨花本是雪樣白的花枝,可這棵梨樹,朵朵生的血紅妖豔。段熙風正詫異不解,卻聽朝若問:“你知道明夜清的蝴蝶靈嗎?”
段熙風想了想,搖頭道:“雖然一直知道他有蝴蝶靈護身,不過,至今還不曾有人見過蝴蝶靈,因為見過蝴蝶靈的人都死了,除了明夜清,沒有誰知道蝴蝶靈到底是什麼。”段熙風望向朝若,直覺認為朝若會解答一切。
果然,朝若沉思片刻,歎息似的開了口:“蝴蝶靈,隻從這名字上,必定每個人都認為這與蝴蝶相關,但實際上,蝴蝶靈是人,確切的說,是亡靈。”
“亡靈?”蠻蠻插嘴問。
“孕婦十月懷胎,九月剖出母體,此時嬰兒神智混沌,隻要施術人將嬰兒靈魂牽引出體,再用自己的血飼養,這嬰兒的靈體長成之時就會隻聽施術人的言語,而且他們五識全閉,隻能聽得施術人一人的命令。”朝若淡淡道:“不過,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是千裏淨台,明夜清養不成蝴蝶靈。”
“這與巫靈什麼關係?”段熙風吃了一驚。朝若看了她一眼,恍若未聞般繼續道:“隻將靈魂牽引出體就是一件費神費力的事,你當明夜清是什麼天才,就他!”朝若冷哼一聲:“就他,才沒辦法控製蝴蝶靈,雖然是拿他的血養大的蝴蝶靈,但其實是千裏淨台潛意識控製著,你應該知道巫靈是空靈花擬生,而空靈花能擬萬物,因此,千裏淨台也能擬萬物,雖然很多年前,千裏淨台把自己的命魄打進了千裏照靈魂上,並隨血脈流傳,但這裏有兩個限製,隻要這兩個限製其一成立,千裏淨台命魄所化的符咒就會自動脫離明夜清的靈魂,化成一粒白珠,在明夜清左拇指蓋中寄生。”
蠻蠻聽得稀裏糊塗,忍不住問:“限製,哪兩個限製?”
“其一,與千裏照的連係漸遠,其二,否認千裏淨台在明氏的地位。”朝若道:“隻要這其中一條達成,符咒就會化成白珠,而白珠恰恰能收納蝴蝶靈。”
“看來,千裏淨台也並不是什麼好人!”段熙風忽然有些生氣,卻忘了陌池將來有可能被千裏淨台所替換。
朝若瞧著段熙風滿目怒氣,反而笑得溫和:“並不是,符咒是明氏一族的護身符,一但護身符化成白珠,它的福澤就會削弱,替明氏擋災也略有不濟。”
“因此,便衍生了蝴蝶靈。”蠻蠻插嘴道:“福澤削弱的原因,大概也是與明氏脫離關係的征兆吧?”
“不錯。”朝若讚許的向蠻蠻點頭。
“但是,這與這棵怪異的梨樹什麼關係?與陌池身在何處有何關聯?”段熙風茫然不解問。朝若卻忽然一笑,竟比樹上紅梨花還豔。
“這梨樹就像蝴蝶靈,看起來像明夜清幻化的,其實都是千裏淨台的傑作。”朝若臉上帶著冷笑,目露鄙夷,卻瞬間又變得無可奈何:“這棵梨樹隻是個幻像,看起來真實,其實就像泡泡,一戳就破了。”朝若說著,左手向樹上一指:“段熙風你看,你看見那兩朵最紅最豔,泛著紅光的花了嗎?”
段熙風順著方向看去,果然見兩朵梨花,紅光一陣流轉,豔美不可方物。朝若忽然伸手,掌心即刻化了柄短刀,向梨樹枝上一拂,短刀旋飛而去,一觸梨枝上那兩朵分外惹眼的梨花,便見整棵梨樹崩碎成渣。
段熙風忍不住呆了一呆,卻聽朝若道:“段熙風,記住這棵梨樹,你將來的下場就是和它一樣。”段熙風瞬間白了臉,驚問:“你說什麼?”
朝若歎了口氣:“你我相遇早被刻意安排下了,我以為我刻意來找到你,就能擺脫被安排的命運,沒想到,還是沒有躲開,終究是,該見的還是見了,我忘記了許多事,但是,這棵紅豔豔的梨樹,卻是千裏淨台刻意留給你的宿命!”
“千裏淨台?!”段熙風臉色越加蒼白,氣得臉猙獰一片:“為什麼又是他?怎麼會是他?”
朝若搖了搖頭,茫然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這棵梨樹就是千裏淨台留給你的宿命,你會死的!”
“你不是說我是不死之身?”段熙風獰笑,幾乎失去理智:“今日又說的什麼話?”
“對,你不會死,我也不會死,但最後,我們會死在千裏淨台的手上。”朝若又現出一臉無奈的哀傷。
段熙風怔怔的,又聽朝若道:“明夜清也會死,隻要有千裏淨台在,蝴蝶靈不會保護他的,況且還有陌楓在,所以,明夜清必死無疑!”
段熙風頹然坐在地上,聲音顫抖著:“難道,明夜清身上的千裏淨台也醒了麼?可他隻是一個命魄不是嗎?”
“兩個限製達成,千裏淨台的命魄就會真正的醒過來,醒來之時,蝴蝶靈就會聽命於千裏淨台,明氏一族的護身符自此斷了。”朝若涼涼道:“誰都小瞧了千裏淨台,可他,隻憑對自己兩個限製,讓明氏一族榮耀無比,也隻憑這兩個限製,讓明氏一族自此沒落。”
段熙風身子抖得如篩糠,後背竄上股股寒意,靜了半晌,艱難問:“那陌池呢?”段熙風隻覺臉上一片冰涼,抬手一摸,竟是滿麵淚水。
蠻蠻站在一旁,看得眼都大了,驚恐似的看著朝若,木木的問:“千裏淨台既然給熙風留下了一個宿命,那他是不是還留給其他人不同的宿命?”
“陌池,不會死,千裏淨台,也不會死,死的隻會是該死卻還未死的人!”朝若淡淡道,聲音輕得如同霧靄。
蠻蠻喃喃道:“誰是該死卻未死的人?熙風?”驚詫抬頭看去段熙風,見她已從地上站了起來,抬頭看著梨樹存在的地方,語聲從未有過得清淡:“這棵梨樹既然是留給我的宿命,那你呢?況且,我要找的是陌池。”段熙風盯著朝若眸色不動。
“之前未找到陌池,看到這棵梨樹我反而想起來,陌池他原本在這棵梨樹裏,梨樹的源頭是一粒紅珠,明夜清應該是將陌池射進紅珠藏了起來,但有人卻從紅珠裏將陌池帶走了,陌池離開,紅珠發散成梨樹等你。”朝若見段熙風欲言又止,緩緩道:“千裏淨台早做過安排,有人會搶奪陌池的可能性極高,因為那句得巫靈者得天下,而你,看到這棵梨樹的可能性也極高,因為你是玉眼,是為了盯住陌池而生的玉眼。”
“好大的局!”段熙風倒吸了口涼氣,寒意徹骨,一時竟無法行動自如。
“那門主去梓周山又有什麼意義?”蠻蠻睜大眼睛越發不解。
“沒有意義。”朝若仍淡淡的毫無表情:“隻是為了保證,能讓自己的命魄順利回到自己身上。”朝若驀然冷笑:“但,千裏淨台的報應也會如影隨行!”隻一瞬,一臉怨毒卻變為無盡的悲傷。
在一群紅眼珠的烏鴉結群從頭頂黑壓壓的飛過時,明夜清心裏就一直有股不好的預感。馬蹄聲沉重的一記一記踏在地上,卻仿佛敲在心上,莫名的一股悲意從心底竄上來。
越靠近梓周山,心底不安越強烈,覬覦巫靈的人應該被困在暗牢裏,也許是洛音的人,也許是洛千的人,不管怎樣,明夜清都不會下重手,隻管去找,隻管去翻,他不信會有人能將紅珠中的陌池帶走。他自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應該不會暴露過多的野心,他堅信著明氏一族傳下的巫靈會將他護佑。
明夜清無比堅信著巫靈,卻唯獨遺忘了他對巫靈的了解僅限於殘缺不全的明氏族誌。
馬蹄聲輕,卻驚飛一林野雀,空氣極靜,仿佛驟雨前的肅殺。明夜清抬手示意身後將士止步,隻聽得自己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極快,不安感頓時飆升。
“小心前行!注意地勢!警戒四周!”明夜清下達了命令,下馬小心翼翼牽馬前行。四下巡視,卻不見任何母礫怪,他心底不安驀然又竄上幾分,心中暗忖道:“母礫怪生性溫順,怎麼會突然禍害四方,準是洛千覺察了什麼,故意引我來此,是要殺我滅口,還是另有目的?”
心中猜疑不斷,卻聽啾啾兩聲,從側麵破空而來兩支短針,明夜清伸手一拂,勁力將短針拂去一側,明夜清正待冷笑,卻忽然變了臉色,眼睜睜看著落地短刀忽得一下騰起一股白霧,漸漸越攏越大,幾乎將整個山攏了起來。
明夜清暗叫一聲不好,卻見身後的士兵接二連三的倒下,林子裏突兀的傳來一聲輕微的冷笑,一道薄涼的嗓音緩緩響起:“放心吧,這摻在白霧裏的毒,對你是不起作用的。”
明夜清挑眉冷笑,四處望,卻尋不出那人身在何處,卻聽那人繼續道:“隻不過讓你變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罷了。”
明夜清一驚,卻從遠處傳來陣陣風聲,又一道聲音懶洋洋的響起:“沒想到居然有人比我先到。”接著笑了起來,笑聲未絕,從極遠處破空傳來一陣大笑聲:“看來就我來的最遲,不過還好還好,好戲才剛剛開場!”
明夜清罩在白霧裏,有目望不穿層層霧氣,有力卻被壓製在體內,如何是好?明夜清額頭冒出一層冷汗,心裏驚歎不已:“來得都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