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世圖(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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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很孤獨吧,在走過自己的棺木的時候。
    *
    可千萬別再來鬼了,長此以往我的氣運會下降的。但是一般鬼又都很富有,油水很足,所以我真的感覺很矛盾。
    矛盾歸矛盾,生意這種事情還是要靠天意嘛。
    看窗外今兒個又是豔陽天,積雪都有些融化了。我拉開臥室房門打算出門去轉轉,可被永遠起得比我早的薛奢及時在門口攔住:“老板娘,您不賺錢啦?”
    我都不抬眼睛看他一眼,順手拿起放在玻璃櫃台上的羽絨服外套穿上。薛奢見狀也開始穿外套:“成。您去哪我就去哪,我聽您的。”
    我叉腰瞪他:“你幹啥?給不給人點人身自由了?”薛奢仍是笑眯眯的,還動手開始脫外套了:“老板娘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但是錢可還都在店裏呢。您出去散步,不怕我攜款潛逃嗎?”
    這人真無恥,專挑我的軟肋下手。我又瞪他一眼,坐在椅子上提鞋起身向外走:“服了你了,走吧走吧。”
    陽光照在街道上是刺眼的白,加之路上行人車輛不多,更顯得雪地好生刺眼。我半眯著眼睛拉下店鋪的卷簾門,慢慢鎖好,再起身時就覺得天旋地轉了。不知是低血壓還是被這奪目的白色灼傷了眼睛,我總覺得這暈眩來得不同尋常。
    薛奢見狀趕忙把我扶起來,我把手撐在膝蓋上揉著眼睛:“今天要有事情發生,你且等著吧。”
    緩了好一會我才恢複視線:遇鬼遇妖的時候我沒什麼反應,見魔的時候也並無大礙,祭神仙拜菩薩更沒有這般光景。所以今天我又會遇見個什麼鬼怪?
    “其實…不瞞您說,今天和您一起出來,確實是有一事相求。”
    薛奢突然開口說道,有些凝重的注視著我。其實在他說出「有事相求」的一瞬間我就有了不好的聯想——第一次他讓我聞的又甜又腥的香水簡直是我終生噩夢,這次他還有什麼幺蛾子?
    我拿出卷簾門的鑰匙,蹲下身來打算開鎖:“啥也別說了。回去吧,我哪也不去了。”
    薛奢也不心急,其實他越不心急我才越好奇,可我又偏偏不能讓他看出我的好奇,所以心裏還挺焦灼。看我把鑰匙插進鎖孔之後他才繼續說道:“這是我一個學考古的朋友。他家裏的東西非人非鬼,非妖非魔,更非神非仙。沒人能看得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難道您不想看看嗎?”
    我嗤笑一聲:“我見多識廣,你覺得我會沒見過這種東西?”
    薛奢烏黑的狐狸眼睛裏流過一絲失望,淡淡的,如水紋。我竟忽的有些心軟,這也是我從未有過的心軟。
    我迎著他的目光起身,然後走到路邊張開胳膊攔出租車:“你別說,我還真沒見過。”
    「1」
    這人家裏的牆壁上貼著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各種符咒:道家佛家陰陽家,甚至泰國降頭術的符都有。薛奢剛敲開門,就有一張薑黃色糙紙的符咒迎風從門框上悠悠飄落下來。
    裏麵開門的男孩子身材高大,可卻非常瘦弱。大大的黑框眼鏡整個的遮住他的上半張臉,隻能看到剩下露出來的這半張臉蒼白如紙。
    “啊…薛奢啊。”
    聲音也是嘶啞如枯枝在地上劃過,難聽得比鬼嚎更甚。他們打過招呼之後,薛奢開始介紹我:“這位就是我現在打工的香料店的老板娘,很厲害的,人也很好。”
    第一次有人用“人很好”這樣的詞來形容我,我甚至忍不住說了聲謝謝。裏麵的男孩子疲憊的笑了笑,伸出手來握手:“您好,我叫錦明,您怎麼稱呼?”
    我突然被裏麵不同尋常的氣息吸引住,隨口答了句叫我老板娘就行。然後尋著氣息推開門,徑直穿過玄關走進客廳。這古怪的氣息愈發濃烈,我抬起頭,目光定格在客廳門框上掛著的一柄劍上。
    劍已出鞘。裸露在外的半截劍身寒光凜冽,似在威脅不潔之物速速離開。
    “鎮宅劍出鞘,家中必有鬼物。”
    其實很多很多年前,我也見過這般有靈性的鎮魔劍。
    回過神來,我繼續看著麵前這柄劍。這想必就是錦明家裏這麼多驅鬼符的來曆了,可這股陰森森的氣息扔盤踞不散,說明這驅鬼符沒半點用處。
    “你請的師父該不會是江湖騙子吧?”
    我這麼問著,然後示意薛奢把那把劍拿下來。我趁薛奢去找墊腳椅的空擋和錦明聊起了天:“畫這麼多符都沒有用,你沒有考慮過家裏的不是鬼嗎?”
    錦明笑得很難看:“可除此之外我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各路神仙都來看過,沒用。”
    正好薛奢把劍取下來遞給我,我接過來。隻碰了一下就感受到這劍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煞氣,簡直紮手。
    柄早已開刃的八麵漢劍相當威風凜凜,隔著經年累月的風沙洗禮和風霜侵蝕仍然銳利如初,也早已有了血的味道。
    “這劍是我母親視若珍寶的鎮宅劍,我七歲的時候她去世,便給了我。”錦明說著,見我捧著這劍一言不發,還很忐忑的問了一句:“這劍…有問題?”
    我搖搖頭:“沒問題,它不是鬼。”
    錦明揉揉太陽穴:“那就好…不過我一看見這劍就頭疼,也真是見了鬼了。”
    接下來錦明就完完全全的講述了他這從小到大的整個的“見了鬼了”的經曆:正在廚房切菜的時候菜刀突然掉下來差點砍斷他脖子;前腳剛在浴室洗了澡,後腳熱水器竟然炸了;晚上睡覺翻身在牆壁上看見流血鬼臉;甚至有天晚上差點被煤氣熏死…諸如此類。說罷錦明把眼鏡摘了下來揉揉眼睛,薛奢拍著錦明的肩膀做安慰狀。錦明補充一句道:“有東西想害我,偏偏讓我都躲過去了。所以我能活到現在真的是太好了。”
    “是啊,你這些經曆簡直是九死一生。”
    我繼續撫摸著那把鎮宅劍光滑冰涼的劍身,好像透過這能割破人視線的寒光,看到那千年前的一枕風月。
    “所以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讓你逃過這些災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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