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宮廷篇  第四卷第二十三至第二十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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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愛你囚你
    在北絕色暗自擔憂能不能離開之際,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他竟然順利地出宮了。
    天亮後,朱翊鈞便派來了一個近侍太監來通知他準備出宮;而後不久,兩位皇太後也都前來為他送行,朱翊鈞更親自把他送到那頂四人抬的紅頂布轎裏去。轎旁跟著孟晴,轎後跟是十來二十箱皇帝送的禮物,北絕色他們竟是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宮,去到了會同館。
    直到進了會同館,見會阮經倫、東無敵他們後,北絕色還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真的從宮裏出來了。不單是他自己,看到他順利回來,東無敵也甚是驚訝地把他拖到一邊,臉色不太好地問:“你是不是答應了皇帝的什麼條件才能順利出宮?”
    北絕色搖了搖頭,說:“沒有啊。”
    “沒有?”東無敵甚是懷疑的表情。
    北絕色轉移話題,低聲問:“大師兄,雲太妃的情況如何?他們現在身在何處?”
    東無敵說:“他們身在醫姑娘的醫館。那女人是暫時保住了性命,但目前還是昏迷不醒,醫姑娘在想辦法為她解毒。”
    這時阮經倫走過來,他環視四周一圈,確定沒有其他會同館的人後才壓低聲音說:“太子殿下,臣今早與東公子商量過,臣打算與您先跟隨大隊押送秋無痕回南棉,東公子和超兒暫時留在京城,待雲太妃的情況好轉再押將她押回南棉受審。太子殿下認為如何?”
    北絕色說:“這個安排不錯,就照文大臣的建議行事吧。”
    說完,他又轉頭對東無敵說:“大師兄,那雲太妃和無痕公子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
    東無敵點了點頭,神色嚴肅地對北絕色說:“你這麼順利就能出宮,我總覺得有些不妥。別說了,你們趕緊上路離京,免得再生出什麼枝節來。”
    北絕色和阮經倫很快就把所有人召集到院子裏,點好人數確定沒有漏掉哪一個後,便準備隨時出發回南棉去。
    有一個人匆匆忙忙地走進院裏來。來人是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甚是麵生。
    阮經倫見到來人,悄聲在北絕色耳邊說:“太子殿下,那位是會同館職位最高的胡大人。”
    說罷,他連忙上前對那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行禮:“胡大人!”
    那被稱作“胡大人”的男子向阮經倫點了點頭便算是回禮。他徑直走到北絕色的跟前,行了個禮:“下官見過南昭王子。”
    相互行過禮後,胡大人的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環視了一眼院裏的整裝待發地環境,他拱了拱手說:“南昭王子,皇上有一樣送別的禮物要下官代為轉交,請王子隨下官走一趟。”
    北絕色問:“請問胡大人可否告知在下,皇上所賜的是什麼禮物?”
    胡大人的臉上沒有出現絲毫的表情變化,笑容專業得讓人找不到破綻。他平靜地說:“南昭王子隨下官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嗎?”
    東無敵上前一步,笑得真誠地說:“不知道胡大人能不能讓我們沾沾王子的光,一起去看皇上的送別禮物?”
    胡大人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說:“皇上吩咐過隻能讓王子一人去接受禮物。那禮物就放在會同館下官辦事的房裏,會同館裏人來人往的,難道各位南棉貴賓還怕下官會把南昭王子怎樣了不成?”
    東無敵還想說些什麼,北絕色向他使了阻止的眼色,說:“我去去就回來。”說完,轉過身對胡大人說:“有勞大人帶路。”
    東無敵望著北絕色遠去的身影,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心頭。放心不下的他等到北絕色和那胡大人走到轉彎位置的時候,對阮經倫他們說了一聲“我去看看”後,便快步走出院子跟過去。遠遠地跟著兩人,跟了好一會,見得胡大人帶著北絕色走進了會同館官員辦事的那個院裏,並把他帶進了其中一個房裏去。
    院子裏一眾辦事的官員在各個房間裏穿梭著,都是忙碌得焦頭爛額的樣子。這裏的一切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妥的,但東無敵還是不放心,他決定要在這裏等到北絕色出來。
    北絕色跟著胡大人進了屋裏後,胡大人關上門請他坐下來,然後端出個碧玉壺與一個碧玉杯,說:“南昭王子,這就是皇上送給你的送別禮物,一壺送別酒。”
    弄得神神秘秘的,就是為了一壺酒?北絕色不由得起了疑心,如果是普通的送別酒,用得著特意把自己單獨叫過來,還關上房門才拿出來?
    北絕色裝作糊塗地問:“胡大人,今早離宮之時皇上才賞過送別酒,怎麼又來一壺送別酒了?”
    胡大人說:“下官這就不清楚了,下官也隻是按照皇上的吩咐辦事而已。”
    北絕色有些為難地說:“今早已經喝過好些送別酒,馬上就要出發上路,此時不宜再喝。有勞大人替在我向皇上道謝,這壺禦酒就轉送給大人你享用,如何?”
    胡大人的臉色沉了下來,說:“王子請不要為難下官。皇上賜的敬酒你不喝,難道想喝罰酒不成?王子不要忘記,你的部下現在還在會同館裏,王子以前在宮裏當過差,應該很清楚知道惹皇上不快會有怎樣的後果。”
    北絕色看了胡大人一眼,說:“胡大人可是在威脅?”
    胡大人的臉上再次掛上職業性的笑容,說:“下官不敢。皇上說過,隻要王子你喝過這壺送別酒,所有人就能安穩地離開京城,平安上路。”
    如果隻是關係到自己一人的安危,北絕色會拒絕喝這壺來路不明的酒,但是,關係到其他的南棉來使,他就不得不要屈服。
    北絕色遲疑了片刻,衡量了輕重,最後還是拿起那壺酒,斟了一杯喝了下去,說:“禮我已經收下,可以走了吧?”
    胡大人笑著為他再斟了一杯,說:“要把整壺送別酒喝了,才不浪費皇上的一翻心意。”
    無奈,隻得再接過酒杯把酒喝掉。
    喝過兩杯後,北絕色開始覺得眼前的景物在晃動。他連忙站起來,說:“酒已經喝完,胡大人,告辭!”
    他剛一站起來,胡大人把掌一拍,立刻有兩個宮中侍衛打扮的人物從角落裏跳出來,一左一右地架起了他,將他的手反到背後綁了起來,再把他的嘴也堵上了。胡大人走到書架前,扭了扭架上的一個裝飾,書架立刻移開現出了一扇門來,他推開那扇門,兩個侍立刻抬起北絕色走了出去。
    門外,早已經停著一頂不顯眼的青布軟轎在等待著。侍衛把北絕色放到轎裏,立刻抬起轎快步往王宮的方向走去。
    被扔進轎裏的北絕色費力地掙紮了片刻,就失去了知覺。
    在北絕色被人從胡大人的房裏帶走的同一時間,一個朱翊鈞身邊的近伺太監帶著若幹個帶刀侍衛,也來到了會同館來,對阮經倫他們宣讀聖旨,而聖旨的內容,是讓南棉國來的一眾人等立刻起程離開京城,不得怠慢!
    這道聖旨,毫無疑問是在變相驅逐南棉國來的人出京。
    阮經倫他們還想說要等上王子才起行,但話剛出口,與那太監同來的一班侍衛已經把刀拔出來對著他們。
    不敢與大明對抗的一眾南棉人不能再說什麼,隻得帶上行李拖上禮物,啟程上路。在宣旨太監、帶刀侍衛以幾一班會同館的官員的監視下,阮經倫和孟晴、孟超坐到同一輛車裏,他小聲地吩咐孟晴:“晴兒,事情有些古怪。東公子此時又不知道去了何處,你找個機會留下來去找他,實在找不到的,就去找太子殿下開醫館的那位朋友。”
    孟晴點了點頭。
    另一邊,暈了過去被一頂軟轎不知道抬到了哪裏去的北絕色,暈了不知道多久,意識終於慢慢地回來了。
    他的眼睛還沒有來得及睜開,手隻是微微地一動,馬上聽得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說:“小北,你醒了?”
    慢慢地睜開眼睛,在一片黃昏日落的顏色裏,見到了朱翊鈞那張貼得很近的臉。
    北絕色想坐起來,但剛一動,便覺得脖子碰上了一個冰冷的物體。他伸手往脖子上一摸,同時垂眼望下去,見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項圈。他連忙坐起來,一陣鐵鏈的響聲也隨之而來。他的手順著項圈摸去,竟發現那項圈原來還帶著一根很粗的鐵鏈,那鐵鏈的另一頭,連到床底下的不知哪個地方。
    囚禁,拴頸圈上鐵鏈,京城裏的人還真會玩。
    北絕色抬眼望向坐在床邊看著他的朱翊鈞,問:“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朱翊鈞溫柔地一笑,說:“朕不想你離開。”
    聽了他的回答,北絕色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那麼輕易地就把自己放出宮,原來今早所做出來的那場宮中送別一幕,隻是給兩位皇太後和其他人看看的戲而已。
    明白過來後,北絕色不由得生氣了。他怒視著朱翊鈞,提高聲音說:“就因為皇上的一己之私,就把臣象狗一樣拴起來?”
    朱翊鈞無視他的怒火,輕輕地摸著他的臉,說:“小北,誰叫你一再要從朕的身邊跑開?朕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小北,你的臣下已經安全地離開了京城,你可以放心地留在這裏。”
    北絕色壓著怒氣,低聲說:“放我走!”
    朱翊鈞搖了搖頭,說:“小北,朕好不容易才把你盼回來,留下來,又怎能讓你再一次離開?”他握起北絕色的手,按到自己的心窩上,“朕已經失去了一次,朕的心不能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小北,隻要你乖乖地留在朕的身邊,朕定會好好的待你,不會虧待你的。”
    北絕色扯了扯那沉重的鐵鏈,用嘲笑的口吻反問:“皇上所謂的不會虧待,就是把人當成狗一樣看待?”
    朱翊鈞的臉色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說:“朕並不想這樣待你,但不把你鎖起來,你肯定會趁朕不留意的時候跑掉。”他捧起了北絕色的臉,直視著他的雙眼,“小北,把你鎖起來,朕的心也會覺得痛的。”
    北絕色把目光別過去不看他。
    朱翊鈞幽幽地說:“小北,為什麼你總是要對朕這樣冷淡?朕真的很愛很愛你,你就不能接受朕嗎?”
    北絕色很幹脆地回答:“不能!”
    朱翊鈞氣憤地捉緊北絕色的肩膀,說:“小北,你連騙一下朕都不願意嗎?你為什麼總能這麼無情地拒絕朕?你為什麼總不會理會朕的感受?可惡!你信不信朕馬上派人去把你那個什麼南棉小國給滅了?!”
    北絕色冷笑一聲,說:“皇上請便,無須在乎臣的感受。他日若是國破家亡,臣定必以身殉國。”
    “你!”朱翊鈞怔了一怔,他忽然發現,自己對北絕色有些無計可施。惱怒的他一把將北絕色抱緊,按著他的臉吻上他的唇,用舌尖去撬開他那柔軟的嘴唇,要繼續往裏強要更深切的吻。
    北絕色咬緊牙不讓他再進一步。北絕色的抗拒,讓朱翊鈞占有的欲望更為強烈,心煩氣燥的他把北絕色推倒到床上,壓到他的身上一邊瘋狂地吻著他,一邊迫不及待地動手要解開他的衣服。
    北絕色用力的推開他,這一推不自覺地動用了些許的內力,一下子把朱翊鈞推得撞到了床尾的床柱上,撞得那床柱發出“砰”的一聲,床也猛烈地晃動了幾下。
    看到朱翊鈞撞到床柱後又跌落到地上去,北絕色連忙把手收回來。想不到隻用了一點點的內力就有這種效果,如果剛才再多用幾分力的話,說不定已經一掌把朱翊鈞打死了。
    在北絕色看著自己的手發呆的時候,朱翊鈞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顧一切地又一次撲過來。
    北絕色雖然很想出手一掌把他拍死就算,但這個想法隻是在腦裏一閃而過就被否決了。不能出手對朱翊鈞怎樣,但也不想被迫就範,此時此刻,最好辦法,好象就隻剩下裝死一個選擇了。
    朱翊鈞撲在北絕色的身上又要為所欲為的時候,北絕色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他象是很費力地推開壓在他身上的朱翊鈞,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體縮成了一團費力地說:“不要碰我。”
    見好端端的他突然出現了異樣,朱翊鈞的身型一僵,連忙從他的身上爬起來,緊張地問:“小北,是不是又毒發了?”
    北絕色縮到床的最裏麵,臉朝牆壁象是有氣無力地說:“不要碰我,讓我休息一會就好了。”
    朱翊鈞有些手足無措地說:“好,你休息一會。”他想起了之前醫小緋說過的話,剛湧上來的占有欲望,看到這樣的北絕色也頓時沒有了興致。他呆坐在床沿上,看著北絕色縮成一團的,心一陣陣地在抽痛著。
    直等到天色黑了下來,朱翊鈞摸索著點起了一盞燈,小心翼翼地問:“小北,你感覺好點沒有?”
    北絕色依然有氣無力地說:“沒剛才那麼難受。”
    朱翊鈞爬到床上,挨到北絕色的身邊,把弄著他散落在床上的發絲,柔聲說:“小北,朕答應你,從此以後不會勉強你。朕會等,等你願意讓朕走進你的心裏那一天為止。”
    北絕色輕聲問:“是不是我一天不答應,你就要把我繼續鎖著囚著?”
    朱翊鈞的手落到他脖子的項圈上,輕撫著那個冰冷的項圈,深情地凝視著他,輕笑著說:“朕是因為太愛你,才忍不住要把你囚起來。小北,你會明白朕的心意嗎?”
    北絕色沒有回答朱翊鈞的話,他隻是保持著臉朝牆壁的姿勢,一動不動的。
    朱翊鈞動作輕柔地摸了摸他的臉,說:“你好好休息,朕明天再來看你。”
    北絕色還是不動。
    朱翊鈞下了床,往外走了出去。
    四周很快回複了平靜。北絕色保持原本的姿勢躺了好一會,確定屋裏沒有其他的動靜後,他慢慢地坐了起來。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項圈,一寸寬半寸厚,泛著銀光,應該是用白銀鍛造而成,用力地扳了幾下,紋絲不動的。再拉起那根鐵鏈,隻見有兩個大拇指那般粗細,環環相扣,看不到有缺口,徒手是絕對沒有可能把它扯斷。
    北絕色走下床去想看看周圍有沒有能用得上的工具,但他隻走到屋中的那張圓桌前,就被鐵鏈勒住無法再繼續往前走一步。他來回在屋裏走了幾圈,發現那鐵鏈的長度隻夠他在床以外約三米的地方裏轉動,而這三米的範圍內,沒有任何能弄斷鐵鏈的工具。
    北絕色有些喪氣地走到離床不遠的那個窗前,打開窗戶往外一看,隻看到一團影像迷糊的樹影。窗外一片死寂,隻能偶爾聽到幾聲蟲鳴,舉目四望,也看不到半點的燈光。
    看來,朱翊鈞是把他關到了不知道是哪的一個偏僻角落了。王宮裏沒人會走到的偏僻角落不少,把他關到這裏來,可算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得要想辦法離開這裏!在這個鬼影都沒有的地方,向人求救或者等別人來救自己,都會有一定的困難。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騙得朱翊鈞把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鎖打開。但是,以朱翊鈞的性格,不可能光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騙他開鎖,最終還得要向他臣服、用自己的身體去證明對他的愛,才能擺脫身上的這套枷鎖吧?
    愛你就要囚你?這是什麼狗屁理論?北絕色憤然地一拳砸到了窗台上。他實在不想用虛情假意和自己的身體來換取自由,以前朱翊鈞曾經對他做過的事情,是他不想去記起的回憶之一,他不能忍受自己沒有尊嚴的再次在同一個男人的身下委曲求全!
    第二十四章絕不放手
    那冰冷的項圈和沉重的鐵鏈,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弄斷,北絕色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想看看鐵鏈的另一端能不能找出缺口開。他拿起桌上的燈,走到床邊把床上的被鋪墊子全扯到地上去,再把床板一一搬開。
    把燈伸到床底,借著昏黃的燈光見到了地上有幾個豎立起來並排而放的大石磨,鐵鏈的另一端,穿過了幾個石磨的磨心,牢牢地把幾個石磨纏在了一起。北絕色運起全身的力量來拉那根鐵鏈,直拉到渾身冒汗、累得氣喘,幾個石磨還是紋絲不動的。
    北絕色泄氣地坐到地板上,一籌莫展地望著那盞忽明忽暗的燈發呆。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聽到門被輕輕地推開,抬頭看去,看到一個提著食盒打著燈籠、穿著一身青袍的少年太監走了進來。細看之下,那個是在朱翊鈞身邊伺候的近侍太監之一。
    那太監一踏進門來就看到一屋的狼籍,他定了定腳步,又很快地走了進來,向北絕色行禮:“奴才見過南昭王子。”
    他把食盒放下,再把裏麵的飯菜放到桌上,低頭垂眼地說:“請王子用膳。”
    北絕色坐在原地不動,象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
    見他不動,少年太監上前一步,又把話重複了一遍。
    北絕色略略地抬了抬頭望他一眼,說:“放到桌上,我自己餓了就會去吃。”
    少年太監聞言,不好再說身。他彎下身去想要把地上的床板搬回原位去,北絕色沉聲說:“你在幹什麼?”
    少年太監忙說:“奴才為王子整理床鋪。”
    北絕色冷冷地說:“不用!”
    “可是……”
    北絕色提高聲音,不悅地說:“出去!”
    少年太監遲疑了一下,他偷瞄了一眼北絕色那張板著的臉,最後還是小心地放下床板,說了句“奴才告退”後彎著腰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那少年太監離開不久後,北絕色身邊的那盞燈也漸漸的油盡燈枯,微弱的火苗搖晃了幾下,最後的一絲亮光也終於滅了過去。
    被一片的死寂和濃濃的黑暗重重地包圍著,北絕色的思緒越來越清晰起來。他忽然想起以前師父曾經說過,如果你真的很愛一個人的話,是不會忍心看著對方受到半點的傷害,也不忍心看著對方傷心難過,更不會忍心看著對方為你受罪。
    不知道,口口聲聲說著有多愛他、多心痛他的朱翊鈞的心裏所想的,是不是也如師父所說的一樣?
    朱翊鈞是個可以主宰他人生死、高高在上的君王,固執地與他硬碰硬不會是最好的辦法,把他惹怒了不但得不到自由,說不定還會連累到其他無辜的。目前的環境來看,裝死來讓朱翊鈞心軟,好象依然是最好的辦法。
    北絕色往懷裏摸了摸,這才發現今天換衣服的時候,忘了把醫小緋特別配製用來裝死的那瓶藥收回身上。沒有了藥來裝死的話,如果朱翊鈞不肯把醫小緋請過來,隻讓禦醫來診治的話肯定一下子就會露出破綻。
    想了一想,北絕色捉起項圈來回往脖子上用力地擦,不消片刻,那個並不光滑圓潤的項圈便把他的脖子和鎖骨上的皮膚給磨破了,他加重了幾分力道繼續擦,直擦得皮破血流才停下手來。雖然覺得脖子火辣辣的在痛,但伸手往傷了的地方摸了摸自覺傷得還不夠嚴重,於是他再次捉緊項圈準備繼續自傷。
    突然,聽得屋外傳來一陣由遠至近的急促腳聲。
    北絕色鬆開捉住項圈的手,抬眼往大門的位置望去。過了一會門被猛地推開,伴隨著門撞到牆上發出的那聲巨響,一團燈光如旋風般的從外撲了進來,那團燈光在門口稍微停頓了一下後,便直衝到北絕色的麵前來。
    來人是之前說過明天才來的朱翊鈞。北絕色隻是抬眼望了他一下,便低下頭去看地板。
    朱翊鈞衝進來後,見北絕色在一片零亂中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再把目光往桌上一掃,見那些飯菜並沒有被動過的跡象。他有些不悅地向北絕色走近,走近後竟發現他的手上、脖子上和衣領上都染著一些象血一樣的汙跡。
    他蹲到北絕色的跟前,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鑽進了他的鼻子。借著燈光,他終於看清北絕色的脖子上有好幾道在滲著血的傷痕。他連忙燈籠放到一邊,急急地問:“怎麼會受傷了?”
    北絕色輕笑一聲頭也沒抬地說:“想試下脖子硬還是這狗圈堅固,想不到這狗圈倒是出乎意料的堅固。”
    朱翊鈞一怔,然後衝剛跑到門口、還沒有來得及喘氣的那太監高聲命令:“快去拿金創藥!再打一盆水回來!”
    那太監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趕緊轉身又跑了出去。
    朱翊鈞小心翼翼地轉動著那個項圈,察看傷勢。隻見脖子上和鎖骨的位置已經被擦出了好幾個深淺不一的傷口,整個脖子都被刮得傷痕累累見不到一處完好無損的皮膚。
    朱翊鈞掏出手帕按在他還在滲血的傷口,有些生氣地問:“為什麼要這樣做?”
    北絕色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淡淡地說:“皇上您知道。”
    朱翊鈞的動作一僵硬,臉色漸漸黯然下來。他抬頭用悲傷的眼神凝望著北絕色,伸手輕輕地摸著北絕色的臉,象是哀求似的輕聲說:“小北,不要再這樣折磨朕,好嗎?”
    北絕色把頭偏向一邊,冷冷地說:“是皇上你在為難我吧?”被朱翊鈞鎖了起來後,北絕色已經懶得再遵從什麼“君臣之禮”,說話的語氣也由之前的謙恭變得冷漠和不屑。
    朱翊鈞輕歎了一聲,鬆開了他的臉頹然地坐到他的身旁。
    兩人沉默不語地坐了一會,那個去拿金創藥的太監上氣不接下氣地捧著一盆水、帶著一些傷藥和幹淨的布帶跑回來了。
    朱翊鈞把水和藥接過來,讓那太監去把被拆得不象樣子的床重新安置,自己則親自為北絕色清洗傷口敷上金創藥。當動作笨拙的他費了不少功夫把傷口清理、用布帶將北絕色的脖子上下纏了好幾圈後,那太監也已經把床弄回原先的模樣,鋪好了床鋪。朱翊鈞想拉起北絕色讓他到床上躺著,但北絕色偏偏是固執地坐在地板上象是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
    “這樣會著涼的,還是到床上躺著吧。”朱翊鈞試圖勸服他,但他隻顧望著地板發呆,象是完全沒有聽到他說話。
    見拉把不動,勸也不聽,朱翊鈞隻好對一旁站著的太監說:“你到門外守著,四更的時候再喊朕。”
    等那太監出去後,他將一床的被子拉下來蓋到北絕色的身上,把燈吹滅後再摸索著鑽進被窩裏抱著他。
    北絕色沒有反抗,朱翊鈞也沒有做出其他出格的舉動來,隻是輕輕地抱著他把頭挨到他的肩膀上,輕聲說:“小北,有在你的身邊的時候朕總會覺得特別開心。如果以後天天都能看到你,天天晚上都能這樣抱著你,該多好。”
    北絕色沒有好氣地反問:“把一個無心無愛的人硬留在身邊有多好?”
    朱翊鈞說:“隻要能把人留在身邊,總有一天能把心慢慢地要回來。”黑暗中他伸手輕撫上北絕色的臉,動作輕柔地吻著他。
    北絕色正要把朱翊鈞推開,朱翊鈞卻先一步鬆開他在他的耳邊輕聲說:“睡吧。”說完,換了個姿勢枕到他的大腿上,很快就象是睡了過去。
    四周又一次靜了下來。在黑暗中聽著彼此緩緩的呼吸聲,在這片難得的暫時平和氣氛中,北絕色無法有絲毫的睡意。聽朱翊鈞剛才所說的話,他是鐵了心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了吧?那該怎麼辦?
    在引秋無痕和雲太妃現出原形的時候,他的身邊還有孟晴陪著,還有偷偷被運進宮來的大師兄幫他出謀劃策,更有為他而潛入宮來的蔥頭和宋宮保在宮中掀風起浪。現在他身邊卻是半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而且,除了朱翊鈞和那個太監,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自己被藏在了哪個地方,就算大師兄他們有心來救自己,也不一定能找到這個地方來。此時,他得要孤軍作戰,靠自己的本事來跟朱翊鈞周旋到底了。可是,被鎖在這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以自己的微薄之力,能與朱翊鈞抗爭多久?
    千般的亂緒讓北絕色覺得腦袋都糾結成一團,卻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個所以來。胡思亂想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困意慢慢地爬了上來,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待他一覺醒來後,已經是日上三竿了。朱翊鈞早就不見了蹤影,但屋裏除了昨天見過的那個少年太監,又多出了另一個站在一邊等著伺候他的太監。
    看著兩個太監緊張地留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北絕色不禁想仰天大笑一聲。現在不單是囚禁,還特意派了兩個人來監視,皇上,你對這個“囚犯”可真是關懷備至。
    就在北絕色絞盡腦汁想辦法擺脫“囚犯”身份的時候,醫小緋的醫館也同時關上了門暫停診症。
    醫館門外不遠處,在不同的地方或站或走過三兩個平民百姓打扮、但目光銳利的人,他們象是不經意地不時把目光往醫館這邊掃過來。
    醫館內,蔥頭透過門縫望外看了一眼,轉身對館內的幾個人小聲地說:“監視的人還在。”
    宋宮保慢悠悠地說:“先是嚴禁我和娘子進宮,接著便派人來監視我們的行蹤,這下可以肯定皇帝把小北北藏到宮裏去了。”
    孟晴站起來氣憤地說:“大明皇帝太可惡了!不行,我要進宮找他理論去!”
    東無敵一把拉住她,說:“你現在是身份是抗旨不離京的南棉使臣,你就這樣跑出去被人捉住的話,就會上升成兩國之間的外交問題了。”
    孟晴氣鼓鼓地坐回原位,看著其他人,問:“那你們有什麼好辦法救太子殿下出來?”
    東無敵望向醫小緋,蔥頭和宋宮保三人。
    蔥頭回望過來,說:“別看著我。我們幾個現在是被重點監視、嚴禁靠近王宮半步的大人物。而那皇帝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令到兩位太後都不召見我姐進宮把平安脈了。”
    東無敵皺了皺眉,擔憂地說:“不盡快把師弟救出來,我怕他會有危險。”
    宋宮保聳了聳肩說:“會有什麼危險?最壞的打算不就是成為皇帝的男寵妃。”
    此話一出,馬上換來所有人鄙視的目光。
    鄙視過他後,蔥頭說:“那小白頑固起來是很可怕的。成為男寵妃倒不是最壞的地步,就怕他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傷害到自己。”
    孟晴著急地說:“那怎麼辦?如果太子殿下有任何閃失的,我無法向王上和外公交代!”
    宋宮保插過話來,問醫小緋:“娘子,你不是與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的養子馮什麼的娘子有些交情的嗎?”
    醫小緋看他一眼,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麼辦法了?”
    宋宮保示意所有人靠過來,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聽過宋宮保的話,醫小緋站起來說:“好,我這就去馮家。”
    當所有人都不能進宮去打探北絕色的下落,又或強闖進宮向皇帝要人的時候,就隻能用迂回的作戰策略了。
    當宋宮保想起宮裏還有一個絕對有能力與皇帝抗衡、把北絕色救出來的大人物時,他的辦法就是要驚動那位大人物,讓大人物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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