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宮廷篇  第四卷第十五章至第十七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9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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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變相禁錮
    麵對著放下了驕傲來道歉的朱翊鈞,北絕色隻是垂下眼瞼用卑恭的語氣說:“皇上言重,臣惶恐。”
    低聲下氣的道歉換來的隻是一種象是不在乎的漠然。
    朱翊鈞鬆開了北絕色,一把拂掉滿桌的酒壺酒杯,仰天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他才止住笑聲,悲愴地說:“再也無法回頭了嗎?”
    北絕色望著一地的碎片可酒水,淡淡地說:“忘掉不開心的往事才能更好地生活下去,皇上何必要一再提起過去?”
    “朕放不下對你的愛!”朱翊鈞上前一步猛地抱緊了北絕色,“小北,朕以前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愛你愛得那麼深,在你離開了王宮後,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沒完沒了的在折磨著朕,朕試過忘掉你,但越想忘記卻偏偏越記得清晰,朕根本沒有辦法把你忘掉!小北,你快要把朕折磨得瘋了!”說到激動處,朱翊鈞一把捧起北絕色的臉,吻上他的唇,以行動來訴說分離後沉積下來的所有思念。
    帶著酒的辛辣味道的舌輕易地撬開了北絕色的嘴唇,霸道地纏上了他的舌,狂烈地索取著他的吻。吻至意亂情迷,朱翊鈞猛地把北絕色按到桌上,動手就要扯開他的衣服。
    一直沒有反抗任由朱翊鈞擺弄的北絕色躺在桌上沒動,他直視著朱翊鈞,輕輕地說:“皇上請自重。”
    這句沒有殺傷力的話並沒有讓朱翊鈞的動作有所停頓。轉眼間,北絕色的上衣已經被扯開了大半,內服也被鬆開,露出了半邊的肩膀來。
    北絕色依然沒有反抗,他平靜地說:“皇上,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從不會顧及臣的感受。”
    朱翊鈞的動作停了一停。
    北絕色輕笑一聲,望著亭外的天空接著說:“也罷,皇上是君,臣隻是一個卑微的臣子。既然皇上喜歡臣的身體的,盡管拿去。反正,當皇上的泄欲工具,也不是第一次的事。”
    北絕色這番話說得輕描淡寫的,象是事不關己。但聽到了朱翊鈞的耳裏,卻令意亂情迷的他清醒過來,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動作僵在了原地。
    北絕色躺在桌上不動不言地看著朱翊鈞,他的臉上是一片波瀾不動的平靜表情。
    在他的注視下,過了片刻,朱翊鈞站直了身子,無力地說:“小北,你的心可是一直都在恨我?”
    北絕色坦然地說:“沒有。”
    北絕色過分的平靜和坦然,讓朱翊鈞的心莫名地不安起來,他一把扯起北絕色,高聲問:“過去的傷害,是不是就算朕現在為你做再多的事情也無法補償?是不是就算朕把心掏出來放在你的麵前,你也會無動於衷?小北,你真的這麼討厭朕嗎?”
    北絕色用一個臣子應有的恭敬態度回答說:“皇上想多了。皇上乃萬民敬仰的九五至尊,臣又怎會有討厭皇上的心?”
    朱翊鈞呆望著眼前這個說出來的話象是用尺子量過度過的少年,內心更絕悲涼傷痛。當初那個敢於頂撞自己滿身是刺、那個很純很傻很天真還很固執的少年已經一去不返,現在坐在眼前的少年,隻是一味的對自己畢恭畢敬,一再的畫清那條分尊卑分君臣的界線,提醒他“君臣有別”。
    容顏未改,事已非。時日,真的能在不知不覺間把一些人和事徹底改變。
    朱翊鈞坐到了圓櫈上,頹然地說:“小北,你變了。”
    “人總是要長大的。”北絕色低下頭從容地整理著自己零亂的衣衫,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是逃過一劫了。以退為進,這是孟晴經常用來對付阮經倫和孟超的手段,據她說,隻要對方是由心裏疼著她愛著她的,這招是萬試萬靈永無失手的。今天借用一下,果然如此。
    雖然暫時逃過一劫,但繼續和朱翊鈞單獨相處下去,接下來也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心裏暗定了主意,北絕色站起來說:“看來皇上今天都沒有心思繼續喝酒了。既然如此,請容臣先行告退。”
    “不能走!”朱翊鈞失控地叫了起來。
    北絕色抬頭望著他。
    朱翊鈞用陰晴不定的臉色對著北絕色,說:“要退到哪裏去?你難得到大明一趟的,兩位皇太後又甚是喜歡你,你就在宮裏住上幾天吧。會同館那邊朕自會派人去說清楚,你放心地留在宮裏吧。”
    朱翊鈞的這個決定,讓北絕色不禁怔了一怔。把他留在宮中,這不就是變相禁錮了嗎?
    朱翊鈞朝亭下大喊:“張誠!張誠!”
    退到遠出某個角落的張誠聽到皇帝的召喚,馬上飛奔過來直跑到亭頂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朱翊鈞說:“南昭王子準備在宮裏小住一段時日。乾清宮裏還有間空房的,你去收拾一下讓王子住進去吧。”
    “奴才領命。”
    “皇上……”
    北絕色正想提出反對的意見,朱翊鈞卻把手一揮,截住了他的話說:“就這樣決定了。”說罷,不容北絕色有任何的發言機會,他快步地往亭下走去,很快地走遠了。
    張誠弓著腰笑著說:“南昭王子,請隨奴才到乾清宮吧。”
    事到如今,順利出宮已經是沒有希望了。硬闖出宮太冒險,隨時會連累了隨著自己一同出使大明的那班南棉國民。那還是先沉著氣靜觀其變,然後再找機會離開吧。
    沒有走遠的朱翊鈞藏身在一棵樹後,看著北絕色跟著張誠遠離而去的背影,他袖中的雙拳不由地握了起來。
    不能讓他走!朱翊鈞不甘心不願意就這樣把失而複得的他放開。已經失去過一次,這一次,說什麼都不能讓眼前人再次離開,就算是關是鎖,就算是再傷害他一次,就算是讓他更厭惡自己,也要用盡一切手段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愛到了極致,總能讓人失去了該有的理性,就象那撲火的燈蛾,明知前無去路,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撲到眼前的火裏去,直至在火中活活地燃成灰燼。朱翊鈞,他就算是萬民之上的天子,一旦固執地愛上了,也不能幸免地成了撲火的燈蛾。
    第十六章借醉行凶
    北絕色跟著張誠回到那熟悉的乾清宮,到了那間他將要住上不知道多久的房間時,才發現那房間原來離朱翊鈞住的地方不遠。這樣的安排,讓人不得不懷疑朱翊鈞的“用心良苦”。
    那間空房象是早就收拾過,推門進去隻見窗明幾淨、床上的被鋪都是嶄新的。北絕色的前腳才踏進房門,後腳已經跟進幾個張誠叫過來、專門伺候他的小太監。
    就伺候他一個小國來的王子也擠進來六個人,瞄了一下外麵,外頭還站著四、五個等待召喚太監和幾個守門的侍衛,這種大排場完全能趕得上宮中最至高無上的那位皇帝了。這樣的陣勢,與其說是伺候,倒不如說是“監視”好了。
    張誠笑著說:“南昭王子在此好好地歇息,待會奴才再命人送飯菜和換身的衣物過來。”
    他又轉身板起一張嚴肅的臉對屋內的幾個小太監說:“你們要盡心伺候王子,不得怠慢。如被我知道了誰伺候得不周到的,必定重罰!”
    說罷,張誠對北絕色行了個禮退了出去。聽得他還對門外的侍衛說:“要確保王子的安全,不能有任何閃失。”
    內有幾個無時無刻都在盯著自己的小太監在“伺候”著,門外有幾個確保自己安全的侍衛守著,這情形,想偷跑出去是沒什麼可能了。
    被困在宮中出不去,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和自己一起商量對策,朱翊鈞那個危險人物又隨時會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這種完全不利於自己的處境,得要想個辦法來改變。
    北絕色推開窗望外望去。他讓自己靜下心來,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樣做。
    既然已經進到宮裏來,不順便把當初害母後和害自己的真凶逼出原形來,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但,在找出真凶前,首要做的是先要保護好自己不被占便宜,再讓自己信任的人也進到宮裏來。單靠自己現在的力量,跟朱翊鈞對抗或者還能堅持個一時三刻的,但要與那個深藏不露地在宮中潛伏多年、恨自己入骨的真凶交手,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在身邊和自己一起商量對策,就貿貿然跑去招惹那真凶,那可是跟自殺無異。
    想了好一會,北絕色暗暗地摸了摸藏在身上的那個小藥瓶。那藥瓶裏裝的,是由醫小緋特別調製出來的,隻要用上一粒就會出現發冷發熱的症狀,還能令服藥的人適當地吐吐血,是一種上好的裝死裝病的秘藥。除此之外,這藥還有一個厲害之處,就是能令群醫束手無策找不出病因,隻有醫小緋能醫治。本來,東無敵給他這藥的時候,是為了讓他在宮裏遇上什麼突發情況時用來裝病,然後等宮中禦醫沒有辦法的時候再由醫小緋進宮診治,最後找個借口把他帶出宮來“治病”,脫離險境。
    不過,現在北絕色不打算用這藥來助自己離宮,他要利用這藥,把可以信任的人帶進宮裏來。
    定了主意後,北絕色的心定了下來。他現在什麼都不用做,隻要等朱翊鈞出現,然後再依計行事就行。
    這麼一等,等到吃過晚膳都還不見朱翊鈞出現,這倒是有些出乎北絕色的意料。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的,此時不出現不代表以後都不出現,得要時刻做好準備。
    小心翼翼地等到月上半空了,還是沒有看到朱翊鈞的身影。北絕色決定不等,他準備吹燈休息的時候,見得幾個伺候他的小太監還頑強地立在屋裏的某個角落等候差遣,便說:“你們都去睡覺吧,這裏不用你們伺候了。”
    此話一出,竟惹得幾個小太監齊齊跪到地上驚慌失措地連聲說:“請王子不要為難奴才!請王子不要為難奴才!”
    見他們這害怕的模樣,深知奴才不好當的北絕色也不好在為難他們。他不再理會那個小太監,自顧把燈吹熄後和衣躺到床上去。心裏還在想著事,躺到床上去後倒是一下沒有辦法入睡,翻來覆去了不知道多少趟,還是睡不著。
    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
    北絕色連忙坐起來,幾個伺候的小太監先他一步高聲問:“是誰?”
    “你們都給朕滾出去!”朱翊鈞帶著怒氣的聲音在屋裏響了起來。
    幾個小太監立刻不敢吭聲,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
    門重新關上後,把剛剛照進來的微弱燈光又全擋到了門外。北絕色正打算摸索著下床把燈點亮,朱翊鈞卻已經走到了床邊,邊喚著他的名字邊在黑暗中摸索著抱住了他。
    濃濃的酒氣撲鼻而來,讓北絕色不禁皺了皺眉。
    朱翊鈞爬到床上來,有些口齒不清地說:“小北,為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逼著朕做不喜歡的事情?”
    北絕色輕聲說:“皇上,您喝多了。臣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朱翊鈞緊緊地捉住了北絕色的肩膀,“朕不要回去!朕隻想找個人跟朕說說話,小北,不要趕朕走!不要趕朕!”那聲音聽上去帶著明顯的哀求味道,顯得可憐巴巴的。
    北絕色有些無奈地歎了歎氣,說:“皇上有什麼要說的,盡管說吧。說完後,臣再送你回去。”
    朱翊鈞鬆開了他的肩膀,抱上了他的腰,把頭靠到他的肩膀上,說:“今天,母後跟朕說,大明需要一個王儲,朕需要一個將來能繼承大業的正統太子。於是,朕就去了皇後的寢宮。朕明明不喜歡皇後,但為了什麼正統皇位繼承人,就得要去和皇後睡到同一張床上去!什麼江山,什麼社稷,什麼祖宗家訓,為了這些就要朕就得要和不喜歡的女人生兒育女!朕乃一國之君,萬人之上,卻是連選擇自己喜歡的人的權利都沒有!沒有!小北,你覺得朕可笑嗎?”
    不是第一次聽到朱翊鈞說出類似的話。生在帝皇之家,至高無上的風光背後,終還是有不為人知的悲哀。
    北絕色拍了拍朱翊鈞的背,當是安慰。對於喝醉了的人來說,很多時候隻是想找個地方發泄自己心中的苦悶,並不需要別人過多的勸解。
    朱翊鈞又說:“小北,你是不是也認為朕要為了什麼江山社稷,就要不管喜歡與否都得接受別人給朕安排的一切?”
    北絕色想了想,說:“皇上,您是萬人之上的天之驕子,要治理天下,治理全天下的百姓,實在不該為這種事而過於介懷。”
    “不行!”朱翊鈞用力地搖了搖頭,“朕的心中隻愛你一個,無法再接受其他的人!小北,朕隻想要你!”
    黑暗中,朱翊鈞伸手捧住了北絕色的臉,將雨點般的吻落到他的額上,臉上,最後落到他的唇上。
    白天色時候他沒喝醉,北絕色還有把握用以退為進那一招逼著他退讓,但對著一個醉得不知道還有多少理智的人,他實在沒有把握。
    剛才在黑暗中悄悄地吞下的那顆藥丸,藥力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才會發作。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就隻能改變原計劃,先出手把朱翊鈞打暈再作他算。
    在北絕色轉念之間,朱翊鈞已把他壓倒在床上,手迫不及待地往他的衣領裏探,另一隻手則以摸索到了他的腰間,要扯開他的腰帶。
    此時再不出手,就要虧本了!北絕色揚起手運起一分的內力,準備要往朱翊鈞的脖子劈下去。就在這個時候,胸間覺得有氣逆轉而上,一股鹹腥的熱流同時自喉嚨往外湧出。
    正在肆意地索要著他的吻的朱翊鈞,忽然覺得嘴裏無端多了一股怪怪的腥味。覺得不妥的他連忙鬆開了北絕色,爬下床跌跌撞撞地撲到桌邊把燈火燃起來。
    他舉著等走回床邊,竟讓他看到北絕色捂著嘴無力地靠在床邊,腥紅的顏色從他的指縫中慢慢地滲了出來。
    第十七章引蛇之計
    眼前的這熟悉的一幕嚇得朱翊鈞的酒意跑去了去七、八分,他失去了冷靜慌了手腳地結巴著:“小,小北,朕馬上召禦醫!”
    北絕色拉住他的衣袖,有氣無力地說:“禦醫沒有辦法醫治的。臣身上的毒,隻有醫姑娘才有辦法壓製。”
    “醫姑娘?是不是醫小緋?”這下朱翊鈞倒是反應得很快。
    北絕色點了點頭。
    朱翊鈞馬上朝門外高聲喊:“來人啊!”
    張誠匆忙從外麵推門而進。不等他下跪行禮,朱翊鈞匆忙地從懷中掏出一件什麼扔給他,急急地說:“去!盡快把醫小緋請進宮來!”
    張誠不敢有任何的囉嗦,利落地回答了一句“是”後,用最快的速度往外奔去。
    “小北,真的不用禦醫為你診治?”朱翊鈞看著臉色不太好的北絕色,擔憂地問。
    北絕色輕輕地搖了搖頭說:“不用。臣自出娘胎就身中此毒,發作的次數多了就成了習慣,一時半刻是不會死人的。”
    “什麼?你一出生就中毒了?中的是什麼毒?是誰對你下的毒?”剛剛才開始冷靜下來的朱翊鈞聽了北絕色這話,又慌張了起來。
    北絕色扶著床沿緩緩地躺下去,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再加上幾分憂傷的表情,然後才慢慢地用黯然的聲音說:“臣還在娘胎的時候就被人下了毒,那毒叫”九天玄冰”,是天下至陰至寒的毒。如果不是遇上師父和醫姑娘的父親,臣早就被毒死了。醫姑娘的父親當年用特別的辦法幫我把身上的毒壓製住,十幾年來雖然偶爾發作,但倒也是平安無事的。直到那次,臣被皇上誤會了與公主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在過度激動之下讓身上的毒衝破了壓製遊走全身。那個時候,臣差點就要毒發身亡,幸好找到了醫姑娘為我治療,幾經艱辛才好不容易把毒壓製住。”說著說著,北絕色很合時宜地咳嗽了幾聲,更顯可憐。
    這話讓朱翊鈞不禁回想起他一再吐血、受盡折磨的痛苦模樣。朱翊鈞愧疚地輕拍著他的背,問:“要喝水嗎?”
    北絕色輕喘著氣,象是有些費力地搖了搖頭。這副模樣,讓朱翊鈞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心中的愧疚感又不禁加重了幾分。
    “那,你知道是誰對你下毒的嗎?”朱翊鈞心痛地問。
    北絕色說:“應該與那個要對臣痛下殺手麵具人有關。”
    朱翊鈞反應很大的說:“又是那個麵具人!要殺你的是個麵具人,洛貴人說指使她的那個也是麵具人!可是,朕派出不少人在宮中明察暗訪的都找不到相關的可疑人,或者他已經離開了王宮。”
    北絕色說:“臣可以肯定那麵具人和他的同黨還潛伏在宮裏。”
    朱翊鈞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北絕色看在眼裏,說:“皇上,臣倒是有一辦法把那麵具人與他身後的人引出來,將他們一網打盡。”
    朱翊鈞忙問:“什麼辦法?”
    北絕色說:“以麵具人之前的種種所為來看,很明顯,他是很急切地想要臣的性命。隻要以臣為誘利,應該能把他引出來。”
    “不行!”朱翊鈞沒有猶豫地反對,“這樣做就等於把你置於險地,朕不答應。”
    北絕色說:“臣也不想死。所以,臣想請求皇上答應臣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北絕色示意朱翊鈞靠過來,在他的耳邊悄聲說了一番。
    朱翊鈞的臉色變了幾變,猶豫了片刻說:“這樣還是太危險了!小北,朕不能讓你去冒險!”
    北絕色輕歎一聲,說:“可是,皇上……”話還沒說完,他又咳嗽了幾聲,皺緊了雙眉,身體縮成了一團。
    見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的額頭冒出來,朱翊鈞緊張地問:“小北,你怎樣了?”
    北絕色勉強地笑著說:“有點痛而已,沒事。”
    朱翊鈞伸出衣袖去為他擦汗,剛碰上他的額頭忍不住叫起來:“你發燒了!”
    “每次毒發都是這樣,皇上無須為臣擔憂。”北絕色故作輕鬆地說,但雙眉卻是越皺越緊。
    朱翊鈞往床沿用力一拍,氣憤地說:“那個可惡的麵具人!被朕知道他是誰,一定要將他和他的同黨淩遲處死!”
    “小北……”朱翊鈞輕輕地擦去北絕色額上的汗珠,“朕會加派人手來保護你的安全,你就別想當誘利的事情了。”
    北絕色無力地苦笑,說:“上次臣被麵具人襲擊了以後,皇上不也是加派了侍衛還保護臣?但最後麵具人還是順利地利用了洛貴人,差點把臣殺死。一日不把真凶找出來,臣一日都得要提心吊膽過日子。”
    他說的是事實,讓朱翊鈞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北絕色又說:“其實,為了臣的安全著想,皇上讓臣馬上出宮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隻要臣出了宮馬上回南棉去,那麵具人就沒有辦法向臣下手了。”
    這個建議甚是合情合理。不過,一心要把北絕色留在身邊的朱翊鈞絕不會同意讓他出宮,更不要提讓他回南棉了。但是,麵具人那枝潛伏在宮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射過來的暗箭一日不除,北絕色的人身安全就一日得不到保障。不想讓心愛的人離開他的身邊,更不想讓心愛的人無休止地身處險境。
    讓北絕色離宮?還是讓他當引蛇出洞的誘利?
    在朱翊鈞苦苦地作內心掙紮的時候,張誠帶著醫小緋回來了。
    在醫小緋向朱翊鈞行過禮後,北絕色趕緊開口說:“醫姑娘,又要麻煩你為我驅毒了。”
    醫小緋望了他一眼,配合地說:“之前不是好好的嗎?還有我有給了王子你一些抑製體內的毒的藥的,怎麼還會弄成這樣?”她一邊說一邊往床邊走去。
    北絕色說:“那些藥用完了,打算今天去向你再要一些的,但卻要趕著進宮來不及去拿。”說著,他還趁朱翊鈞沒留意的時候偷偷地向醫小緋使了個眼色。
    醫小緋心神領會地向朱翊鈞說:“皇上,民女為王子療毒的時候不能有旁人在幹擾,可否請皇上稍作回避?”
    朱翊鈞連忙說:“行,朕這就出去。”
    待朱翊鈞走了出去並把門關上後,醫小緋掃了北絕色一眼,壓低聲音說:“說吧,你想怎樣?”
    北絕色有些費力地坐起來,說:“在下想留在宮中。”
    醫小緋感到意外地問:“你們之前的計劃不是想要借我的手,把”身染怪病”的你弄到宮外去診治的嗎?”
    北絕色微微一笑,說:“計劃改變。所在,得要醫姑娘幫個忙,讓皇上相信我是一個身中奇毒、不能受過多刺激的病人;再讓他相信對我下毒的那個人是個很狠很可怕的人物。”
    醫小緋打量了他幾眼,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當天那個隻懂得要死要活的小白,如今倒是會動心思想計謀了。你這樣做,是想讓皇上對那個人產生某種懼意吧?”
    被醫小緋說穿了,北絕色不禁讚賞說:“醫姑娘真是聰慧過人。”
    醫小緋聽了這話倒是很受落。她心情大好地拿出一個黑色的小藥瓶,整個瓶遞給北絕色,說:“這瓶裏裝的是解藥,一粒服下就能解除你身上的異狀。下次要裝死的話,裝完死就說自己有解藥,不要三更半夜的派人過來擾人清夢!”
    北絕色連忙道歉說:“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這次因為情況危急,所以才……”
    醫小緋不耐煩地把手一揮,說:“行了,別再廢話。快把藥給服了!本姑娘配合你演過戲後還要趕著回去睡覺的!”
    北絕色不敢再說什麼,趕緊把藥丸吞下來,再把藥瓶藏起來。見他準備好了,醫小緋再去把門打開,對站在門外的朱翊鈞說:“皇上,可以進來了。”
    朱翊鈞急急忙忙地衝進來,直撲到北絕色的床前,見他的臉色有所好轉懸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來。
    醫小緋在一旁說:“皇上,毒隻是抑製著而已,並不能從體內清除出來。所以,要盡量別讓王子的情緒有太大的變動,否則會很容易毒發的。毒發的次數如果過於頻密,體內的毒就會失去控製遊走全身,那樣的話性命就會有危險。”
    她看了床上的北絕色一眼,又接著說:“對王子下毒那個人可真狠,竟然下這種無法可解的毒來。王子雖然能保住了性命,卻要一輩子被毒折磨。不過,說起來那下毒之人也是夠厲害的,能在不動聲色、無人覺察的情況下對王子的生母下毒,讓王子還沒有出生就中毒。能想出這種下毒方法還能做得如此幹淨利落、不留痕跡的人,絕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還好,這都已經是成為過去的事情,當年下毒的人可能也已經不在人世了。如果現在那人現在還活著,還潛伏在王子的身邊的話,讓他再瞄準機會對王子下一次手,民女還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回王子的性命。”
    聽了醫小緋這番象是自言自語的話,朱翊鈞的心不由地一再抽緊。他看了看還沒有恢複元氣的北絕色,原本還在猶豫著的心,很快地定下了主意。
    朱翊鈞讓心緒平複下來,沉著地對醫小緋說:“醫姑娘,朕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醫小緋不動聲色地說:“皇上如有用到民女的地方,民女定當全力以赴地為皇上效命。”
    “很好。”朱翊鈞點了點頭。他坐到床沿上,示意北絕色和醫小緋靠過來,壓低了聲音對著兩人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
    窗外,越發越寂靜。天上掛著的一彎月芽也漸漸地從天幕上墜了下來,漫漫的長夜,在不知不覺間溜走,宏偉的大明王宮又迎來另一個早晨。
    第二天,朱翊鈞命張誠去了一趟會同館,把在南棉宮中一直貼身照顧北絕色的孟晴接進宮中,伺候她的主子。
    孟晴很高調地進宮,進宮的時候,還帶了十來口大大的木箱一同進宮了。她一邊走還一邊不時地大聲的要抬箱子的人小心,說箱子裏裝的全是她家南昭王子慣用的物品和換洗的衣服,都是寶貝,不能摔,不能碰的。孟晴那指手劃腳的氣勢,還有抬木箱那隊伍的陣型,不知情的人見了,都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進宮了,又有誰會想到一個小國來的王子也能有這樣的排場?
    因為孟晴高調的表現,再加上乾清宮中當差的人有意無意地“不小心”透露了些許的風聲,很快,幾乎整個宮中的人都知道了南棉國來的南昭王子被皇上召進宮中來暫住;然後,過不了半天,所有的人又知道了那位南昭王子原來就是以前皇上身邊當紅、極受皇寵的那位近侍太監北公公,還有還有,原來他就是當年遇劫慘死的月華郡主的兒子,算起輩份,他還是皇上的侄兒呢!
    由一個近侍太監搖身一變成為王子,這真是一個讓人津津樂道的傳奇話題啊。不過,宮中閑著的宮人們,對太監變王子這個傳奇話題不是特關心,他們關心的,是皇上和王子之間究竟有沒有曖昧。在王子還是近侍太監的時候,可是有過不少關於他和皇上之間不清不楚的花邊小道消息啊。
    現在王子才剛代表南棉出使到大明,皇上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接到宮裏來了;還有啊,一個隻是伺候王子的小宮人,也要由皇上身邊的得力太監張公公親自出馬接進宮來,看那宮人進宮時大搖大擺的模樣,如果沒有皇上在暗裏撐著腰,一個小小的宮人敢這麼高調張揚嗎?種種跡象看來,這擺明了當中是有曖昧啊!
    於是,皇上和王子之間究竟有什麼秘密這個問題,很快就成為宮裏最流行的茶餘飯後討論熱點。
    某個不顯眼的角落裏,有兩人平排而站。聽著其他宮人說皇上和王子的事越說越興奮的,穿了一身廚房雜工服飾的少年開口說:“姓宋的,小爺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不在宮裏當差了,也能想進宮就進宮。”
    穿了一身禦廚服的那個青年說:“小舅子,這是你姐夫我的本事。不過,你也很不錯嘛,不用半天的時間就能把流言弄得滿宮飛的。話說回來,我們暗地裏搞這些小動作有什麼用?”
    雜工服少年攤了攤手說:“誰知道。這是東大叔的主意。他那人向來象一隻千年老狐狸似的狡猾,嘴巴還緊得很,想從他的嘴裏掏點什麼消息出來比登天還難。他怎樣要求,我們怎樣配合行動就得了,反正,謎底總會有揭開的時候。”
    禦廚服青年撇了撇嘴,不屑地說:“如果不是為了小北北和娘子,老子還真不願意搭理那張黑鍋臉走這趟混水。”
    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鄙視地說:“姓宋的,是你自己想看熱鬧自動上勾的,怪得了誰?”
    青年冷哼了一聲,抬頭望天,裝做沒有聽到少年的話。
    在有意無意中,宮裏掀起了一場暗湧,暗湧過後,會把怎樣的真相卷出水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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