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宮廷篇 第三卷第十四章至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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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思念無期
南棉城這個地方,正如雲太妃說過的那樣,家家戶戶都種植紅棉樹;而且,除了紅棉樹,也有不少人在自家的門前院後種一些蕉樹或椰子樹。這城裏是三步之內必有一樹,十步之內必有一林,整個南棉城掩映在一片婆裟的翠綠之中;或許是這個原因,這裏比起北絕色他們之前走過的南棉國其他的地方要涼爽一些,雖然也還是熱,但起碼沒有那種悶熱得透不過氣來的痛苦感覺。
在南棉王出宮禮佛的當天傍晚,百無聊賴的北絕色站在客房的窗前看風景。窗外的南棉城經過一天繁囂的洗禮,此時正安靜地躺在一片紅紅的落霞餘輝當中;偶爾吹過的陣陣晚風帶著還沒散退的餘熱,拂過了鬱鬱蔥蔥的椰樹林和蕉林,吹散了幾戶人家煙囪上的嫋嫋炊煙,撫下了許許多多紅棉樹上的棉絮。
幾縷帶著種子的棉絮飄落到被晚霞染紅了的窗台上。看著那幾縷棉絮,北絕色忽然覺得自己的命運其實也正象它們一樣,身不由己地隨風而去,卻不知將要飄向何處。想到這裏,他吹開了窗台上的棉絮,轉身走回床邊繼續擺弄那套鋪在床上、已經基本剪裁好的紅嫁衣,隻要再處理一下某些細節部分,就可以動工往衣身上繡花了。
就在北絕色專心擺弄那身嫁衣的時候,一輛象車往客棧這邊走來,那象車的車沿上坐著一個宮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車後還跟了兩名騎馬的佩刀黃衫武士。
象車在客棧前麵停下,中年男人跳下車,匆匆忙忙地走進了客棧。
那中年男人進了客棧不久,東無敵便來敲北絕色的門。把門打開後,門外除了站著一個東無敵,還有一個他並不認識的中年男人。
北絕色疑惑地看著那人正要開口發問,東無敵卻已帶著那人徑直走進房裏,指了指北絕色說:“他是紅棉玉墜的另一個主人。”
中年男人趕緊走到北絕色的跟前,雙手交叉過胸前搭到肩膀上,彎下腰恭恭敬敬地說:“遠方來的尊貴客人,小人奉了南棉王之命,特意前來邀請貴客進宮一敘。希望您能帶上紅棉玉墜,隨小人進宮。”
北絕色看了東無敵一眼,見東無敵向他點了點頭。他向那中年男人回了個禮說:“好,麻煩先生稍等,待我收拾一下馬上跟你進宮。”
“小人在大門外等候貴客的大駕。”中年人欠了欠身,退到門外去。
北絕色去把包袱裏的木盒翻出來,打開準備把那紅棉玉墜單獨拿出來,東無敵卻阻止他說:“把整個木盒帶上,進宮後見機行事。”
北絕色點了點頭,把玉墜放回去。
用布把整個木盒包起來,跟在東無敵的背後走到客棧的大門,果然見中年男人立在象車旁等候。中年男人見他們出來,又雙手交叉到胸前彎腰行了個禮,然後才拉開白紗帳請他們兩人上車。
象車把東無敵和北絕色拉到南棉王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中年男人請兩人下車,北絕色從車裏跳下來,見到一扇緊閉著的宮門立在眼前。
守門的侍衛看到中年男人,連忙行了個禮,然後趕緊把門打開。中年男人領著東無敵和北絕色走進那扇宮門,門後出現的是一條點滿了火把的長廊。那長廊很有南棉特色,青竹圍成的欄杆,椰子樹葉紮成的廊頂,長廊的兩邊還間隔地種著紅棉樹、椰樹和蕉樹。
穿過長廊,走上一條長長的石板階梯,走過兩個寬敞的大堂,又穿過另一條的長廊後,中年男人把東無敵和北絕色帶到了一座房門虛掩、裏麵點著明亮燈燭的房子前。他靠到門邊朝裏麵輕聲說:“王,客人已經帶到。”
“請客人進來。”一把男聲從裏麵傳來。
中年男人推開一半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東無敵和北絕色側身走進那扇門,中年男人馬上從後把門關上。
房內的布置很簡單,看著那布置,北絕色忽然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沒錯,想起了,雲太妃的祥雲宮中就是差不多這樣的格局,一樣是掛了重重的輕紗。中年男人上前把所有的輕紗掛起,輕紗之後的地方,象雲太妃的祥雲宮那樣隻有一張方形竹桌和幾張青色竹椅,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房間的四周放了好幾個大書架,每個書架上都擺滿了書。
穿了一身素色長衫、隻用一根發帶束著頭發的南棉王端坐在正對著東無敵和北絕色的椅上,此時的他比起白天時所見的,少了幾分霸氣多了幾分的隨和。他笑著抬手指向左右兩邊的竹椅,說:“兩位客人,請坐。”
南棉王說的,是字正腔圓的大明官話,比東無敵和北絕色這兩個土生土長的大明人說得更標準。
中年男人連忙上前為兩人拉開竹椅,又為兩人倒了兩杯熱茶。等他倒過茶後,南棉王輕輕地揮了揮手,他會意地退出去。
等中年男人退出去後,南棉王開門見山地問:“請問兩位可就是高價出售紅棉玉墜的東無敵和北絕色?”
東無敵回答說:“沒錯,就是我們。我是東無敵,這位是我的師弟北絕色。”
南棉王仔細地打量兩人一番,用試探的語氣問:“兩位可真是有紅棉玉墜?”
東無敵笑了笑說:“如果我們沒有玉墜,又怎可能畫得出那幅栩栩如生的紅棉玉墜圖?南棉王,您是不相信我們吧?”他望向北絕色,“師弟,把布包給我。”
北絕色把布包遞給東無敵,東無敵把手探進布包內摸索了片刻,把那個紅棉玉墜拿出來舉到南棉王的麵前,說:“南棉王,您仔細瞧瞧,這個可就是紅棉玉墜?”
紅棉玉墜近在眼前,南棉王先是一怔,雙眼漸漸地睜大。他一把奪過玉墜認真地看了又看,然後,一下子站了起來激動地質問:“你們是從哪裏得到這個玉墜的?!”
北絕色望了一眼東無敵,沒有出聲。東無敵饒有興致地看著南棉王的反應,不緊不要地從木盒中拿出那個刻著“月華映雪”幾個字的白玉佩,說:“除了玉墜,我們還有這個玉佩。”
南棉王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那玉佩,臉色一變再變,他看著玉佩摸著上麵“月華映雪”那幾個熟悉的字,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竟失控地叫了起來:“玉墜和玉佩都是我亡妻的物品,你們究竟是從哪裏得來的?!”
叫罷,南棉王的臉色明顯地一沉,冷冷地問:“你們難道是盜墓賊?你們去盜我亡妻的陵墓了?!”
“我們怎麼可能是盜墓賊?”不等東無敵開口,北絕色在一旁反應很大地叫了起來,“雲太妃曾說過,找到月華郡主的屍體的時候,不但發現她腹中的孩兒沒有了,那個紅棉玉墜也不見了蹤影的。在她下葬前已經沒有了那個玉墜,就算我們真的是盜墓賊,也沒可能偷到一件陵墓裏沒有的東西!”
小師弟每次一激動腦筋就會變得比平時好使,看來也是有希望將他培養成一個思考型人的。東無敵輕笑一下,將目光從北絕色的身上轉開,看著南棉王淡淡地說:“我們絕對不是盜墓賊。南棉王,這玉墜和這玉佩其實都是我師弟的生母給他留下的遺物。”
“什麼?!”南棉王反映很大地叫起來,“不可能,這明明就是我亡妻月華郡主的物品,怎可能是你師弟生母的遺物?”
想不到東無敵會說出這樣對白的北絕色也投過來了驚訝的目光。東無敵向北絕色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說話,然後望著南棉王激動的臉,平靜地說:“怎會不可能?”他端起茶杯喝過一口茶,“南棉王,你有沒有興趣聽一個故事?或者,聽過這故事後,你就不會肯定地說”不可能”了。”
南棉王壓下激動的情緒,思索了片刻,說:“請說。”
於是,東無敵把當年如何在樹林裏發現死屍,又如何從死屍的身上得到玉墜和玉佩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然後,他指著北絕色說:“當年,我和師父除了在女屍的身上發現這兩樣東西,更在她的身下發現了一個剛出生、幾乎哭得沒氣的嬰兒,而那嬰兒,就是我的師弟。”
“什麼?”南棉王更激動地大叫起來。
東無敵慢慢地說:“發現女屍和嬰兒那天,是嘉靖四十三年的五月初六,還有……”他打開了木盒,拿出裏麵的半隻斷袖,“這隻斷袖,也是當年師父從女屍身上割下來的。”
看到那隻斷袖,南棉王頓時如遭雷擊的呆裏在原地,嘴巴微張卻無法說出片言隻字。當年,大明朝將月華郡主的靈柩送回南棉,一同送回來的,還有一些她生前的隨行物品,那些物品當中,就有一件據說是她遇害當天所穿、染滿血跡的外衣。有高僧說那身沒有了半隻衣袖的血衣怨氣甚重,於是,他就把血衣連同著月華郡主和未出生的孩子的靈位一同供奉在廣願寺裏。衣上的花紋,衣服所用的布料他都了如指掌,當那隻斷袖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無須細看,他就能肯定那隻斷袖的花紋和布料與血衣完全一樣。
南棉王臉上所有的表情變化都沒有逃過東無敵的雙眼。東無敵笑著說:“南棉王,聽過在下說的這個故事後,你還要堅持說”不可能”嗎?”
南棉王回過神來抬眼往北絕色看過去。如果,東無敵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是說當年失蹤了的胎兒奇跡地活了下來,還長大成人。但是,眼前這少年,從他那平庸的五官中完全看不到月華郡主或自己的影子,實在很難讓人一下子就相信他就是當年失蹤的胎兒。
南棉王思索了片刻,對東無敵說:“就憑這幾樣東西和你說的幾句話,本王能完全相信你嗎?”
東無敵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說:“單憑幾件死物和可能是隨便編造出來的故事,換了是我,也不會完全相信。但是,我還有一樣很重要的證據,南棉王您可以看過這證據後,再判定我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說完,東無敵走到北絕色的身邊,伸手就要撕掉他的人皮麵具。
“痛啊!”北絕色大叫起來,“大師兄,輕一點!”
“笨蛋!誰叫你粘麵具的時候用了那麼多的粘料!”想不到北絕色會把麵具粘得這麼牢的,東無敵毫無留情地用力撕。
“粘少了我怕麵具會掉下來。”北絕色拚命地想推開東無敵的手,“好痛啊!等我自己來!”
“忍著,快行了!不要亂動!”
東無敵不理會北絕色的叫喊,一把將他按到桌上壓住了他的手腳,繼續發狠勁地折騰他的臉。
被兩人那看上去有些怪異,還有點曖昧的舉動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南棉王隻好站到一邊當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
北絕色的一聲慘叫過後,東無敵的手上多了一張人皮一樣的東西。南棉王惶恐地叫起來:“你,你把他的臉皮給撕下來了?”
東無敵說:“別緊張,這隻是仿真度極高的皮製麵具而已。”
北絕色從桌上爬起來,摸著發痛又發燙的臉,不滿地對東無敵說:“你這麼狠地撕,差點把我的臉皮也給……”
“映雪!”南棉王突然大叫一聲打斷了北絕色的話,緊接著,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一下子撲過來抱緊了北絕色。
南棉王象是在瞬間陷入了一個忘我的境界,激動地自言自語起來:“映雪,映雪,你終於聽到了我的禱告,所以回來看我了嗎?”
北絕色怔了一怔,忽然想起白玉佩上“月華映雪”幾個字,難道說,月華郡主的閨名是叫“映雪”?想到這裏,他想推開南棉王給他解釋清楚,但南棉王把他抱得更緊,還哭了起來:“映雪,我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沒有忘記你,為何你這般忍心,一直不回來見我一麵不和我說半句話?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看他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還要邊哭邊說著深情告白的,北絕色倒不忍心推開他了,隻得用眼神向東無敵求救。
東無敵上前用力地拍了拍南棉王的肩膀,然後一把拉開他,讓他與北絕色保持兩步的距離後說:“南棉王,他不是映雪,他是我的師弟北絕色,也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在屍體的身下發現的嬰兒。”
這番話讓南棉王激動的心緒漸漸冷靜下來。仔細朝眼前人看去,雖然他的容貌和亡妻一模一樣,但看身形明顯是一位男子,而且,他看上去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如果亡妻尚在人世,如今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
東無敵見他冷靜下來,指著北絕色接著說:“南棉王,看過這個證據後,您是選擇相信我說的話還是繼續懷疑呢?”
南棉王擦去臉上的淚痕,毫不猶豫地說:“相信你!”
即使還是心存疑惑,但那相同的容顏就象鐵一般的證據立在眼前,南棉王已經沒有了任何懷疑的餘地。
第十五章第一勇士
正午的陽光格外的耀眼,南棉的陽光更象是比其他地方要猛烈得多。
北絕色坐在房前的回廊前,望著眼前的那個小水池長歎了一聲。昨晚東無敵把自己的臉當成證據在南棉王的麵前顯擺過後,南棉王毫不猶豫地與他父子相認了。而相認以後,南棉王就一直激動地拉著他說話,把過往十幾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不論大小都刨根問底地了解個透徹才罷休,直到南棉王要上朝了才依依不舍地把話止住,然後讓人給北絕色和東無敵安排地方去休息。
雖然一夜未眠,但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此時滿腦子塞滿了各種想法的北絕色根本無法安然入睡,於是,他幹脆坐到門前來發呆了。
“王子殿下,無端在唉聲歎氣的,是否有煩惱之事?”
北絕色回過頭一看,見住在隔壁房間的東無敵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站在自己的背後。他白了東無敵一眼,沒有好氣地說:“大師兄,你就別拿我來尋開心了。”
東無敵“哦”了一聲,坐到北絕色的身邊,笑著說:“南棉王昨夜與你相認,還準備昭告天下給你一個南棉王子的身份,你現在可以找回自己的親生父親,認祖歸宗的,身份也立馬變尊貴了,還有何煩惱?”
北絕色皺了皺眉,環視四周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後,才說:“我來南棉國最主要的目的並不是要認祖歸宗,也不想要什麼尊貴的身份。畢竟,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堅信自己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也一直把師父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我當初是為了找出真相才不遠千裏來到這裏,現在把自己的身份公告天下,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東無敵淡淡地說:“把你的身份公開,也是一種找出真相的辦法。”
北絕色不解地望著他。
東無敵接著說:“在南棉這裏,我們不但人生地不熟,更麻煩的是不懂本地的語言。雖然我們可以讓陳先生幫忙打聽消息,但陳先生畢竟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會武功,越往深處調查可能越危險,我們不能讓一個無辜的人無端地身陷險境。再說,經過多日來的打探,我發現南棉王未必清楚當年他妻子遇害的真相,他可能也隻是一個被假象蒙蔽了的人。綜合各種因素,我覺得,我們再繼續這樣明察暗訪也不是個辦法,幹脆把你的身份公開出來,讓想你死的人主動找上門來,那我們可以省回不少的工夫。”
北絕色醒悟過來,忍不住大叫:“這樣說來,你是將我推到風尖浪口上,等別人來宰割我了?!”
東無敵掃了他一眼,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緊張什麼?有我這位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在旁盯著,你會很安全的。”
“但是……”北絕色還想說些什麼,但卻看到身後跟著幾個宮人的南棉王正腳步匆匆地向這邊走來,他隻好暫時把話咽回肚子來去。
南棉王很快就走了過來,北絕色連忙站起來向他行禮:“父,父王。”差點就喊成了南棉王,還好話在出口的一瞬間快速地轉了回來。
南棉王笑容滿臉地扶起他,說:“王兒,你昨晚一夜沒睡的,怎麼不多睡一會?是不是床鋪不夠舒適?還是你不喜歡這個房間?父王馬上讓人給你換!”
北絕色連忙阻止說:“床鋪很舒適,這個房間也很好,不用換。”
南棉王關切地說:“有什麼需要的,你一定要和父王說,知道嗎?”
北絕色點了點頭,說:“知道了,父王。”
南棉王滿意地笑了一笑,回過頭對身後的一個宮人說:“去把孟超叫過來。”
“是。”那宮人領了王命,匆匆忙忙地走開了。
南棉王挽著北絕色的手,拉著他走進屋裏坐下來,說:“王兒,明天一早父王就帶你上朝,向朝中大臣公開你的身份。”
想起剛才東無敵說過的話,北絕色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南棉王覺察到他的異樣,關心地問:“王兒,怎麼了?”
“沒,沒什麼。”北絕色連忙扯起一絲笑容,“我,我是有點激動而已。”
南棉王笑了笑,接著說:“以前,在你沒出生前我與你母後曾商量過,如果是女兒的話,就取名”南鈴”;如果是兒子的話,就取名為”南昭”。你覺得這個名字如何?”
北絕色說:“既然是父王和母後的主意,孩兒沒有意見。”
南棉王又說:“好,那就這樣決定了。父王待會再去讓國師給你占卜算卦一番,看哪個封號適合你。”
北絕色笑得有些勉強地說:“一切有勞父王安排了。”
說話間,宮人帶著一個人和一隻老虎走過來了。那人,是一個上身穿著露出一邊肩膀的短袖灰色上衣、下身係著一塊及膝虎皮、腳登一雙黑色布靴的年輕男子。隻見那男子膚色黑若鍋炭,身型高大魁梧,露在衣服外的精壯肌肉在陽光下散著耀眼的光芒。那虎,是一隻巨型的黃紋吊睛白額虎,跟在那魁梧男子身後威風凜凜地昂首闊步。
在屋內的北絕色不小心地瞄到了屋外的動靜,他看到這強悍的一人一虎向著這邊走來,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問:“父王,他,他們是?”
南棉王回頭一看,臉上泛起了得意之色,說:“他叫孟超,是我南棉國的第一勇士,父王特意讓他過來保護你的安全。”
北絕色又是咽了一下口水,小聲地問:“那,那跟在他後麵的那隻又是什麼?”
南棉王平靜地說:“哦,那是孟超的最佳搭擋,小貓。”
那麼巨大的一隻動物,竟然叫“小貓”?看著那肌肉發達的第一勇士,又瞄了一眼他身後那隻凶猛的老虎,北絕色的嘴角又忍不住地抽搐起來。
第十六章品嚐魚露
宮人帶著一人一虎走到門外,跪下來用南棉話說了幾句什麼,南棉王示意他們起來,然後對孟超說:“小孟,這位是南昭王子,從今天起保護王子的重任就交給你了。還有,你要在王子麵前盡量說大明話,知道嗎?”
孟超抬頭看了一眼北絕色,又低下頭去雙手交叉在胸前向南棉王行了個禮,說:“孟超明白。”
南棉王回過頭來笑著對北絕色說:“王兒,孟超是個非常忠誠可靠的人,你盡可放心。”
北絕色看了一眼孟超身後那隻直盯著自己看的大虎,心裏不由地有些發寒。他輕輕地拉了拉南棉王的衣袖,說:“父王,其實師兄他就是大明數一數二的高手,有他在,就不用麻煩其他人了。”
南棉王說:“父王也看出東公子是個身懷絕技的人,但是,這裏畢竟是南棉而不是大明,東公子他不熟這裏的情況,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的話,還得要有個熟悉這裏環境的人照應著會比較好。”
一直在旁沒有說話的東無敵開口問:“南棉王,還沒有正式給師弟一個王子的頭銜就得要安排高手來保護,難道說,當南棉國的王子將會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南棉王看來並不打算隱瞞什麼,他微微地一笑,說:“東公子,你的猜測沒錯。南棉國雖然隻是一個並不富裕的小國,但”南棉王”這個位置還是有人念掛著的。本王多年來膝下隻有一位公主,雖說本國多年前有過女王執政的先例,但卻有更多因兄長無子而由親弟繼承王位的例子。而本王,就有五個各自執掌著一定政權的親弟。同根所生的兄弟本不該相互懷疑、有所猜測的,但是,權力和野心都是能侵蝕人心的利器,本王不得不要小心謹慎。多年來本王雖然有心將公主培養成下一任的國君,但卻一直沒有把公主立為儲君,讓儲君之位一直懸空,這樣做是為了讓那些別有居心的兄弟相互牽製,互相製衡。但是,如今王兒出現了,未來的儲君人選可以說已經是毫無懸念,之前相互製衡的局麵肯定會出現變化。雖然不一定會有什麼危險,但防患於未然,在王兒的根基未穩前,還是小心點好。”
東無敵看了南棉王一眼,說:“既然如此,那你別和師弟相認,別公開他的身份不就省回不少工夫了?”
南棉王的神色頓變嚴肅,說:“不行。本王多年來沒有照顧過王兒,虧欠他的已經夠多了,現在好不容易才能父子相認,本王不能連一個正式的身份都給不了他!”
北絕色插過話來小聲地說:“父王,其實我不太介意身份的問題。”
南棉王認真地說:“你是父王唯一的兒子,你這位唯一的兒子如果連個王子身份都沒有的話,你母後的在天之靈會瞧不起父王,天下的百姓也會嘲笑我這個沒有擔當的王的。”
停頓了一下,南棉慈愛地望著北絕色,接著說:“父王當年保護不了你的母後,但父王保證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
“父王……”南棉王說的話讓北絕色在一刹那有些莫名的感動,這一瞬的感動,讓他第一次認真地正視起眼前這個男人來,也讓他第一次發自真心地喚了一句“父王”。
南棉王還準備說些什麼,一個宮人匆匆地走到門外說了幾句話,南棉王馬上抬眼往門外望去。
北絕色好奇地順著南棉王的目光向外看,看到昨天在大街上見過的王妃正往這邊走來,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淡綠色的長裙,頭上簪了兩朵簡樸的小銀花,看上去一如昨日那般樸素。在她走到回廊的轉彎處時,北絕色才看到她的身後原來還跟著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圓臉小女孩,那小女孩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南棉長裙,頭上兩側用亮澤的珍珠圈著兩個可愛的發髻。
看到王妃和那個小女孩後,南棉王起身站到門外。
王妃很快領著那小女孩走到南棉王的麵前,行了個禮:“臣妾見過王上。”
小女還也跟在後麵欠了欠身,說:“南鈴見過父王。”
南棉王上前一左一右裏挽著她們的手臂,將她們領進屋裏,對北絕色說:“王兒,來,父王給你們介紹一下。”他鬆開兩人的手,指了指王妃,“這位是明妃,而這個就是你的妹妹南鈴。”
明妃在南棉王介紹的時候,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北絕色的臉,臉上露出了無法相信的表情,直到南棉王介紹過、北絕色向她行了個禮後,她還是楞在原地沒有回過神來。
南棉王拉了拉她的衣袖,說:“王妃,你也覺得很驚訝吧?”
明妃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說:“的確是很讓人驚訝。王子的容顏簡直和郡主一模一樣,若果王上之前沒有說過關於王子的事情,臣妾還真的以為是郡主複活了。”
站在明妃身邊的小公主南鈴用一雙圓圓的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著北絕色,她那張粉嘟嘟的圓臉掛著那副好奇的表情,看上去甚是可愛。
南棉王笑著把小公主拉過來,說:“南鈴,這位是父王跟你說過的王兄,還不快點向王兄行禮?”
南鈴聽了南棉王的話,乖乖地走到北絕色的麵前,雙手交叉到胸前,朗聲說:“南鈴見過王兄。”落落大方的沒有絲毫忸擰作作,明顯是受過良好的宮廷禮儀訓練。
北絕色連忙回了個禮。
明妃在旁笑著說:“王上,臣妾已命人準備好飯菜,不如大家先用過午膳再慢慢詳談,如何?”
南棉王點頭說:“好,我們先去用膳。”
一行人離開北絕色住的地方,走了不久便來到一個站著若幹個宮人的寬敞大廳裏。大廳的正中擺放著一張大大的長型紅木桌,桌的兩邊整齊地列著十來張同樣是用紅木做成的椅子。南棉王首先坐到了桌子的正中位置,然後各人依照順序逐一坐好。
待所有人都上座後,明妃拍了拍手,大廳裏其中一個年老的宮人馬上走到廳外喊了一聲,而廳中的其他人則各自捧了一個放了好些小碟的大木盤走到各人的身邊,把木盤中的小碟一一放到飯桌上。
三個小碟放到了北絕色的麵前,一股似曾相識的怪味撲鼻而來。仔細看去,見三個小碟一個裝著鮮紅的鮮辣椒,另外一個裝的都是沉著蒜末的淡黃色液體,還有一個裝的是顏色偏向於褐色的液體。再認真地聞了幾下那股怪味,北絕色忽然想起這種散發著怪味的液體就是那種用許多鮮魚來製成的“魚露”!
把所有小碟放好後,一班托著木盤的宮人從外走進來,在離飯桌還有一米左右的位置站定。廳內的宮人立刻上前拿起木盤裏的食物逐一擺放到飯桌上。
南棉國的食物看起來明顯地與大明不一樣,見那放到桌上的盤子碟子,有的裏麵裝著不同顏色的葉子,有的裝著泡羅卜絲,有的裝著刨成了絲的通心菜,有的則裝著一些北絕色完全喊不出名字來的雜菜。上了五、六碟沒有絲毫熱氣的冷菜後,終於見得一盤熱乎乎炒牛肉和一碟象是煎肉餅的東西上桌;再等,又見得有一盤炸蝦球上桌,那炸蝦球是把蝦肉打成肉漿在捏成一個個圓團,再插上一根手指般粗細長短的甘蔗一起炸成的,看上去造型頗為奇特。那炸蝦球上桌後,接著而來的是幾大盤煮過後過冷水撈起的米粉絲。那米粉絲上桌後,就沒有其他的菜了。
南棉王笑著讓大家起筷,但北絕色和東無敵兩人卻有點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樣下筷子。雖然他們來南棉已經有好些天,但這些天來,在陳語的帶領下,一路上他們吃到的都是陳語特別吩咐店家做的近似中土的菜式,所吃過的最有南棉特色的食物,除了各種熱乎乎南棉小食外,就是南棉特產的水果了。真正的南棉餐,他們還真的沒有吃過。
明妃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於是很有耐性地逐一講解。原來,吃南棉餐最先要的條件,就是先要學會欣賞魚露。東無敵和北絕色兩人看著明妃的示範,學著她那樣夾起了一隻炸蝦球,沾了點魚露然後吃。但是,兩人剛咬了一口就馬上把蝦球吐了出來。那種怪怪的味道,他們兩個土生土長的大明人還真是無法一下子適應過來。
看著他們兩人的表現,明妃說:“第一次吃魚露是不習慣,多試幾次你們就會發現它的美味之處。”
聽她這樣說,北絕色和東無敵的臉上同時露出“不是吧?還要試”的悲壯表情。明妃笑了一笑,說:“不習慣就不要勉強,你們還是用醬油吧。”說完,她向立在一邊的宮人說了幾句,那宮人馬上去倒醬油。
醬油很快倒來了。在給東無敵上醬油的時候,那宮人的衣袖不小心帶到了桌上那碟魚露,一下灑到了東無敵的身上。
那宮人緊張地拿來一條濕巾要為東無敵擦去衣服上的魚露。東無敵對那宮人做了個手勢,示意讓他自己來擦就行。
南棉王揮揮手讓不知所措的宮人退下,然後抱歉地說:“東公子,真是對不起。”
東無敵無所謂地笑著說:“隻是一碟小小的醬料,無須介意。”
明妃卻說:“那魚露沾到衣服上就會有一股難聞的怪味的,東公子你還是去用水清理一下身上的魚露比較好。”
東無敵一邊擦著身上的汙跡一邊說:“沒所謂,待會回去換衣服就行了。”話說這樣說,但擦過那片汙跡後,他還是忍不住地拉起那片弄髒了的衣服聞了一聞。這樣一聞,他的眉不由地輕皺了一下。
南棉王留意到他表情,以為他是在介意身上的那股味道,於是試探著問:“東公子,要不,你現在回去換過一身衣服?”
東無敵若無其事地笑起來,說:“不用,這味道聞起來還不錯。”
聽他這樣說,南棉王沒有再說什麼,轉而熱情地讓北絕色吃這樣試那樣的。
飯桌上的氣氛越來越融洽,東無敵也露著笑容配合著飯桌上輕鬆和諧的氣氛。沒有人知道,他那輕鬆笑容的背後,藏著並不輕鬆的心思。
剛才,在他聞衣服上的魚露味的時候,那股怪怪的味道讓他想起了那個在宮中與他交過手的神秘麵具人,那個麵具人的身上,也有一股這樣的味道,雖然那味很淡,但東無敵肯定是這種味道,絕對沒錯!這樣說來,那個麵具人應該是個南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