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走大道的話，此處離星還有大約十幾日的車程。如果走小路的話……我知道有三條路可以選。怎麼走呢？”沽靈翼半側著身，減慢了趕馬車的速度，征求我們的意見。
    “走大道太沒意思了嘛，到處都是人。況且冥衣並不趕時間哦！”璿璣朝我擠眉弄眼，我哪敢反駁，小丫頭很得意，繼續道，“啊……三條路。表哥，是哪三條？”
    “一條是經過一座名為驊竟的山，山路崎嶇，野獸繁多，行駛馬車不太方便；一條是水路，就是橫貫日星兩國的幻界三大河之一的淺水，我知道璿璣暈船，所以算了；最後一條是小路，雖然可以通行馬車，也沒有太大的危險，不過一路上都是窮山惡水，沒什麼意思。”沽靈翼不急不慢地說道，像個最專業的導遊。
    他剛說完璿璣便“哇哇”大叫起來，很不滿意，嘴裏嘟囔著“什麼嘛”，“討厭死了”之類之類。
    我在心中暗笑。餘光瞟到未央望著我，嘴角微勾，一副“我知道你有好主意”的表情。
    無語。他怎麼就這麼篤定呢？不過，還真讓他給猜對了。好吧，還真有一個好去處。而且，比走大道的行程不過多幾日。
    “璿璣。”我叫她。
    “嗚嗚……”璿璣抬起頭來，眼巴巴地望著我。
    “藥仙穀。”我的語氣波瀾不驚。
    “藥仙穀？！”
    “藥仙穀？！”
    未央和沽靈翼同時驚訝道。
    璿璣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怎麼了？”
    “藥仙穀不是神話傳說中的一塊淨土嗎？現實中難道真的存在……”沽靈翼皺著眉頭，顯然不怎麼相信。
    “啊？！”璿璣傻了，沒想到我會說這麼個地方。
    “藥仙穀，有一個更美的名字，叫做采凝居，《幻世錄》（某伊曾在前文提過，幻界的一本年代久遠，類似《聖經》的古籍）中曾記載，幻神之幼子采凝，善花草靈藥之物。其容若秋菊，灼若春華，明眸善睞，姿瑤豔怡，甚得幻神聖寵。一日，采凝浴畢，身著霧綃輕裾，踏塵而落，至一處靈山深穀，愛憐甚，水袖揮盈，於山崖險要處著‘采凝’二字。幽居月餘，采凝去，山穀因染采凝絕世風華，得為人間仙境，凡人皆不得入。故名曰：采凝居。”
    沽靈翼點點頭表示附和，璿璣則聽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啊……”
    我也不反駁，從馬車內走出去，坐在趕車的位置，一手抱著睡得死死的憶血，一手拿過馬鞭，對沽靈翼招招手：“你進去，我來趕車。”
    介於“冥衣怎麼可能開玩笑”這樣根深蒂固的想法，原本應該沒有半份可信的一事，硬生生叫他們半信半疑。大家都暗暗期待，真有一處人間仙境，名為采凝居，而我們，正趕往那裏。
    傍晚時分，行駛了半日有餘馬車到了一處斷崖，我單手拉住馬韁，將車停了下來。
    “到了嗎？”璿璣從馬車內鑽出來，難掩興奮。一見車外不過是一處尋常至極的山崖險峻，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下來吧。”我率先下車，其餘三人先後下了馬車。
    “冥衣，這裏莫非是通往藥仙穀的入口？但是……”未央環視一周，微微皺眉。
    “采凝‘水袖揮盈，於山崖險要處著“采凝”二字’。”我將《幻世錄》中的原文再次念出來，眾人恍然大悟——
    “這裏真的是入口！”
    我不說話，當時默認。抬頭仰望天際，走至懸崖邊，任由山風將灰袍刮得“呼呼”作響，然後側首，勾唇道：“跳。”
    三個人都傻了，一個比一個表情精彩。
    哎……怎麼就不相信我呢？算了，我先跳吧。
    思及此，閉上雙眼，傾身向前，重心下墜。幾乎同一時刻，我聽見耳畔風鳴如歌，灰袍上的連衣帽被刮落，一直掩藏在帽簷下的烏黑長發露了出來。從上空看，雲霧繚繞，青鬆映襯，灰袍為底，烏黑的青絲隨風披散開來，就像，一隻在灰色夜空中輕盈翩飛的黑翼蝶，靈異的色澤，優美而蠱惑……
    隨著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身體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就在感覺自己骨頭都要裂開的前一刻，一股輕盈的力量溫柔地拖住了我，開始在空中緩緩下落。
    我回頭，微微驚訝：“你——”
    他隻是笑了笑，左邊臉頰處有一個小小的、淺淺的酒窩。他居然……還有可愛的一麵？！
    我還在發呆，他已經將我整個身體都裹在了他的華美精致的黑色緞袍內。幾乎多年未與人於此親近過了。我以為我會很討厭。奇怪的是，不僅不反感，但是有些……溫暖。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奇特的香，讓人，莫名地安心。
    “他們呢。”我問道，因為在他懷裏，聲音有些悶悶的。
    “比我晚跳半秒鍾。估計被你嚇到了，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他邊說邊笑，胸腔劇烈地震動著，有些癢。
    我皺皺眉。這家夥，真是討厭。
    相當討厭。
    不過須臾，下落停了下來，我們來到了一塊空曠的平台上。
    掙開他的懷抱，轉過身去，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有點難受，怎麼這麼別扭。還好幾秒種後未央和璿璣也到了，四個人會和，大家都鬆了口氣。
    “這裏，二十年前，我無意中來過。”我對他們解釋道，於是很平淡。
    “哦~~~怪不得呢。冥衣，接下來該怎麼走？”璿璣興奮地東張西望，想找到通往藥仙穀的幽徑。
    我點點頭，望向平台背對崖底的崖壁。
    光禿禿的石灰岩像是多年前被泥石流衝刷過一樣，裸露著沒有任何的植物。晃眼望去，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當你自己觀察會發現，這整塊崖壁，有些玄機。那就在於——它像一個巨大的“丿”，微橫，由上往下劃下，筆頭偏重，筆鋒偏輕。
    這裏，就是“采凝”二字，“采”字的首筆。所以，藥仙穀，也就是采凝居，就在這塊平台之下。
    “再跳。”我淡淡道。
    “啊？！”璿璣傻了。
    未央淡笑。從他的眼神中，像是已經看出這崖壁的秘密了。
    至於沽靈翼……我餘光瞥向他時，發現他不知在想些什麼，神情很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