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齊的眼神很好使，我理發的第二天一上班，就聽見小齊清脆的聲音說：“哎呀，主管你理發啦！好精神呀！”
    嘿嘿，我點頭微笑，作平靜狀。
    一麵偷眼看著辦公桌對麵呼嚕呼嚕把豆漿喝得跟打豆漿的聲音一樣麵色鐵青的大魔王，肚子笑得生疼。
    哦，人家現在是沈帥哥，不是大魔王了哈。
    “在哪兒剪得啊？真不錯！還染了啊？貴不貴啊？現在的美發店，連洗個頭都15塊，剪一下要30！我們家門口的才5塊……”小齊在我身邊直打轉，一邊扒拉了一下自己前額的碎發，說道：“我的頭發有點搭眼睛，也想剪了，是不是該剪個寸頭，好打理啊！”
    寸頭？嗬嗬，小齊同誌，你不適合。我心裏暗想。
    “你怎麼不問我啊！”大沈終於按耐不住，火冒三丈。
    小齊被他的大嗓門吼了一跳，然後奇怪地說：“問你什麼啊？”
    我快笑斷了腸子，揉揉臉上的肌肉，清了清喉嚨說道：“昨天理發是大沈帶我去的，我剛來這裏哪兒曉得哪裏剪得好，哪裏剪得不好啊！問他，都問他，昨兒還是他請客理發的呢！我是沾了他的光……”
    昨晚在最後的“反付錢爭奪戰”中，我以絕對皮厚的斜視，拒不掏錢包而獲得了勝利，最後完全由沈帥哥付錢，雖然花在我頭上的錢比他的多了三倍。
    也許是這位同誌良心發現體恤到我陪他來改造形象的一片赤誠之心，以及之前那頓四人最高台之旅已經讓我處於貧血狀態的悲慘現實，最終隻宰回我一頓烤肉做夜宵罷了。
    Yeah！賺了！
    聽見我樣地力捧他，大沈臉色才緩和下來，好整以暇地等著小齊從我身邊離開改去圍著他轉。
    那表情，期待又張狂，嘖嘖，真是……丟人啊……
    結果，小齊說了句足以令大沈直接吐血而亡的話：“啊？大沈，你也理發啦！”
    我當場笑倒在桌子底下。
    哎呀呀，小齊你故意的吧！
    眼前這位都趕上拯救人猿泰山回歸人類社會的變化了，你還沒注意到啊？
    大沈，我為你默哀，你在小齊的眼底真的連顆草芥也不如。
    我像基本上已經陣亡的大沈投去了同情及憐憫的眼神，雖然皮囊下麵壓抑的是止不住的狂笑。
    小齊如小兔子一樣跳到大沈身邊去，笑眯眯地說：“難怪我說感覺今天好像看你回到了初中時候，原來是理發了啊！一時沒反應過來嘛……”
    小齊撒嬌，大沈絕對沒有招架之力。
    我本來已經從桌子底下爬了上來，這回又跌落下去。
    原來帥哥恢複到了初中水平啊，嗬嗬，沈帥哥你真的是顯山露水的很早啊！
    大沈僵硬著一張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來：“今晚我帶你去，就我們兩個！”
    小齊“唉”了一聲：“那主管……”
    我避開大沈的殺人眼神，笑著說：“那啥，今晚我有約了，你們自便、自便……嗬嗬……”
    大沈移開眼刀，表情姑且算作滿意。
    小齊還是沒心沒肺地嘀咕了一句：“哎呀，可惜，我還想讓主管幫我參謀參謀呢……”
    “有我就行了……”大沈的聲音，呃，好像便秘……
    “你？行不行啊……”小齊還在不怕死的說。
    哦，對，待會兒大魔王複蘇死的不會是他，隻會是我，還是逃命要緊。
    我在大沈淩厲的眼神攻勢下，逃到牆角，一把抓起《倉庫巡查記錄表》，一邊說：“我去巡查一下啊！”
    說罷，逃出門去。
    小齊在後麵喊：“唉，早上我來就巡查過了啊，記錄也做過了！”
    我哪敢回頭。
    果然，大魔王的聲音響起：“讓他去，多查遍不會出錯！”
    身後遠遠飄來小齊高八度的聲音：“你這什麼意思，我查過了還會錯麼？唉，說話呢，別動手動腳的，你幹嘛攬著我，熱……”
    呼……
    逃離危險地帶。
    大魔王近來苦受愛情折磨，欲求不滿，連我都要跟著當炮灰，真是不公平。
    還主管呢？
    巴巴地印了兩大盒名片，沒處散。
    回頭要跟雷鳴生說說，這也算是變相浪費，開源節流該好好整頓整頓，看現在經濟危機鬧得，連美男都要娶投資銀行行長的女兒度過難關不是？
    呸呸，說什麼呢！
    其實，真的不要變相浪費，該開了我這個主管才對吧。
    唉……
    剛想到哪兒了啦？哦，名片。
    我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幅畫麵，陸言拿著我的名片左看右看，笑眯眯地說：“我是第一個麼？”
    我的心突然疼起來。
    汗如雨下，肯定剛才逃跑太拚命，累得夠嗆。
    老了老了，不承認是不行了，奔三的老男人了，還能怎地？
    我一屁股坐在倉庫堆上。
    突然有點一支煙的衝動，可惜沒有。
    突然羨慕起大魔王嘴裏叼著一支煙玩深沉的樣子來了。
    還——想念雷鳴生手指間淡淡的煙草味道。
    畢竟是十年啊，幾乎人的一整個青春，就這麼，兩個人，過來了。
    我做了需要依附在別的植物上才能生存的菟絲花，十年了……
    你要我怎麼就此放手；怎麼頭也不回說走就走，怎麼今生緣盡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不甘心，也罷；委屈，也罷；隻要他還在身邊，就好。
    且不管他的身邊還有誰。
    我摸了摸口袋，沒有煙，但有手機。
    我撥通了珍妮的電話：“珍，是我，幫我找人打掃一下我的那個房子，下個禮拜我回去不想住賓館，想住家裏。”
    珍妮在那邊沉默一會兒。
    倉庫裏麵信號不太好，手機的裏發出刺刺拉拉的電波幹擾聲。
    “你想好了？回去還住那兒？”珍小心地說。
    那個屋子，那裏是大學時候與雷鳴生搬出學校租來同居的兩居室，後來他畢業工作存了錢，我執意還是住在那裏，沒有換新房子。
    雷鳴生拗不過我，就買下了這間二手房，好好的裝修了一下，算是我們的家。
    這麼多年，我們一直住在裏麵。
    對那裏，我有著深厚的感情，因為那是屬於我和他的“家”。
    我笑了笑，用一種輕鬆語調說道：“笑話，當然回家住啦，難道有房子空著住賓館啊，喂~小姐，我可不是大款哦。”
    “你明知道……”珍在電話裏聲音顯得很消沉。
    “我知道，”我打斷她，平靜地說：“一切照舊，日子會很輕鬆。珍妮，你了解我，我很懶，懶得去變化。”
    電話裏，珍妮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說：“知道了，隻要你開心就好。”
    “嗬嗬，怎麼會不開心，最愛的人在身邊當然開心啦。”我笑著說。
    雖然，永遠不能期盼他同樣百分之百地愛著我。
    “謝謝你，珍。”我闔上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