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夢醒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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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在一片漆黑的荒野瘋狂的跑著,不住地跌倒,又不住地爬起然後繼續跑。她淒厲的呼喊著“爸爸,媽媽”,可周圍出了自己的腳步聲和哭喊聲,什麼都聽不到,連絲微的風都不曾有。
她終於跑不動了,頹然倒地。她顫抖著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頭深埋在雙臂之間,無助的哭泣著。“爸爸,媽媽,你們真的不要琉璃了嗎?我想回家……帶我回家……爸爸……媽媽……帶我回家……”
雲月樓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中呢喃的琉璃,心不由得一緊。為什麼要牽連到無辜的飄兒呢?她的人生已經夠悲慘了不是嗎?他伸出手輕輕抹去琉璃臉上未幹的淚痕,又隨手幫她掖了掖被角,溫潤的雙眸深不見底,淡淡的閃著似有似無的哀傷。呆坐了一會兒,起身離去。
琉璃感覺到一陣溫暖的氣息,就像是久違了的洛哥哥的懷抱,她漸漸安靜了下來。可片刻之後,那絲溫暖就慢慢的抽離她的身旁,她想要挽留,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伸出手努力地去抓,卻什麼都沒有,四周依舊是靜謐詭異的漆黑。
琉璃緩緩睜開眼睛,適應了一下午後溫暖的光亮,緩緩起身。紗幔半撩著,她抬頭看到這個有過一麵之緣的房間,又看了看緊閉的門窗,午後溫暖的陽光傾灑盡來,一派祥和靜謐,她的頭腦卻仍舊限於混沌之中。
她縮在床的內側一角,慢慢的整理著思緒。終於,他想起了爸爸媽媽,還有肖洛,以及那個她不想承認的事實。老天爺在她一無所有的時候又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將它扔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個和她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的時空。
她就那麼呆呆的蜷縮著,空洞的眼睛找不到任何焦距,暖風在門外歡快的吟唱春日的美好,她的心卻陷入一片冰川無法自拔。於是她就如同傻了一般,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影,沒有絲毫反應,仿若真的看不見,也聽不見。
送走了郎中,屋內隻剩下雲月樓和琉璃兩人。雲月樓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燒已經退了,他輕輕喚她的名字,她仍舊看也不看他,呆呆的坐著。他搖晃著她的肩膀,她也就任他搖著,仿若那身體不是她的。
她的目光不曾為任何人停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個下午她的房間宛若喧鬧的集市,隻是她依舊看不見,也聽不見。終於雲月樓也累了,房間裏就隻剩呆坐著的琉璃。
時間不會為任何人的停滯而停留,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一輪將圓為圓的月亮悄悄爬上夜空,月光清涼如水灑進孤寂的房間。琉璃有時一整天水米未進,但頭腦反而愈發清醒。她緩緩起身下床,打開房門迎上清涼的月光。
院中花香不減,甚至在夜的清涼中分外幽迷,蟲鳴四起。琉璃望著滿院香花碧草,嘴角勾起一抹愜意的微笑。深吸一口氣,緩步而行。潔白的月光在她的臉上身上勾畫出淡淡的光彩,在地上投射出一個款款婀娜的身影。
琉璃穿過花徑,看到了角落裏的翩然亭。她輕輕走上台階,看著一側的古琴,不自覺地走了過去。手指隨意的挑撥了幾下,清脆的琴音在柔媚的夜空中蕩漾開去。
琉璃又想到了21世紀那些曾經的過往,一絲哀怨悄然爬上她的清瘦的臉龐,似水的眸子中閃過一縷如煙的恨意。
“洛哥哥,為什麼你要騙我?”琉璃倚在柱子旁,頭也輕輕的抵在上麵,眼睛緊盯著琴弦,思緒卻已經不知飄向何方。
在大家眼中沉默乖巧的琉璃初中的時候開始學會叛逆。從五歲開始她就一直在爸爸媽媽的期許中生活,她用她的聰慧成就了爸爸媽媽的笑容和大家的讚許,但是那並不是她想要的,至於自己想要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隻是有一種很強烈的想要逃離的感覺。
於是初一開學不久的一天上午,她走進了那家跆拳道館,報名學習跆拳道,隻是為了簡單的逃離那些習以為常的生活。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最終會真的愛上跆拳道,也沒想到她的生活會因此發生多大的改變。
在那裏她認識了當時讀大一的肖洛,那一陣教練休事假,肖洛在那裏兼職代教練。在肖洛眼裏,琉璃不是那個冰冷高貴的千金小姐,而隻是一個孤單到任性霸道的鄰家野丫頭。
肖洛時常會笑她野蠻不夠淑女,也會時常小小的“教訓”她一頓,但從不會在她孤單難過的時候留她一個人。她的話依舊不多,但在肖洛的感染下,她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在肖洛麵前,她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大小姐,而更像一個開心的鄰家小妹。
她喜歡叫他洛哥哥。洛哥哥會時常帶潤喉糖和水果給她,是洛哥哥讓她明白了爸爸媽媽的苦心,她開始學著體諒辛苦的爸爸媽媽,她也開始不再為自己的嗓子耿耿於懷,她也開始可以平心靜氣地以自己十年的沉默孤單所得享受大家的誇讚,她開始相信自己其實也很出色。
洛哥哥大學畢業,她安排他進了爸爸的公司,自己也考入洛哥哥上過的高中,然後進入他讀過的大學,她以為自己終於得到了老天的眷顧,可是一切都在她大一那年麵目全非,讓她措手不及。
爸爸的公司破產了,罪魁禍首確實洛哥哥。那一天爸爸受不了打擊心髒病發不治而亡,媽媽傷心過度,一把水果刀割破了手腕也隨爸爸而去,隻留給她無盡的孤單與悲傷,還有一團亂如麻的賬目。
琉璃不知道爸爸和洛哥哥之間究竟曾經有著怎樣的仇恨,她也不想知道。她隻知道自己最信賴的洛哥哥欺騙了她,自己最喜歡的洛哥哥將她推向家破人亡的深淵,她的洛哥哥讓她一無所有。她開始覺得洛哥哥接近她關心她開到她都隻是假象,她隻是一個可以讓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無知的小丫頭,她隻是一顆棋子,如此而已。那一刻她終於嚐到了絕望的滋味。
一夜之間長大了,從一個單純的小女生長成了一個心思縝密的大人。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那些商場的爾虞我詐一夜之間充滿了琉璃空白的心。
一陣冷風吹過,琉璃打了個寒顫,宛若夢醒時的心痛。她抬頭看了看清澈的銀月,暗自決定好好的回報老天的玩笑。她想到了那塊紫玉,她清楚地記得自己來這裏之前還帶著它,也許它也在這山莊之中吧。
琉璃向著天空輕蔑的一笑,卻感到身上徒然一暖,一雙大手搭上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