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其實我們一樣自私  答應不愛你(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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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簫的公司定在五一前的最後一個星期日開業。希堯這邊,學校因為學生所在的公立學校串五一的課而取消了本周的課程。文意打電話來再三盛情邀請,希堯恨不得把眉毛都揉斷了,連連道,“不是我駁嫂子麵子,有個大學同學結婚,實在走不開!”
    她並沒有說謊,的確有同學要結婚。那人,卻是程卓亞。
    程卓亞跟希堯同班,從大一起不離不棄追了她六年。這期間她不是不感動,但感情就是這麼回事,感動歸感動,感動隻能催生愧疚,卻成就不了愛情。從六歲起她眼裏就隻容得下霍簫一人,程卓亞就算再好,終歸是落不進她眼裏的一朵壁上花。
    當年霍簫一句話就判了她死刑,她著實消沉了一陣子。天天就知道玩命工作,一個暑假接了五個短訓班,每天工作超過十個小時不算,晚上回家還要熬夜準備第二天的新課。這樣不眠不休陀螺似的轉了一個月,薪水還沒拿到,她就因為陳舊性心肌炎引起的心動過速而住進了醫院。
    住院第二天,程卓亞去看她,她像是突然發現自己身邊還有這麼個人,說不清到底是被他的誠意打動,還是自暴自棄,總之,出了院她便跟程卓亞走到一起。鐺鐺知道了狠狠罵了她一頓,她卻隻笑笑。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許她隻是想就此沉入海底,從此不用聽不用看也不用思考,如此而已。
    這些年來程卓亞待她可算是極好。
    當時他剛在一家外企升做辦公室主任,工作極忙,但卻總是盡可能抽空陪她。他們休息日不同,作息不同,他也是盡量遷就著她的時間表。上了一天課回來,她說腿疼,他就給她捶腿。她抱怨學校飯菜不可口,他就在每個周末做好飯菜,趁著她課間休息時送過去。他記得她和她父母的生日,並且在每個大小節日準時送上禮物。盡管錯過了與霍簫的一段姻緣讓人惋惜,她的爸媽對程卓亞仍是讚不絕口。
    隻是他們交往了兩年,他卻始終停在她心坎之外。
    再後來他提出結婚,她沒有理由拒絕。看著套在無名指上的祖母綠戒指,很漂亮,很名貴,卻從來不是她最想要的那枚。
    房子是一早就準備好的,兩家的父母見了麵,婚禮的日子也訂好了,去登記的前幾天他無意中發現了存在她電腦裏的秘密。她一直有記日記的習慣,從前是記在本子上,後來是在QQ空間的秘密記事本裏——那裏她充滿了霍簫離開後的這幾年,她最真實,也是從來沒人知道的心情。
    她忘不了他獲知一切時的神情——憤怒,悲傷,像極了曠野中負痛掙紮的豹子。她有些恍惚,這樣的他是她完全不熟悉的。
    他牢牢抓著她的胳膊,她吃痛,眉毛皺緊。他一遍一遍問她,“我就隻是將就而已?”
    她默默看著他,不肯言語。
    他在她身邊很多年了,她知道此刻隻要服一句軟,他便會心甘情願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繼續留在她身邊。可是她突然覺得累。兩年來不停地跟自己也跟別人作戰,不斷地自欺欺人讓她疲憊不堪。
    她突然想,或者可以在一切成為悲劇之前修正這個錯誤。
    所以,她避開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對不起。”
    對不起。
    多強大的三個字!
    兩年前,霍簫以這一句判了她死刑。兩年後,她以同樣一句話,判了另一個男人死刑。
    聽說程卓亞現在的未婚妻是他公司裏的同事,一個大學剛畢業甫入社會的新鮮人。程卓亞應該愛極了她的單純和對他的全心全意,至少那是她從無法給他的。她見過那女孩一次,在前段時間的同學聚會上。看著他們兩人甜蜜地手牽手她有些釋然:程卓亞是個好人,完全擔得起一個姑娘的真心實意。
    其實以她的立場並不適合出現在婚禮上,希堯猶豫再三,想著這些年程卓亞對自己的照顧,心想哪怕送個紅包過去就走,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至少他的雙親就不這麼認為。希堯在禮堂入口遇到程卓亞的媽媽,一直以來程老太太對她都有很深的偏見,從始至終都認為希堯過於病弱嬌氣,根本配不上自己優秀的兒子。
    希堯見了程母,客客氣氣打招呼道,“阿姨好。”
    程母臉上的喜氣洋洋迅速收斂,換上一付刻板的冷麵孔,質問道,“你來幹什麼?”
    希堯撐著笑臉,“我來看看就走。”
    程母厲色道,“今天來的都是客人,他們過來是看喜事,不是看熱鬧的。這裏沒人歡迎你!”
    上次中途悔婚的事情在程家鬧得沸沸揚揚,希堯也有耳聞,如今被程母這般當麵說出來,她臉上再掛不住。遠遠見程卓亞的表弟向這邊走來,希堯從包裏拿出一封紅包交給他,“一會兒把這個給他。”
    表弟吃驚地看著她,語無倫次道,“嫂……希堯姐——表哥在裏麵……你不進去?”
    希堯搖頭,向程老太太道別,“阿姨,您保重,我先走了。”
    紅包送了出去,她就像去了一塊心病,莫名地釋然輕鬆。其實她心知肚明,即使她包再厚的紅包,也不及程卓亞伴她走過的這些歲月。
    她欠他的,是情。
    才這麼想著,程卓亞就追了出來,“都來了怎麼不進去喝杯酒再走?”
    希堯笑笑,“就是來看看,你忙去吧。”
    她轉身要走,程卓亞再次攔住她,“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把背影留給我?”
    希堯怔住,隨即笑道,“忘了跟你道喜了!祝你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程卓亞抿著唇,仿佛跟誰製著氣,“我一定會幸福的!”
    希堯點頭,真心實意道,“你一定會幸福的——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程卓亞抓得她更緊,一字一字道,“我一定會比你幸福!”
    希堯止住笑。
    他嚴肅的看著她,“你知道的——我恨你!我會一直看著你的——你若不幸福,我一定會幸災樂禍的!”
    看著他線條明朗卻絲毫不見喜氣的臉,她突然有些心酸,“卓亞,我也會幸福的。放心吧!”
    程卓亞搖頭,固執道,“不!我一定要比你幸福!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後悔你竟然有眼無珠,放棄了我這支潛力股。”
    希堯搖頭笑笑,“都結婚了,你怎麼還像個孩子。”
    他定定看著她,過了好一會才肯放開手。希堯最後向他微笑,沿著人民大街緩步而行。回想著程卓亞剛才說的話,她不禁麵露苦笑。類似的對白早一個星期前她也跟霍簫說過。當時的她是那樣地悲憤哀慟,仿佛拆筋剝骨般的痛楚幾乎將她擊垮。然而,當同樣一番話從程卓亞嘴裏說出,她似乎完全明白了霍簫的感受。原來,愛恨也好,傷痛也罷,再熾烈,再狂狷,傷的,不過是自己的心肝。已經離開的那個人,根本不會覺得疼。
    錦江樂園的風波已經漸漸平息下來,鍾司在Ken的要求下逐漸增加了工作量。兩天前他啟程去了廣州,應邀出席一場流行音樂頒獎禮。盡管如此,他和希堯仍保持著每天一通的電話聯係。
    晚上通電話時希堯無意中感慨起時光如梭,笑言總以為自己還青春年少,不想一覺醒來才發現竟然隻剩青春的尾巴可以抓。鍾司聞言輕笑,低聲道,“你在我心裏就像是迎著朝陽開放的向日葵,禁得起陽光雨露,永遠鮮嫩得可以捏出水來。”
    希堯咯咯笑,“小鬼頭,嘴夠甜!回來姐姐請你吃糖!”
    不是沒有察覺兩人的關係日趨曖昧,但她卻不願落得個自作多情的話柄。況且除了曖昧,鍾司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她幹脆掩了口鼻耳目,一心一意跟自己說,是她想得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她尚在被窩裏就被連番的門鈴聲吵醒。媽媽拿著張卡片進來,希堯接過,看見上麵寫著:Youaremysunshine。(你是我的陽光)
    裹著棉被赤腳跑到客廳,地上堆了一大捆向日葵,滿眼亮的讓人醉心的黃。希堯蹲在地上久久無語,直到心中最後一絲異樣的情緒也沉澱了,她才撥電話給鍾司。
    他那邊有些嘈雜,似乎人很多的樣子。
    她眼尾含著笑意,嘴裏卻道,“小鬼頭,又拿姐姐尋開心!”
    鍾司輕笑,聲音低沉悅耳,“天地可鑒,我是百分之百發自肺腑。”
    臉上閃過不自在,希堯頓了頓,幹笑道,“幸好姐姐我身經百戰閱男無數,換成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一準會被你的迷魂湯灌暈了!”
    鍾司淡淡道,“我對小女孩沒興趣。”
    希堯故作詫異,“難道你喜歡男人?”
    鍾司輕輕歎氣,“原來你不止像刺蝟,更像某種有殼的海陸兩棲爬行類生物。”
    “兩棲爬行類?你說我像烏龜?!”希堯啐道,“死小孩,找打!”
    鍾司輕笑。
    “堯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聲音纏綿在唇齒之間,帶著無法言傳的柔軟。“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喜歡的是誰,其實,你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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