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我絕對不要餓死在這裏，我還沒娶美人老婆呢！我咬咬牙，脫下外衣平鋪在地上，把塔羅拿出放在衣服上攤平。我不顧形象坐了下來，洗牌，切牌，抽牌，擺陣，一切有條不絮地進行著。
    一名剛賣完菜的大媽路過，看見我一個人埋頭苦算，也跟著好奇地蹲了下來，發問：“小夥子，你在幹什麼呢？”
    我頭也不抬，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在算命呢！”
    “算命？你會嘛，就用這些莫名其妙的紙牌？”大媽驚訝地喊了起來。
    我不悅地抬頭：“拜托大媽，這可是西方裏最準的占卜方法，跟易經有一拚哦！你再問我就集中不了精神，算不準了……”說著，我由左往右地掀開主牌，發現處於主導地位的是世界正位牌時，我心裏鬆了一口氣。看總體的牌像，也挺好的嘛！沒我想的那麼悲觀……
    “太好了，我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哈哈哈！……”我開心地抱住了那位胖胖的大媽，她雖然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卻也跟著我高興，一個勁的笑。
    “對了，小夥子，既然你會算命，那我有件事想請你算算，作為酬勞，我會給你二十文錢。如果你算得準了，我還會再付給你額外獎賞。”她一臉的躊躇，猶豫了一會兒後終於向我提出要算命的要求。
    我一愣，直直地看著她。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呢？我低頭看散落的牌陣，不禁勾起了一個童叟無欺的笑容。寶貝，不是我存心想拿你做為生財工具的哦。實在是囊中羞澀，你也不想看你的主人我餓死在這個世界吧？所以，你好我好大家好，咱們就擺攤做生意吧！
    “嗬嗬，大媽，實不相瞞，我乃是揚州第一神算‘一卦準’！哪個道上的兄弟見了我不喊一聲佩服的？您遇見了我，可算是上輩子積的福氣了！您想算什麼？盡管開口，我定當全力幫您算盡天下無難事！”我把胸脯拍得響當當的，還差點因此內傷。仔細想想，我剛才的話好像口誤了？不過我也沒多注意，眼睛晶亮晶亮地望著她。
    大媽半疑半惑地點點頭，之後娓娓道來：“事情是這樣的，我家的大兒子金福啊，前年剛得了一場大病……”
    在聽大媽羅嗦了半天後，我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信心勃勃地開始了占卜的步驟。不就是算姻緣麼？對於我的塔羅簡直是小菜一碟！牌像上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我：在兩天後，那個占卜對象會有一樁圓滿的姻緣降臨，幸運方向是西南，幸運顏色是藍色。
    我把占卜結果一字不露地告訴了大媽，她高高興興地遞給我十文錢，連菜籃也忘了拿走。我無奈地追上去還了菜籃，她千謝萬謝地告別了我。
    我拿著錢去吃了碗陽春麵填飽肚子，不再挨餓，心情總算舒暢了點。還有吃麵後剩下的錢我拿去弄了一身行頭，買了個小桌子和一塊黑色的布料，並且吩咐店家裁成桌布的大小，好讓我以後占卜的時候防止桌子粗糙的桌麵刮花了我的牌。打點好一切，正好天已經暗下來了，我搬著新買的家當進了一間城隍廟。
    這世界沒電真麻煩……我輕歎一聲後點起火折子，找到一根廢棄的蠟燭點燃了它。今後就在這裏安頓了吧！我唯一能慶幸的就是不花房租。
    隨便窩在廟中的某個角落，我就閉上了眼睛睡覺，早睡早起精神好，咱明天還有工作要做呢，可不能遲了去！
    第二天一早，我跑出去吃了幾個饅頭就拖著我的家當來到了盼君樓下擺攤。這盼君樓可真是客源滾滾，人來人往，門口總站著幾個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在招攬客人，軟語嬌聲的好不熱鬧。瞅準了地方，我就麵帶微笑地等待客人上門。
    還好昨天我逛了嶽陽城這個地方，知道哪裏最招人來往。
    等了好一會兒，覺得無聊，我便開始左顧右盼，發現在我旁邊的是一個麵人攤，攤主是個麵無表情的青年俊帥，我一時興起，衝他揚起無比熱情的笑容打起了招呼：“嘿！朋友，我是新來的，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請多多指教啊！”
    他定定地站著，好像剛才我沒有說話似的。
    “朋友？朋友……帥哥！聽見嗎？以後咱倆可就是鄰攤了，我叫江子瞳，你叫什麼？說來大家認識認識下。”我厚著臉皮在他旁邊不斷地嚷嚷。
    “……”他依舊雷打不動地站著，一臉的麵無表情。
    我就偏不信這個邪了，再接再勵：“你就說說有什麼打緊？做人有時候要積極一點才行，反正又不會少你一塊肉。再說名字隻是一個代號，你總不能以後讓我管你都叫‘喂’吧？……”
    “……閉嘴。”他大概覺得煩了，冷冰冰地吐出兩個有棱有角的字眼。
    “……”出師不利。我自討個沒趣，隻得挫敗地趴回了桌子。這個攤主真是夠個性，連話也不讓人說。可惜了那張不錯的臉蛋……不過他的手藝可不是蓋的，哪一個麵人不是栩栩如生？就連我看多了也想買上一個來玩玩。
    果然占了好地盤就是占了成功的先機，一個時辰內陸續就排了七、八個人，我振奮起精神熟練地幫他們解答問題，盡管一開始他們對我用塔羅占卜抱有懷疑的態度，但當我推算的結果一一實現後，他們就從頭徹尾地堅信不疑了。
    這不，一個剛剛從我攤子上離開的3號顧客就屁顛屁顛地跑到我麵前，激動地手舞足蹈：“先生，您說我家娘子今日會帶給全家人一個天大的喜事，您猜猜我剛才回家怎麼著？郎中告訴我，我家娘子有喜啦！”
    我聽了這個消息後也從心底為他感到高興，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笑著說：“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可要好好地待你家娘子哦！”
    男人一臉感激不盡，興奮得聲音都變了調：“我會的。先生，您可真是神算呐，我王虎佩服、佩服！現在咱們家裏哪個人不是笑逐顏開？剛才我家娘子還特地下廚做了一鍋的紅雞蛋，要我拿來感謝您的！”
    說完，他手忙腳亂地從手中的食盒裏端出一碗滿滿的紅雞蛋放在桌上。送到我麵前的東西，我當然義不容辭地收下了。好說歹說，這也是人家的一點心意嘛！況且，早上的饅頭早就消化了，這雞蛋剛好拿來充當午餐也不為過啊！
    又連續地接待了十來個客人，我的精神有些疲累了。塔羅就是解讀牌義時費神，還要聯係求解者的狀況才能逐漸推敲出塔羅要傳達的訊息，就算我是高手，也難免精神上吃不消，算算今天的盈利，也差不多了。
    我滿意地把塔羅收回特製的黑色布袋，招牌一拆，收攤去咯！
    路過鄰攤時，我再看看麵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站著的攤主，心想這人可真是個怪人，一整天也沒人光顧他的生意他還不動聲色。想想自己今天生意紅紅火火的，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居然冒出了莫名其妙的犯罪感。
    我鬱悶地發現，我似乎搶了他的生意？
    “喂！朋友，你這麵人捏得可真巧，我向你買兩個麵人可好？”我試探性地發問。
    誰知他鳥都不鳥我一眼，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模樣。我耐心地又等了幾分鍾，他還是一臉什麼也沒看見的神態。自己的好心頭次被徹底忽視，我氣得七竅生煙，真想朝他臉上打幾拳泄憤。抱著一肚子的鳥氣，我跑回了城隍廟。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我過得挺滋潤的。那天的大媽也來跟我報喜說她的大兒子真的跟一家小姐訂了親，準備一個月後成親呢！我恭賀了她幾句，她就忍不住開心，逢人就說我的占卜有多靈多靈，沒兩天功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我這個神算“一卦準”。
    平日閑暇時我總跟麵人攤主說話。可是事情依然毫無進展，他每天都是不理不睬的，我說十句他沒吭半句，脾氣再好的人也禁不住會發飆吧？
    “我說，你這樣真的不行哦！你這樣冷冰冰的，上門的客人都被你嚇跑了。你要生意好呢，就必須像我這樣微笑……微笑~~！微笑你懂嗎？”我忍不住跟他說起了經驗論，看他幾天了，都沒賣出一個麵人，連我都替他著急起來，我心裏善良的天使又開始作祟了。
    “……吵死了！”他冰封的臉上有了一絲破碎的痕跡，他終於轉過臉來，冰冷茶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他盯到我心裏發毛，雞皮疙瘩通通跳起舞來。乖乖，這小子眼神怎麼這麼有威懾力？好像我殺了他的全家，偷了他的老婆似的……好冰，好恐怖，感覺我被他的視線撕成一片片肉片死去了一樣。
    算了，這倒成了我多管閑事了！我瑟縮了回去，發誓再也不管他了，幹嘛吃力不討好？這種自虐的活兒我真是神經搭錯線了才天天幹……
    無聊地坐了半天，從美色翩躚的盼君樓裏出來了一個俊美無暇的男人，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去了。
    美人啊，美人……看看那白玉般的臉頰，看看他斜飛的劍眉，惹火的桃花眼中眼波流轉，秀氣的挺鼻，優雅的緋色薄唇輕輕一勾，就是一個令人春心蕩漾的勾魂媚笑，那修長有力的身形無比輕靈，就是衣飾也是七巧玲瓏的雅致，我忍不住在心裏讚歎：好一個傾城帥鍋！
    每個走過的女人看到這男人後自動傻掉石化，仿佛滿空氣飄的都是朵朵怒放的粉色桃色，夾雜著無數的桃心飛向天空……
    也許是我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了，他忽然朝我走了過來。
    顧客就是上帝，我秉著這一條千古不變的信念，掛起了招牌笑容：“公子，要算命麼？本神算的占卜可是一算一準！這大大小小的城民哪個不曉得我的招牌？您來光顧就是對您自己的人生負責，不準不要錢哦~如果您滿意的話，下次再來我可以給您打八折！”
    他在我麵前坐下，微微一笑，低柔又充滿磁性的聲音亂迷人一把：“‘一卦準’？果真如此神奇？怕是算過的卦中隻有一卦是準的吧？”
    “你新來的不懂就不要亂說，”見他居然質疑我的技術，我有些慍怒了，“你要算什麼？我肯定讓你心服口服！”原來是來找茬的？
    “我算……我今晚要做的事是成功，還是失敗。”他一臉的神秘。
    “就這個？”我看了他一會，他露齒一笑。
    “就這個。要是不準的話……明天你就在這等著欺騙我的代價。”
    “為什麼？你憑什麼說我這是蒙騙？就讓你看看我的占卜術，免得你把我當成一般的江湖騙子看！”我徹底憤怒了，取出塔羅牌專心致誌地占卜起來。
    他初看到我拿出的是塔羅而不是一般的卦簽時，眼中精光一閃，隨後又恢複了風流佳公子的氣質，漫不經心地看著我忙碌不已。
    我把牌攤成扇形，讓他從中抽出一張牌。他看了好一會兒後，伸出白皙無暇，就連女人也羞愧不如的修長右手用中、食指夾住其中的一張牌抽了出來：“這張。”
    我接過定睛一看，樂了。這不是編號13的死神嗎？我幸災樂禍地笑說：“啊呀！不好意思了公子，不是我不幫你，這可是你自己抽中的命運。”
    “此話怎講？”他淺淺地皺了鄒眉。我看了心中忿忿不平：怎麼連皺眉的時候也像一幅夢幻的畫卷？
    “你這張牌在眾多的牌子中是意義不幸的。你今晚要做的事太過於危險，而且會很困難。你是不是要去做一件了結的事？隻怕了結不成，反倒更糟。加上這裏顯示……”我娓娓道來，這可是關乎我聲譽的事情，我怎麼可以馬虎？
    說到後來，為了打擊他的自信，我把話說得狠了，不留一線生機：“……所以說，你做的事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
    成功地看到他誘人的薄唇上的笑容消失，抿成一條直線時，我在心中小人得意，舒爽非常。我讓你質疑我的占卜技術！看吧看吧，連老天都不幫你！
    他從懷中拿出一錠沉甸甸的銀子，放在桌上沉聲道：“若你此話當真，這銀子便是你的。倘若不是，我就來取走你的小命。”
    我聽了，心中一陣驚悸。怪隻怪他說這話時語氣太過溫柔，那水潤而清冽的眼神透著一股令人發顫的嗜血氣息。我勉強地笑了笑，背上早已冒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我看到他走到我旁邊的麵人攤跟攤主買了一個麵人便走開了。沒想到那個不愛搭理人的麵人攤主居然賣給了他，還不收錢，真是跌破了我的眼鏡，下巴頓時跌到了地上。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麵人攤主嘴角微微上揚勉強說得上是笑的奇怪表情，心中納悶的想，這是不是差別待遇？
    算了，我才不管他呢！今天真是晦氣死了，平白無故招來一個奇怪男人找茬，還被威脅了！怎麼想怎麼火大，我悶悶不樂地收拾東西。眼角睹見旁邊的麵人攤主居然也跟著收拾起來，我更是吃驚了。他平時不是都擺到月上樹梢之際才收攤的嗎？
    反常……突然賣麵人了，現在又破天荒地這麼早收攤！好像專門為了賣一個麵人給那個人一樣……
    我仔細地瞧了瞧他的臉色，問道：“喂，你沒事吧？”
    他默默地收拾東西，直到打包好後，突然回頭跟我說了一句話：“再見！”
    我受寵若驚地呐呐回語：“再……再見……”
    眼前一花，當我反應過來時眼前哪還有某人的身影？隻剩空蕩蕩的攤位。我嘟囔地念道：“就算家裏失火了也不用跑那麼快吧？……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