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鶯遷穀 6 聚 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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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玄鸞一陣大笑,大家都怔住了。
他就這麼翩翩悠然自若地走到“風暴”中央,給自己斟了杯酒,然後慢慢瞟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既然大家都是同樣地意思,何苦做此荒誕之舉?”
“你又是何人?關卿何事?!”有人不服。
“啊……各位,他就是我多次提起的那位‘救命恩人’,玄鸞公子。若然不是他,上次顏翎中了奸人埋伏,此命休矣!又哪裏能夠逃回來,及時報信?”
顏翎這時倒顯得很積極。
“就是你念經似的,每日往老子耳朵裏磨繭子的,那位‘玄鸞公子’?……那又如何?他有什麼資格插進來說話?”
“你這話什麼意思……”顏翎被他一句話,哽得臉紅脖子粗。也不知是被羞的,還是氣的。
“這位玄公子,請問有何高見?還勞煩您解釋一番,也好叫大家明白啊。”文質彬彬的凱之跑過來圓場,他給玄鸞的感覺,就像一陣輕柔的風。
“哪來那麼多廢話?先打來再說!這廝囂張如此,早看他不順眼了!”
踢凳子,亮兵刃……
英雄們,果然很有“血性”!
“住手!”
玄鸞音調不高,但奇妙地震懾力十足。
“各位想當東晉逆賊不成?”
轟!此言仿若霹靂。
“你、你這是什麼話?你給我說清楚!不說清楚,今日休想離開!”
呼~~~~~總算有人肯聽了麼?
“……如果凱之兄所言非虛,王兄果真曠世奇才,那麼恒將軍必會委以重用。他日東晉之強盛,更加指日可待。”
玄鸞頓了一頓,接著說:“方才王兄的一番言論,有膽有識!士族與皇權之間如何,大家心中分明雪亮。可又有誰敢如此大膽,毫不掩飾加以調侃?”
“果斷、敢言,且毫無顧忌……若兼之雷厲風行,如此這般,豈非是東晉之福?倘若今日大家不顧國家利益,有所誤會,有了摩擦,豈不可惜?”
“然,釀成了不可挽回的慘禍,難道就不是東晉的損失?那豈不是讓敵國稱了心意,反笑咱們東晉眾將士肚量狹窄?!”
……眾人沉默。
“你說得未免也太過了……”有人嘟囔。
“哦?那好!……反之,倘若王猛沒什麼斤兩,隻是無能浮誇之輩,那麼到時候……也就是待他見過恒大將軍,大家再作處置也不為遲。如此一來,既顯出了大家的宏博氣量,兼有盡忠護國的偉大情操,豈不兩全?!”
“此話倒也有理……隻是這廝實在太可恨!”
別人話沒講完,王猛“噌”地站起。
他慢吞吞地……提著酒壺,踱開去……誰也沒有看過一眼。
還真的,很囂張。
“玄兄,凱之在此謝過了!”凱之感激地對玄鸞鞠了一躬,急急轉身跑去追王猛了。
“顏翎,那位凱之兄是……?”拉過一邊的顏翎,玄鸞好奇地問道。
“怎麼你還不知道?”顏翎大為吃驚,仿佛不知道就犯了天條似的:“凱之兄是恒將軍的幕僚,姓顧名凱之。”
“要說他可是位奇人……別看他清秀呆傻的模樣,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咳!他家祖輩都是晉朝的官吏,真正的書香人家。愷之兄很小就博覽群書,才華橫溢。他工詩賦、書法,尤精繪畫,人稱‘三絕’!”
“‘三絕’?”
“正是!‘才絕、畫絕、癡絕’!愷之兄對於藝術的鑽研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但論其成就,就連名隱謝安謝居士,都稱其畫是‘生人以來未有也。’”
顏翎眼睛裏光輝閃爍,極為耀眼。看起來很是崇拜!
顧愷之……是麼?
一位以繪畫為人生目標之人,何以會和這群人混作一處?
突然覺得胸口煩悶,於是玄鸞悄悄溜出來透氣。那些兵甲們,雖個個孔武有力,卻沒幾個有好頭腦的,何必再呆下去?
四下裏,隨意走走、看看。
哪裏都有人盯著他不放!
不是迷離的眼神,便是悄悄地議論……
擁有絕世芳華……也很苦惱啊!
玄鸞隻好轉身,再轉身。
終於被他找到一個,大家都沉浸其中,不對他“過分瞻仰”的群體,忍不住移動腳步,過去瞧上一瞧。
“……樂哉苑中遊。周覽無窮已。百卉吐芳華。”
“好……該我了,呃……崇台邈高跱。林木紛交錯。玄池戲魴鯉。輕丸斃翔禽。”
原來是在連句!難怪每個人,都一副絞盡腦汁的模樣。
“纖綸出鱣鮪。坐中發美讚。異氣同音軌。臨川獻清酤。”
“微歌發皓齒。素琴揮雅操。清聲隨風起。斯會豈不樂。”
“嗯……”有人想了一下,猛一拍掌,然後吟道:“恨無東野子。酒中念幽人……守故彌終始。但當體七弦。”
“寄心在知己。齊萬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留……”
玄鸞無聲地退開去。文人……悶也!
他尋著幽香,來到花園,看到大家投壺的投壺,弈棋的弈棋,都挺樂和。這裏好啊,剛準備插上一腳,後麵一陣輕快地小碎步衝了過來……
玄鸞假裝不經意地轉身,就見一個身影,剛好跌在他剛剛所站的位置上。
“姑娘?哎呀,沒摔著吧。”想撞我麼,玄鸞心想。“請恕玄鸞唐突佳人……姑娘,你小心!”
忍住笑,玄鸞故意好心地伸出手,扶姑娘站起來。他對她笑著,明媚的笑顏化去了姑娘的防禦,令她的芳心悸動不已。
她低下頭,胸懷蕩漾,肌映流霞。連她握在玄鸞手中的手指尖,都是顫動的。
“姑娘可有摔傷?”如浩渺清風般的關懷聲響起,姑娘這才穩住自己的心神來道:“什麼?啊……我,我的腳踝好像扭了一下。”聲音輕得仿佛蚊呐。
“以棠?你怎麼摔了?”旁邊多了一把清甜稚嫩地嗓音。
“……勞煩這位公子,扶以棠小姐,到那裏坐下可好?”不知又打哪兒跑出來一位雅致的姑娘。
咦,身邊剛好就有石凳?原來如此……三位姑娘,一台戲嗬。
“姑娘可好些了?都怪玄鸞一時大意,怎不及時地扶住小姐,害得小姐受傷?這全是玄鸞的不是了!……以棠小姐,現在覺得怎麼樣?”玄鸞連忙擺出一副懊惱不及地模樣。
“‘以棠’小姐豈是汝等亂叫的?你聽好了,這位是郗家四小姐,郗箏。‘以棠’是郗箏小姐的閨名。”
“果然如此啊。小姐如花似月、氣度高雅、嬌麗尤絕。如此的佳人,士族大戶精心栽培猶不可得。恕玄鸞眼拙,萬望小姐見諒。今天一睹姑娘芳容,真可謂之‘三生有幸’!”
玄鸞感覺自己像是在唱戲,而且還“聲唱俱佳”。類似的話,原本是別人稱讚玄鸞的,玄鸞拿來套用一番,換湯不換藥,倒也合適。
從冠玉般俊逸公子口裏說出的話,沒人會懷疑,隻會覺得驚豔!何況,玄鸞星目中絲毫不曾掩飾,對她的欣賞之情。
“玄鸞公子可是初來咋到?怎的以前從未有緣得見?”郗家小姐一副羞答答地模樣。
“遠遊……姑娘真的沒事了麼?……不,不,我還是叫人請大夫過來瞧瞧,這才好安心哪。煩勞兩位姑娘暫陪,玄鸞去去就來……”沒說完,玄鸞就溜了。
你要討消息,是你家的事。不想回答,卻是我家的事。
可剛走了兩步,玄鸞就察覺兩道犀利地目光,正火辣辣地盯著自己猛瞧。
側頭過去,一個披頭散發的人,正毫不客氣地盯著自己。他手裏提著酒壺向口中直灌美酒,動作不覺得粗俗,卻隻感覺到豪邁與瀟灑。
是他?!
忙走過去,倚在他身旁,想從他的角度,以他的眼光,去觀察周圍的一切。可那人根本當他是空氣,隻是自顧自的喝著酒,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仿佛剛剛望著玄鸞的目光,隻是他自己的錯覺而已。
“庸俗、膚淺……根本就是一群紈絝子弟。”
“自私、不懂疾苦……都被寵壞了,隻是一尊尊名貴的裝飾品,一摔即碎!”倚著欄杆,忍受著旁邊熏死人的酒氣。玄鸞和藹地笑著,嘴裏卻緩緩地吐出惡毒的話語。
他的聲音很輕,本來就隻想讓旁邊的那個人聽到而已。
披頭散發的公子仍沒什麼表情。卻稍微朝他瞟過一眼。然後……慢慢將自己的酒壺遞給玄鸞。
大哥……你的口水,還晶瑩剔透地掛在上麵~~~
玄鸞沒有說什麼。一仰脖子,學他的樣子往喉嚨裏灌了下去,樣子豪氣幹雲。
火辣辣地感覺,從喉嚨直接燒到胃裏。玄鸞好容易才忍住了咳嗽,卻硬生生憋紅了臉!
嬌波流慧,霞生玉頰——
玄鸞不知道此刻,自己有多嬌,有多媚。雙眉緊蹙,眼波閃爍著盈盈的水光,無辜得引人憐惜的可人兒,一副難受得緊的模樣,卻偏愛逞強!
當玄鸞緩過氣來時,感覺到身邊的人,猛地間向他撲來……
雙眼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