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鶯遷穀 4 瓊 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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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洛陽,古稱豫州,因居於洛河之陽而得名。
洛陽西依秦嶺,出函穀是關中秦川,東臨嵩嶽,北靠太且有黃河之險,南望伏牛,有宛葉之饒,“河山拱戴,形勢甲於天下”。
這裏是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憑借著“八關都邑、十省通衢”的便利條件,自然成為了兵家的必爭之地。
隨著人潮,通過高聳地城牆,玄鸞緩步走進城中,隻覺眼前一亮!
繁盛、熱鬧的洛陽城,似乎並沒有因為戰爭,一副愁雲慘淡萬裏凝的模樣,反而成為了亂世裏的一顆明珠。具有著強大的生命力,以及包容力。
適逢亂世,改朝換代猶如“走馬燈”一般,曆史稱這段時期為“五胡十六國”。在江南東晉,桓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桓溫,幾度奏請皇帝遷都於此,均被士族們以各種理由,予以駁回。
如今之洛陽,南來北往四方客,駱驛不絕。單看那街麵上各種各樣的服飾,就足夠讓人眼花繚亂。
玄鸞換上一身新衣,體衣、足衣皆為錦緞。店家說,這是當下最為盛行,最是華美的式樣。
一轉眼,玄鸞輕裘緩帶,紫衣羽扇,一派煙雲水氣的姿態,一副飄然出塵的模樣,赫然變成了街麵上最出眾的士族公子哥兒。
他醉心於風景,流連於街巷,卻不知道路上行人,早已為他醉心!
杳然立於小橋,他隻是很隨意地站在那裏,就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散播到每一個人心裏。那種感覺無法形容,隻剩下感官強烈地衝擊。強烈到……所行之處,時間都仿佛片刻停留。
身穿甲胄的人為他讓路,身穿官服的人為他停車駐足。年輕的姑娘們甚至相信,那一瞬間會一輩子刻在心底!
而玄鸞,對他造成的這一切皆不在意。他揚起嘴角,一瞬間,笑成了春風。
找到了!
就是那裏——城裏最出名、最頂級的客棧。
“瓊觀”!
玄鸞緩步走到門口,收起他那一套地漫不經心,換了一副肅穆地高貴模樣,頓頓身整了整衣冠,這才往裏走去。
“瓊觀”不同別處,此地沒有“上房”、“雅間”。舊時的富家別苑,整改成今天名動江南的客棧,自然非同一般!這裏沒有獨間,有的隻是別院。一間、一間小小的,風格各異的院落,留住了南來北往最名貴的客人。
誰也不知道入住“瓊觀”需要何等規矩,但每個人都知道,“瓊觀”對於客人的挑選,是相當的嚴格。這裏的服務,同貴族大戶家並無兩樣。但隻有老板親自挑選出的客人,才會被允許入住。
雖說最頂級的客棧,當然價格也最為昂貴。可是,在這戰亂紛飛地年代,“瓊觀”並沒有沒落,相反光是衝著這號名頭,前來探訪的客人已足夠多——住在“瓊觀”,儼然成為洛陽城一種新的身份象征!
玄鸞走進前庭,並未有人上前詢問。他不急,也不惱,反而很是愜意地四處走動,仿佛自己正是這裏的主人,而不是客人。
有趣的是,庭中他人也會對他頜首微笑,一派的得體大方,仿佛他確實是此間的主人那樣。直到……
一個婦人,非常優雅的站在那裏,正用一種令他很舒服地神情,對著他微笑。
說不得這婦人年齡幾何,她並沒有多加掩飾自己的年紀。淡掃蛾眉簪一枝,仿佛隻是為了得體,隻為合宜。
她的穿著並不華麗,端得是素淨。但她簡約雲澹,清麗典雅得就像是遠山外一朵悠悠的白雲,超然絕俗,叫人無法忽視。
她的芳華已經不再了。但隨著閱曆所沉澱下來的,那份深邃,不但不減她氣質分毫,反而愈加地深刻。不靠裝點,不賴青春——那種從身體裏麵散出來的氣度,渾然天成!
她正用一種沉穩、親切又陽光的笑容望著玄鸞,玄鸞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向她靠近。所以,他溫順的走到了她的身邊,乖巧得像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
玄鸞沒有低頭。就算他想用盡所有的力氣,也難以收回自己的目光。但他還有力氣說話。於是,他微微張嘴,輕喚了一聲:“老板”。
夫人笑了,仿佛對他的回答很滿意。因為,她的確是“瓊觀”的老板。
“想住在‘瓊觀’?”
“是。”
“喜歡什麼樣的氣氛?”
玄鸞沒有做聲,隻是微微轉身,伸出手臂往空中劃出半圈。寬大的袖袍行雲流水,他優雅的手指,正指向遠方的山岱。
老板笑了,她其實一直都是笑著的。隻是她每次的笑容都很不同,各具深意。她微微頜首,象征性的低頭行禮,輕柔地回了一句:
“隨您的意。此刻你就已經是‘瓊觀’的主人。”
玄鸞感覺千萬的花瓣席卷而來,而他正包圍在無數花瓣裏,被溫柔地嗬護。
老板的意思很明確,他被允許入住了。可他不明白,這一切是為了什麼,所以他還是站著,溫順地站在那裏,仿佛一個聽話的孩童。
“怎麼?”老板口氣顯得很誠心,可她一切了然於胸地神情,直叫玄鸞越發的恭謹了。
“您為何會選中我?您並沒有問我任何的問題……”玄鸞對此耿耿於懷。
“嗬,我還要問您什麼呢?打從昨日您進了洛陽,換了一身行頭,該打聽的都打聽了,該去的地方也都去過了……
恕我直言,您初來咋到的舉止,分明就出自於鄉間。可單單隻是換了一身衣裳的功夫,您就變了另一個人……我不敢說閱人無數,但看人卻向來精準。您的高貴氣質,本就屬於自己。那是任何後天學來的禮儀教養,都模仿不出的,純粹出自血統的東西。所以,我對您表示好奇,就是這樣。
那麼,您要入住的小苑已備好。至於瑣碎之處請隻管吩咐,瓊觀會盡量遵照您的意願安排妥帖的,請盡管放心。”
玄鸞暗自吃驚,為了老板話語中的那幾層含義!
但假如他真的很吃驚,表麵上也未曾表現出半分來。仿佛閑話家常一般,玄鸞也將一切應付得雲淡風輕。
老板一定還有話未講……但她不會多說了……所以,玄鸞也不必多問。
跟著引路的少女,玄鸞步入到深深的庭院中去了。走到小池楓橋上,向東遠眺——隻見青山延綿曲水環繞,北側岸邊古樹參天,小彎處有樓閣起伏。
他終於知道什麼是“瓊觀”。終於知道了,這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瓊觀”擁有如此規模的宅院……能夠擁有它,並擁有“江南第一”客棧稱號的經營者,究竟會是多麼厲害的人?玄鸞不禁去想,不禁肅然起敬!
多且不論,單單憑著能與世家貴族為之匹配的奢華,以及“瓊觀”所有丫頭、小廝們頗有教養的舉止,還有……還有那套精準、靈通的消息係統,已足夠讓人驚奇不已。
原來,他一入洛陽城,便已被人盯了梢嗬……但她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血統………………
“瓊觀”,以及“瓊觀”的主人——絕對是個厲害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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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
更敲響兩聲,已經二更。
一種奇妙的笛聲,在夜空中緩緩揚起……
笛聲很輕,但可以傳得很遠,再遠都能聽到。笛聲很柔,但它能直映到你的心底。笛聲仿佛很遠,卻又好像很近。很近的地方聽起來,又仿佛它還很遠。
此曲不是“裂魂”,是“魂引”。“裂魂”是攻擊,“魂引”卻是訊號。是引導特定的人,發現自己的一種聲音訊號。
這種笛音很奇特,它具有著某種魔力……它代表著一種武功——“音波功”。
“音波功”的入門,沒有多難學。所以年紀輕輕就懂得這套功夫的人,沒有多麼神奇。但要將“音波功”的功力完全發揮出來,則需要吹奏者對音律超高的駕馭能力,以及不斷地苦升內力。
可今夜的笛聲,分明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這吹笛之人,少說也有50年的深厚內力。而他,顯然沒有將內力完全地釋放出來…
如果說這一曲不是“魂引”,而是攻擊……那麼,它將是多麼可怕的力量!
洛陽城中,居然有此等高手!
這位高手身在何處?
而這一曲“魂引”,究竟是為何而起?
夜半二更裏……
就隻有輕柔地笛聲,仿佛情絲低低傾訴,在洛陽城上空婉轉悠揚地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