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顏回被掐的喘不過氣，費了好大力氣才喚出他的名字：“祁鈺……”
    祁鈺周身煞氣一滯，目光有片刻空洞，隨即現出掙紮之色：“顏……回……”
    一手痛苦地抱住頭，另一隻手慌忙趁意識尚存將顏回推開：“你快走！”
    看祁鈺如此痛苦，顏回將他輕輕擁入懷中，隨即用力抱緊：“別怕，我在這。我會一直陪著你，別怕……”
    “對不起，對不起……”祁鈺唯有竭力克製自己，小心翼翼抱住懷中的身軀。咬牙掰斷一根手指，以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
    顏回發覺祁鈺在抖，沒一會冷汗便浸透衣衫，過了許久才漸漸平息。
    目中煞氣盡斂，終於恢複清明。祁鈺把手指正回原位，放開顏回，直視他的眼睛：“若再有下次，你隻管先走，我不想傷你。”
    “說什麼胡話。”他小心翼翼的模樣令顏回心疼萬分，唯有捧起他的臉頰，溫柔的看著他：“我不會再留你一人。”
    祁鈺笑了，冷汗滴落眉峰，他隨手抹去，拉住顏回的手放到自己心口：“若真有朝一日，我再也無法恢複清醒，記住這個位置，殺了我。”
    那是夙夜以“爭”斬殺將軍劫時刺穿的位置，也是他唯一死穴。
    沒給顏回反駁的機會，揚手扯下發帶：“發帶鬆了，幫我重新綁一下吧。”
    “……”
    顏回接過發帶，祁鈺背過身去。
    顏回先將發帶搭在他肩上，修長的十指如梳，攏起長發，仔細理順、紮好。
    鮮紅的發帶繡著暗紅的曼陀花，流蘇顏色由紅轉墨，剛好垂在肩上，伸手就可以摸到。
    祁鈺手指在流蘇上繞了一下，又扔到腦後，牽起顏回的手：“待把鳳凰送回妖界，我們就離開這吧？去你喜歡的地方、看你喜歡的風景，一路行善。”
    林毅說：待天下大定，若那時你我都還活著，再一起去看看這大好河山。
    清緣說：人界很美，眼前所見不過滄海一隅，你可願與我共賞人間？
    劫封印自我留在顏回身邊，所求不過以此殘魂，伴君此生。
    祁鈺決定不再渡魂——顏回不會願他害人。
    況且體內戾氣已逐漸失控，他不知自己還能清醒多久。
    劫孤身一人，他有勇氣去歸墟等死，可祁鈺不同——顏回對他傾心，他要如何認命？
    所求唯有當徹底陷入瘋魔之時，能夠死在顏回手中。這樣，縱使魂飛魄散，也算圓滿。
    顏回鬢邊泛起紅霞，垂眸淺笑，不敢看他：“好。”
    祁鈺勾起嘴角，露出兩個甜甜的梨渦及一對尖尖的虎牙。拍拍顏回的手，起身換上幹淨的衣袍。
    他的袍子如發帶一般——豔紅為底，暗紅曼陀花點綴其間。由上至下，底色逐漸轉深。黑紗輕掩，袖口為墨。
    領口微敞，鎖骨半露，細長的腰封勾勒出修長勻稱的身形，由一條墨色綢帶係住。尾端兩撮同色流蘇垂於一側，隨著步伐微微晃動。
    行動間流蘇與腿部相互碰撞，緊致的腿部輪廓若隱若現。綢緞隨動作起伏，如被清風吹皺的春水，引人無限遐思。
    顏回別過視線，卻被祁鈺抓住了手：“要與我一同出去嗎？我昏迷的這段時日，鳳凰想來必不輕鬆。”
    堅定的回握住祁鈺的手，顏回點了點頭。
    鳳凰一見兩人出來，頓時喜形於色，撚起鬢邊垂落的一撮碎發：“你們可終於出來了！想我堂堂妖族少主，竟成了給你們看門的！”
    “好好一隻鳥，可惜長了嘴。”祁鈺向前一步將顏回擋在身後，鮮紅的曼陀花自腳底迅速蔓延開來，鋪成一片，將殺來的群魔圍困其中。
    鳳凰眼尖的注意到兩人的手握在一起，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隨即看向顏回，卻見他看祁鈺的目光絕非尋常朋友。
    轉而又看看祁鈺，那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同時將顏回的手握得更緊一些。
    鳳凰的嘴巴未及張開便牢牢閉住，僵硬的移開視線去看那些陷入“花海”中的魔族——
    他可不想體驗被曼陀花蝕骨的滋味。
    祁鈺此去妖界是為幫鳳凰奪回妖帝之位，凶險難料。為了安全起見，便將顏回留在魔域，並於寢殿外麵又加設層層禁製。
    因顏回體內有那一半魂魄在，祁鈺設下的所有禁製於他而言皆如虛設，並不會限製他的自由。隻是旁人若敢擅闖，必然驚動祁鈺。
    想要闖破祁鈺設下的禁製可是需要時間的，而這個時間足夠他自妖界返回。
    顏回雖覺得有些小題大做，可也隻能領受——於世間眾修之中，顏回雖為翹楚，可於祁鈺而言，這點本事就顯得不夠看了。
    臨別前依依不舍，顏回千叮萬囑祁鈺切莫衝動；祁鈺則摸摸他的臉頰，含笑於他額間印下一吻：“若遇難處隻管回到寢殿，萬事等我回來。”
    “嗯。”
    聲音輕若呢喃，卻似絨毛刮在心頭，令祁鈺幾乎想將他抗走。
    壓下念頭緊了緊握在掌心的手：“若遇事情，可以發絲喚我。”
    見祁鈺這般兒女情長的繾綣模樣，鳳凰不禁懷疑——他真是想幫自己奪回妖帝之位嗎？
    想著，忍不住提出質疑：“你其實是嫌我累贅了吧？”
    “是啊！”祁鈺並不否認，反而笑眯眯的在鳳凰頭上狠揉兩把：“你可真聰明！”
    鳳凰撥開祁鈺的手，氣鼓鼓的捧起兩腮：“我牙酸。”
    迎來的自然是祁鈺的白眼。
    妖界漫天紅雪，天上血月高懸；鬼符召出兵馬無數，殺聲震天。
    目力所及之處，妖族死傷無數。
    祁鈺一人，竟抵過千軍萬馬。
    鳳凰不禁想起當初祁鈺是怎樣逼得錦羽鳥走投無路、又是怎樣當著顏回麵不改色的說要把自己烤來吃了——
    當時雖在妖蛋之中尚未破殼，可他已經成型，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也都知曉。
    他一直對祁鈺心存畏懼，可祁鈺因著顏回的緣故，並未傷害他，反而多加照拂。
    於他而言，祁鈺更像是個長輩——雖刻薄嚴厲了些，可待他總歸是好的。
    但這好也非全無節製——鳳凰突破之時，祁鈺竭力相護，為他擋下妖魔無數；此刻殺回妖界奪取妖帝之位，祁鈺將妖帝獨留給鳳凰，讓他親自動手。

    作者閑話：

    還沒殺完，盒飯已經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