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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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開門,冷風夾裹著雪塵向自己衝來。
    剛才還呆在溫暖舒適廂房的華一別裹緊了厚實的貂袍,才邁出門檻,轉身合上門。
    昨日天晴,無涯便邀約華一別出門。
    一路雪徑,“峰若玉雕,石似晶鑄”。“玉墮冰柯,沾衣生濕”。
    華山雖有雲,雨,霧,雪四景。如此壯麗的冰雪天地,華一別卻是從未見過。
    懷著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強烈好奇,興致勃勃地欣賞著,直到久病未愈的身體受寒,響亮地打了好幾個噴嚏,才被無涯強迫著抱回廂房。
    今晨醒來,床邊卻空空如也。
    出門見又下起了雪,心知今天的出遊計劃算是擱淺,心中不免落寞。
    等他合上門轉回身子時,才發現一個男子穿過雪羽漫飛的中庭,走到了屋簷下。
    男子放下背上的竹簍,輕輕地拍掉肩上積雪。
    華一別注視了他好久,男子才若有所覺地抬頭,正對上華一別的目光。
    眉目俊秀,表情疏朗。看見華一別,自然地彎起了嘴角,善意地微笑。
    華一別原先還略微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男子的眼中神采,讓他不由想起海納百川,涵虛覆地。
    仿佛看穿塵世,卻沒有滄桑的感覺。而是一種寬容,和一種善意。
    華一別就這樣與男子對望著良久,突然見男子向自己走過來。
    華一別出乎自己意料地一點都不驚訝,任由男子走近,抬起自己的臉,仔細打量。
    “中了‘夕漾’。”
    相當肯定的語氣,聲音如想象中一樣的溫潤如玉,聽著很舒服。
    “印堂陰暗,眉帶淺紅,嘴唇灰白……怎麼,有點奇怪……”男子絮絮低語,舒展的眉頭輕輕擰起。
    “師父!你回來啦,無涯哥哥等了你三天了!”名叫蒲兒的童子從藥房裏奔過來,才看見站在一旁的華一別。
    “師父,這是華一別哥哥,無涯哥哥帶回來治傷的。”
    華一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男子的微笑似乎搖晃一下,才又迅速安定下來。
    他聽男子說:“把竹簍背到藥房去。涯兒在哪裏?帶我去找他。”然後男子對自己歉意一笑,說聲告辭,領著蒲兒離開了。
    華一別在原地心神不寧。
    涯兒?他是他的誰?
    ————
    笛遊在充斥著強烈藥草香的冰窟裏找到了運功的無涯。
    無涯隻穿著褻衣,見了來人顯得很開心,俊美的臉亮了起來:“回來啦!等你好久。”
    然後回息收功,一股腦從冰床上跳下來,邊利索地套上外衣邊說:“快跟我走!我帶了個病人回來,是中的‘夕漾’!”
    笛遊倒站著不動:“我瞧過了,毒很淺,不礙事。看你急得。”邊說邊整理無涯淩亂的領口。看看冰床上鋪著被碾出汁的藥草,“怎麼不等我回來再練功?自己配藥,要是弄錯了怎麼辦?”
    “我不知道你多久回來嘛,要是等了十日還見不到你人影,豈不是荒廢了時光?先不說我的事,先去看看一別——就是那個病人——他前幾天痛得厲害。”
    笛遊被無涯拉著,被迫施展絕世輕功向廂房飛去。
    ——
    笛遊讓華一別躺在床上,伸手探著他的脈搏。
    要說這毒,聽蒲兒說已經吃了半粒解藥了,確實不重。
    隻是這麵相,還有切脈時摸出的脈相,著實奇怪。
    脈息浩瀚似海,是因為打通任脈;氣流虛軟,是因為中了劇毒。
    隻是那一大股橫衝直撞氣勢如虹的不受約束的氣流,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
    笛遊靈光一動,抬頭問無涯:“涯兒,我給你的金丹呢?”
    無涯沒說話,隻是嘿嘿賠笑著。
    笛遊心一緊,放下華一別的手就衝出了廂房。
    半路上被追出來的無涯正麵短住。
    “小遊……”按住笛遊的肩,語氣有些撒嬌。
    笛遊似乎掙紮很久,表情才恢複平靜。
    “涯兒,不是我生氣。那顆‘還魂金丹’比你的年齡還大,我將近三十年的心血都在那上麵。我把它給你的目的,不是讓你用來強健別人的身體。”
    還魂金丹,顧名思義,有起死回生之功。笛遊一摸華一別的脈相,就知道他並沒有經曆過生死劫。
    但他難得生氣的原因,卻並不主要是因為無涯暴殄天物的行為,而是之前的種種猜疑,似乎因此被證實,而帶來的怒火攻心。
    “涯兒,你以前從來沒有帶過誰上來,一個都沒有……”
    聽著類似質疑的話,無涯擁住了他:“小遊,現在可不可以不要問,我自己心裏很煩,很苦惱很茫然。你先去看看他好不好,把他醫好,醫好後……醫好後我會做了斷。”
    他的臉痛苦地糾結著,笛遊揉揉他緊皺的眉頭,輕輕地歎一聲:“醫好,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
    “……涯兒在你毒發時喂你金丹,金丹之力便將一部分毒攜帶進入內府深處……那部分毒現在被至剛至純的內力裹著,根本拔不出來……唯一可能的辦法,是要自毀內髒。可內髒毀壞,連我都沒有辦法治愈……”
    無涯坐在床邊,笛遊把剛才對自己說的一番話再說給華一別聽。
    華一別從最初瞬間的驚訝,到平靜無波地接受。
    無涯看著,心就揪的痛。
    他寧願他把悲傷發泄出來!
    笛遊看華一別長久沒有吭聲,便說道:“現在最妥當的辦法就是不管它。有我的藥,那部分毒影響不到你,隻是,你不能再大動真氣……”
    果不其然看見華一別表情一暗,笛遊心中歎息著,起身帶著蒲兒離開,把空間留給兩人。
    待笛遊出門,無涯才問:“一別,你怪我嗎?”
    他伸手去握華一別的,卻被對方閃開,他不屈不撓,狠命地握緊了。
    “一別……”無涯咬唇思慮了良久,想法還是沒有著落。
    他隻好說道:“你好好休息。等我去……總之,你先休息。”
    說著,白袖在華一別麵前一揮。
    華一別隻覺一股異香鑽入鼻尖,便昏睡不醒。
    再醒來已是夜半。
    床邊如今晨一樣空空如也。
    試著起身,卻全身乏力,於是放棄努力。
    他默默看著屋角火盆裏熱烈跳動的火光,雖然溫暖如春,內心卻一片淒涼。
    無涯,你知道嗎?我最悲傷的竟不是自己再也用不了內力,而是此刻,你竟然不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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