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浮生之傾國卷二 50 卷二章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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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鳳致醒過來的時候,兀自頭痛得厲害,壓根兒想不起昨夜的事,隻道殷螭見自己酒醉,一怒走了,反正從來也不懼他,不過就是等著他發火排揎一頓而已。誰知忍著宿醉去朝拜的時候,殷螭的神色卻頗是古怪,並不提昨夜遲到又醉酒衝撞之事,隻是道:“你臉色很不好,又吐血了?好好將養幾天罷,許你免朝。”於是林鳳致謝過了恩,自己回房去休養了。
他這一病酒,又引發了吐血的舊疾,竟足足害了五天才好,這五天裏殷螭倒也沒有來騷擾他,隻是命太醫天天來看。然而林鳳致這一害病,宮中近侍以及隨駕過來關係較密的大臣,不久都知道了他那夜酒醉遲到、誤了皇帝臨幸之約,這般生病,自是遭到好色荒淫的皇帝暴虐了,於是大家私下裏談將起來,都不覺充滿了同情。這風聲過了不久刮到殷螭耳朵裏,慪得他又幾乎象林鳳致一樣吐血,又實在沒處可說,忍不住去同林鳳致發火:“簡直胡說八道!我幾時暴虐過你?我被你活活欺負了還差不多!”
說這話時已經離林鳳致大醉而歸那夜過去了十餘天,林鳳致病勢痊愈,殷螭這才又駕臨留宿,林鳳致聽了眼皮也不抬一下,說道:“小臣有什麼膽量欺負陛下?這話說出去沒得教人笑掉大牙。”殷螭惱道:“你那夜遲到不算,還又醉又鬧,我可曾碰你一下?至今連帳也沒跟你清算——你也不去跟人辟謠分辯一下!”林鳳致笑道:“行,不過要請教陛下,如何去辟謠分辯?”
殷螭被他堵得沒話可說,賭氣便拉他上床,做到最火熱的時候不免動情,緊抱著他低聲問道:“小林,你究竟有沒有一絲半點念我的好處?”林鳳致正在被弄得意識迷糊的當口,哪裏回得了話,隻是微微呻吟,殷螭平素最愛看他這般不能自持的迷亂模樣,這時卻不免想起那夜他醉後吐露心聲時柔情脈脈的眼神,心裏忽然一悶,興致便下去了大半,結果胡亂完了事。林鳳致喘息初定,剛要起身,他卻又一把按住,重新進攻。
這晚他也說不出到底怎麼了,隻覺得心中空虛,仿佛隻有在林鳳致身體裏衝撞的感覺才是真實,於是強壓著他就是不肯放開,一遍遍的反複需索。到第三遍完事後還不放手時,林鳳致終於忍不住了,低喝道:“夠了沒有?讓我起來。”殷螭喘息道:“你那回欠我一夜,不該補償回來?”林鳳致冷笑道:“好罷,便算補償——今晚不把我弄傷料你也不肯甘休的,虧你還說不曾暴虐!”
殷螭聽得這個“弄傷”,倒稍稍住了手,林鳳致趁機掙脫了他起來去穿衣。殷螭望著他背影,忽然有些傷感,道:“小林,你不覺得我其實對你挺好的麼?”林鳳致頭也不回,答道:“嗯,想要我的時候,倒真是挺好的。”殷螭道:“那我問你一件事。”
他說有什麼事或問題要問的時候,林鳳致從來不接口問句“什麼?”來助興,殷螭一向也習慣了,於是道:“你肯定記得罷?有一回你問我,是要你身子還是要你心?讓我選一樣。”林鳳致扣衣衫的手稍稍頓了一下,隨即道:“我是問你們這類人眼裏,身和心哪個更要緊?沒什麼選不選的,又怎麼會讓你選?”殷螭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讓我選麼——我們不爭這個。我隻問你,為什麼隻能選一樣?要是兩樣都想要,便不成麼?”
林鳳致一時不答,站起身來將外袍披上,束好鸞帶。殷螭看不見他正麵,卻感覺到他似乎不出聲的冷笑了一下,慢吞吞的道:“陛下,有句老話——”殷螭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林鳳致道:“正是。”
殷螭固執問道:“我若定要兼得呢?”林鳳致道:“其實那句老話下麵,還可以再接一句話。”殷螭道:“什麼話?”林鳳致轉過身來,似笑非笑,拖長了聲音道:“——卻可兼失。”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卻可兼失。
殷螭也不知道是氣餒還是好笑,忍不住發作道:“這算什麼道理?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林鳳致揚眉笑道:“應該說是不可思議,不是不可理喻,陛下的學問,想必還需精研。”他走過來替殷螭倒好熱茶,服侍他喝了,又替他拉上被角,道:“不打擾陛下安寢了,臣告退。”殷螭拉住他道:“你便不能同我睡一夜——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過兩日去蘇州,你說怎麼樣?”
林鳳致倒有些詫異,道:“你說來南京祭祖,卻去蘇州做甚?”殷螭道:“難得下江南一趟,怎麼能不去蘇州?再說,南京這邊開始跟我犯口舌,煩得很,你又老去勾搭吳南齡之流——趁準備祭典的工夫,我帶你去蘇州玩罷。”林鳳致道:“蘇州雖是三吳重鎮,卻恐城小不堪行在駐陛。況且方今倭寇正在東南沿海擾亂,雖然未必犯得了蘇州城池,陛下也不宜去親身冒險。”殷螭笑道:“好,你不說倭寇,我倒忘記了,我正要去查看一下沿海抗倭的軍備,豈能不往有倭寇騷擾的那幾個地方去?就這麼說定了,明日我便降詔。”
林鳳致不覺輕輕哼了一聲,道:“留都軍備軍務,不比蘇州小城更便於查看?陛下定要學武宗皇帝——”殷螭笑道:“大不了我象武宗皇帝一般中道崩殂,絕嗣無後——你無非這些狠毒話,免了罷,我才不受你的激。反正我要去蘇州玩,去定了。”林鳳致道:“定要去蘇州,恐怕還別有些肚腸——我看不懷好意。”
殷螭也不憚於向他承認,老著臉皮笑道:“我無非找幾個戲子,你就說不懷好意,這話忒酸!人家都說:‘蘇揚子弟多佳麗。’這趟南下,路過揚州的時候不曾駐駕,隻能白白的咽了饞涎。要是再不去蘇州看看,可不更加遺憾?老實跟你說,那幫新選的戲子裏麵,倒有幾個揚州子弟,卻沒玩過正宗蘇州人氏,所以我定是要去的。”
林鳳致冷笑,殷螭打量著他,笑嘻嘻的道:“小林,喝醋了?隻管冷笑做什麼?”林鳳致道:“不笑什麼——蘇州人你何嚐沒玩過,何必尋這般無稽的借口去擾民。”殷螭正色道:“真的沒有,不騙你。留都這邊的戲子歌童,雖說蘇州昆山籍的最多,我卻嫌看不見出色的,沒興致。”林鳳致道:“須不是隻有戲子歌童——我算什麼?”
殷螭詫道:“你?”林鳳致斜睨著他,道:“你褻玩我三年,還動不動掛在嘴上要滅我九族——卻不知我便是蘇州府常熟縣虞山鎮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