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浮生之傾國卷二  45 卷二章十八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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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螭私下微服到少傅府過夜,這幾年裏已經成為慣事,密令一送至,林鳳致便將不相幹的下人遣開,布置好專用的臥房。宮中心腹侍衛先來清了一下場子,接著就是殷螭帶著貼身護衛坐便轎過來。君臣都是常服,一關上門隻剩兩個人的時候,林鳳致便即收起了禦前應對的恭謹風範,隨手給殷螭拉開椅子請坐,笑道:“陛下,好久不見。”
    殷螭卻不說話,隻是站著對他瞪視,目光凶狠,卻又帶三分熱烈,仿佛要從眼中伸出手去將他活活撕碎吞落肚裏,突然合身撲過來,什麼也不說便往床榻之上推倒,動作粗魯的來撕扯衣裳。
    林鳳致料想殷螭三個月不見自己,此來必然不肯放過,心裏早做好了準備,被他一言不發的撲上床,便即也閉目承受。沒想到對方這一次卻是異常凶猛,幾乎毫無撫慰,隻顧橫衝直撞,這一場交合幾乎不能算作歡愛,卻似暴虐,他重傷初愈,哪裏吃得了這般苦頭,做到一半竟抵不住痛楚,呻吟著低聲告免。殷螭並不理會,仍是盡興肆虐,直做到他昏厥過去才停手,心中忿氣猶自未消,抱著他搖晃道:“這當口裝什麼死?醒醒!”
    林鳳致好一陣才被他搖得醒轉過來,全身都是痛出來的冷汗,苦笑道:“再不放手,我真要死了……內傷剛好,受不住你這般折騰。”殷螭哼了一聲,道:“活該!誰讓你自己去大理寺找打。”但聽見他聲音微弱,也有點吃驚,不由得稍微放鬆了些。林鳳致緩過氣來,稍有力氣,便照例推開了他,掙紮著下床穿衣。
    殷螭平時做完了都懶得動彈,由得他起身走人,今日卻不知怎地,心裏特別不痛快,竟一刻也不想放開,起身追下床,自背後又抱住了他,喃喃的喚道:“小林。”林鳳致方才吃痛太狠,身體仍在打顫,被他這一抱,腳下一軟,竟摔了下去。殷螭抱住不放,也同他一起滾倒在地板上,又翻身過去壓住了他。林鳳致咬牙道:“還想做就上床,在地下算什麼?——你想我死在你手裏,我便奉陪。”
    殷螭悶悶的道:“要死也是殺了你頭,做死你有什麼意思?”勒緊他身子在懷裏,狠狠抱了一會兒,卻終於放開了手。
    林鳳致實在站不起身來,隻能支撐著坐在地下,從桌上摸了茶壺來喝水歇息。殷螭忽然道:“小林,你知不知道……”林鳳致咬著壺嘴,含糊問道:“什麼?”殷螭愣了一愣,道:“沒什麼。”林鳳致又是痛楚又是乏累,隻是微微喘氣,也無心追問他了。
    殷螭其實想說:“你知不知道我那時真想殺了你?”然而這句話說出來,料知林鳳致要麼回答:“是麼?那就多謝手下留情。”又或者丟來這樣一句:“如今再殺也不遲,敬請動手。”說話時多半還要笑吟吟的,又顯出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來。
    實在恨極了他這一回,他明知自己迫於形勢不能殺,不敢殺——所以,他也不會相信自己的煎熬,自己的憤恨,一度心裏冰火般沸騰的那些日子,在他眼裏全是無所謂的吧。
    所以,這句話問不得,問出來毫無意義。心裏憋悶之極,無法可想,索性搶過他的茶壺,泄憤似的幾口喝光,過一陣忽然道:“你聽著,我打算去留都祭祖陵。”
    他忽發奇想不是一回兩回,但這次一開口還是將林鳳致嚇了一跳,想也不想就先駁回道:“國朝前例……”殷螭道:“國朝前例,不是也有去留都祭祖的?”林鳳致道:“那是武宗皇帝。”殷螭道:“有例可循,那不成了——再說,沒前例我便不能開先河?你們這幫大臣就是羅嗦!”
    林鳳致心中納悶,暗想本道他此來,多半要拿這回妖書案的風波來狠狠發作一場,沒想到說出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留都祭祖來,難道適才床笫粗暴一回,就算全部揭過?恐怕未必!心中警戒,口上卻答得從容,道:“武宗皇帝,委實不算什麼好先例,隻怕援引不得——不過陛下既然樂意,當然也不是臣下所能置喙。”殷螭不耐煩道:“少來,我還不知道你的意思?想挖苦就直說,反正我決意要去了,大不了路過揚州不駐駕。”
    原來武宗皇帝卻是本朝一個著名的荒逸之君,曾經打著“祭祖”的名頭南下遊玩,把江南一帶騷擾得好不苦惱,最後這位遊龍天子在揚州地界嬉遊時,不慎乘船落水,雖然搶救得及時,卻因受驚著涼,釀成大病,回京後便告駕崩。這段史事,常常被拿來作為其後君王的反麵教材,如今殷螭竟公然說要學他去留都祭祖,還煞有介事的說“路過揚州不駐駕”,林鳳致禁不住好笑,暗想又不是單單揚州有水有船——不過這時倒也懶得譏刺,於是一本正經的的道:“那就好,小臣恭送陛下,萬祈一路平安。”
    殷螭望著他一笑,道:“不用恭送了,我帶你一起走。”
    林鳳致這才真正大吃一驚,第一個反應就是回絕:“恕難從命!”殷螭道:“為什麼?帶你去玩還不好?”林鳳致道:“陛下起行,太子自必留守——我是東宮官員,不是近禦大臣,奉陪不得。”殷螭道:“沒事,我特準你隨行便是。”林鳳致道:“太子殿下學業……”殷螭道:“六歲娃娃,有什麼學業?又不是沒人教——東宮要是缺你不得,你怎麼就自己去坐了半個月的牢,又養了三個月的病呢?”
    他堵了林鳳致一句,忽然若有所思,道:“你怎麼偏對安康那麼好——小林,嘉平元年你多大,在哪裏?”林鳳致答道:“十七歲,在江西入了學籍,又中第七名舉人——問這作甚?”殷螭笑道:“這麼巧?原來你跟我同歲!我是在想,那一年安康出世,你卻還沒來京城,不認得皇宮。不然的話,我真要懷疑安康是你給皇兄戴了綠頭巾私養出來的了,恁地掛心!”
    林鳳致變色道:“這是什麼話?你便是想廢東宮——”殷螭截住道:“開玩笑罷了,誰說要廢東宮?別整天忒較真兒,沒意思!我跟你說,別找借口推三阻四,我知道你那點想頭——你不過是剛剛翻了身,正要趁這機會在京城興風作浪罷了,我能由得你?”
    林鳳致心下微寒,臉上保持鎮定,說道:“既然陛下相疑,便請外放——何必還要勞動聖駕,帶到留都去。”殷螭道:“外放?你想逃出我手掌心?想也休想!小林,你的能耐我清楚,眼錯不見,你就給我搗下天大的亂子,如今我殺你不得,卻也不能平白教你得意——想趁機在京師紮下根基?我即刻帶你去南京逛一圈,一年半載回來,時過境遷,看那時有多少人記得你這忠義英雄!”
    他這般直說出來,林鳳致不禁微微失色,殷螭瞅著他隻是笑,伸手過來摟住他肩頭,道:“我真殺不了你——再也殺不了你了,卻萬萬不能遂你的心意。你不是擅長布局造勢?我便最喜歡奇兵突出,偏能打亂你計劃,咱們天生便相克,你還是乖乖認了罷。”
    林鳳致默然不語,心裏在急速盤算,殷螭硬將他拉到懷裏,摸到他身間衣衫才虛虛披著,沒有扣好,忍不住又要上下其手,但想到適才太過暴虐,再做估計他要吃不消,於是反而替他將衣襟掩上了,笑道:“這麼瘦,這場病真把你害苦了,南方溫暖,我帶你去將養不好麼?何況你老相好吳南齡在那裏,我便送你去見見——人家可是千裏迢迢上萬言書來救你,好個不負舊情!”林鳳致忍不住道:“誰是相好?你當天下人都同你一般齷齪?”
    殷螭哼了一聲,道:“成,我齷齪,你們是道義朋友,君子之交!當初你便同他串通了,讓我調他去南京做祭酒——”林鳳致道:“你自己批的,關我何事?”殷螭惱道:“南京國子監出缺,報上備選名冊那時,要不是你說什麼調走吳南齡,你在京城便再沒一個朋友,我會點他?”林鳳致道:“我說的可不是實話?”殷螭道:“好厲害的實話——我看你伏筆已久,就等著跟他南北呼應!你不跟我去?仔細我到留都就發落他的不是,小小祭酒,隔了千裏也敢撩撥京師學子作亂,反了他了!”
    林鳳致心道吳南齡做事,怎麼可能給你捉住把柄,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於是隻好沉默。殷螭隻道他忌憚,心裏本來還沒怎麼生氣,這時卻不禁憋火,但能夠威脅他同去南京,又難免得意,悶聲不響的抱緊他坐了一會兒,道:“好了,你乖乖聽話,這筆帳我就永遠不跟你算了——南京挺好玩的,我們去散散心罷,說定了。”林鳳致道:“我身體虛,當不起舟車勞頓。”殷螭道:“放心,我會安排你在最舒服的地方——我賜你陪乘禦舟。”他咬著牙陰陰的笑,又道:“你不是新掙來好大名譽?我便讓天下人都看見,你跟我一路同臥同起——再怎麼樣你也無非是個幸臣!”
    林鳳致忽然也是一笑,道:“可惜,如今你再對我怎麼樣,天下人也隻會說我是忍辱負重,為了扶孤而虛與委蛇——你越這樣折辱我,我的名譽越好,所以都無所謂。”
    殷螭一直不願意去想他這一場翻身仗的勝利成果,想了便覺怒氣滿胸,這時冷不防被他當麵說破,一時氣得麵上改色,半晌才道:“那好,你便慢慢忍辱負重下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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