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陰晴不定。
    南方的小鎮煙雨蒙朧。她出生在古色古香的烏鎮，小橋流水，閑雲野鶴。母親是那裏出了名的女子，在舊年代裏，她裹著兩隻辮子，哼著動聽的漁歌。伴隨著流水的聲音。母親的出名，因了她的清秀，因了她的溫婉，還因了她的歌聲。
    然而，她卻沒見過真正的南方小鎮。她隻是在那裏出生，卻成長在金屬味道濃重的大都市裏，整天被汩沒在灰壓壓的氣流中，吃力地喘氣。她說地道的北方方言，有著北方人的傳統，似乎真的流淌著北方人的血液。十多年的北方生活早已磨掉了她那來自南方的習性。
    隱約記得，在河邊的楊柳下，一個男子搭起畫架，在畫不遠處的儼然屋舍。隻是，她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年幼時的記憶碎片。
    她對著窗口，親眼目睹著天色是如何從明轉暗的。先前的響晴一下子被陰暗的煙雨所代替。
    “菁菁……”
    “知道了，知道了。”
    媽的話還沒說完，她便拿了臉盆，披上外套，急匆匆地往天台跑去。她姓柳，單名一個菁字。會讓人想到春天的名字
    木製拖鞋快節奏地踩在樓梯上，隨即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推開天台門，幾張半幹的床單正隨風舞動著，似乎在跳強勁有力的探戈，甚至還有點雜亂無章。她向它們跑去，一一扯下扔進臉盆。
    “啪啪啪……”
    清脆的拖鞋聲再次響起。菁菁朝門口望了望，是個小胖妹，其實也小不了自己幾個月。再仔細一看，那才不是什麼拖鞋，明明是雙昂貴的高跟鞋。但卻因為一團肥肉而顯得庸俗了些。她不免有些想笑。
    高跟鞋的聲音被隱藏在了床單後麵。
    “喂，快下雨了，還在瞎畫什麼啊？”
    ……
    “陳媽飯都準備好了，媽回來了，快下去吧。”
    ……
    “怎麼對著天空畫衣服啊？”
    ……
    “哼，不搭理人家拉倒。”
    嗒嗒嗒嗒。小胖妹踩著高跟鞋離開了天台。菁菁收起了最後一張床單，一個男子側麵對著她，穿純白的體恤，隻有簡單的標誌——黑色的勾勾。他幹淨的穿著就像菁菁家的床單，隻有很簡單的花色，她差點把他當作床單一起給收了。
    他時不時地望望灰藍色的天空，然後專注地開始畫畫。菁菁剛想看看他在畫些什麼，隻聽“轟”地一聲，滂沱大雨傾瀉而下。他突然把頭轉向菁菁，小姑娘，你校服能不能借我一下？恩。菁菁脫下外套，有些尷尬。她沒有漂亮的外套，整個春天都隻能披校服。
    男生用外套擋住畫，繼續畫。
    高跟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哥，A大的老師來電話了。
    他匆匆收起畫板離開了天台。連同她的校服一起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