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情字一關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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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屋子,迎雪已看到慕蘭已經醒來,正坐在窗前,臉色靜謐。她走過去,正要開口,手卻被他抓住。
慕蘭的聽力,有時候能代替眼睛,所以他抓的,正是迎雪那隻被慕葉抓痛的手。
迎雪愣,慕蘭卻已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藥膏,輕輕的幫她擦著,間接的放在嘴邊輕輕吹,臉上浮現出溫柔,道:“還疼嗎?”
不知道為什麼,迎雪眼眶中湧起一陣濕意,連她自己都有些震驚。
原來以為,自從那次之後,她便沒有了眼淚,原來不是沒有,而且藏在了更深的地方啊。
慕蘭沒有聽到她的答話,臉上有慌張的神色,道:“迎雪,你怎麼了?是很痛麼?”
迎雪抑製住想哭的衝動,聲音很低,道:“你怎麼知道?”
慕蘭溫和的道:“剛剛我聽到了大哥的笑。”
迎雪沉默。
慕蘭連忙道:“迎雪,你別生大哥的氣,大哥也隻是,擔心我。”
迎雪微笑,反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
慕蘭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那一刻,仿佛世間所有的光芒都盛在其中,他牽起迎雪的手靠近自己的臉,輕聲道:“迎雪,你以後別走好不好?”
迎雪愣,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抓的更緊,慕蘭仰起臉,臉上有深切的悲傷,“我有很多錢,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會養著你。”
迎雪失笑,笑過後,心卻漸漸沉重。
半夜,沒有月光,空氣悶熱,顯然不久後,又是一場大雨落下。迎雪輕輕拉開臥室的屋門,沒有聽到動靜,便輕躍上屋頂,正要走,卻看到一個人影。迎雪愣了一下,很快便恢複常色,對著人影道:“慕公子半夜不睡?”
人影便是慕葉,他冷笑道:“迎雪姑娘半夜亦未睡,我不認為姑娘是跑到屋頂上來乘涼。”
迎雪輕歎,道:“迎雪想出莊。”
慕葉眉一挑,譏諷道:“莫非迎雪姑娘自知治不好四弟的眼疾,便想偷偷潛逃?”
迎雪輕道:“若是此緣由,迎雪不認為慕容莊主會阻攔。”
慕葉臉色一變,厲聲道:“莫非你也是覬覦繁星夜橋莊的寶物而來?慕某倒是失了眼色。”他雙拳緊握,竟似要動手。
迎雪一愣,然後道:“迎雪沒有其他意思,更不知道繁星夜橋莊有何寶物,迎雪隻是有件事,需要回家辦而已。白天慕蘭身邊需要人照顧,所以迎雪不得不半夜動身。”
慕葉提防的神色鬆懈了些,想了想,道:“既是如此,迎雪姑娘應不介意慕某在畔?”
迎雪苦笑一聲,然後點頭。
慕葉輕功很好,所以兩人出莊,並無人發覺。莊外的街道清冷,除了偶爾一兩盞燈在風中漂浮跟一兩聲狗吠之外,並無聲響。迎雪在前,慕葉在側,兩人靜靜的不說話。
路越來越偏僻,天色亦差不多伸手不見五指。慕葉卻一直防備的看著她,生怕她突然跑了或突然出手。
走了一半,迎雪抬頭望天,道:“快下雨了。”
慕葉冷哼一聲,道:“什麼都看不到你竟知道快下雨?”
迎雪微微一笑,走了兩步,腳下一絆,慕葉連忙摟住她的腰,速度快的連他自己都有些驚異,迎雪站穩腳步,退開兩步,道:“多謝。”
慕葉看著她,突然道:“你小心點。”
迎雪微笑,笑還未從唇邊散去,雨卻劈頭蓋臉的落了下來,一滴一滴,讓迎雪頓住了腳步,她抬起頭,任雨滴落在臉頰上,不閃不避。
慕葉愣,然後抓起她的手,就向前方跑去。
跑了沒有多久,就看到一間破廟,慕葉拉著她跑進去。迎雪卻輕輕掙開他的手,站在屋簷下看著傾盆大雨發愣。
慕葉沒有說話,在廟內找了些枯枝生了一堆火,想要叫她進去烤火時,卻發現她的臉上有兩道清晰的淚痕。
慕葉冷冽的臉鬆了下來,聲音甚至稱的上溫柔,他道:“你怎麼了?”
迎雪轉頭,看到他的臉,誠摯的臉。她連忙擦掉眼淚,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般,唇角扯出一個微笑,道:“你生了火啊,真好,我們進去烤火吧。”
慕葉不語,跟著她走了進去。
破廟中很多地方都在滴雨,兩人卻靜靜的坐著,過了半晌,迎雪才道:“我回去是因為,我們村裏有個小女孩眼睛快好了,隻需要換最後一次藥。”她自那天便沒有再回去,所以才一直念念不忘。
慕葉眼中沒有懷疑的神色,道:“我並非有意為難你。”
迎雪淡淡點頭,“嗯,我知道。”
慕葉看著她的臉,想要說什麼,突然發現,好像說什麼,都是多餘的。這個女子,沒有好奇,沒有探究,麵容平凡,總是一臉淡淡的笑,仿若對什麼都不在乎。
雨漸漸止歇,慕葉跟迎雪快步前行,做完一切後,終是在天明時趕回了繁星夜橋莊。
慕葉對著迎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隻是輕輕道:“回去好好休息吧。”
迎雪微笑,進了慕蘭的院子,抬頭間,卻意外看見那個應該還在沉睡的人。
迎雪站著不說話,也沒有閃躲他冰冷的目光,過了良久,輕歎道:“早上涼,去多穿點衣服吧。”
慕蘭臉色依舊很冷,對著迎雪站的方向,薄唇輕扯,“你去哪裏了?”
迎雪柔聲道:“我回家裏了。”
“回家裏?”慕蘭冷笑,“回家裏需要晚上回嗎?回家裏需要跟我大哥一起回嗎?”
“白天我需要照顧你,而慕大公子,正是我昨天晚上回去的時候碰到的。”
“是麼?”慕蘭臉色淡,轉著輪椅就要回屋。
迎雪愣,開口叫道:“慕蘭……”
慕蘭偏頭,期待她的下語。
“我沒有想要瞞你的意思。”
慕蘭臉色轉為冷淡,仰頭輕歎,道:“你們終究還是當我是廢人。”
迎雪聽後,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她疾步走上去,擋在慕蘭的麵前。
慕蘭感覺的到,所以,他停下了輪椅。
迎雪蹲下身,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倔強的唇,認真的道:“慕蘭,你不是廢人。你的眼睛會治好的。”
慕蘭臉上出現一抹笑,極淡極淡,略帶諷刺。他突然輕歎,拉迎雪入懷,低下頭,印上她的唇。
迎雪呆愣,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睫毛,終是閉上了眼。
慕蘭的吻極溫柔,輕輕的,似在吻很珍重的寶貝,輾轉吸取,帶著淡淡的香味。迎雪不自禁的回應,兩人唇舌纏繞,逐漸迷離。
天宇之上,一個樣貌極為俊美的人,在觀塵鏡上望到這一幕,薄唇緊抿,眼睛直直的看著畫麵上陶醉的人,終是揮手,讓觀塵鏡消失。
男子身後站著一素雅女子,她望著男子的背影,神色難喻,終是忍不住叫道:“風樂……”
男子迅速回頭,神色有些緊張,接而微笑,道:“阿枉,你怎麼來了?”
阿枉露出個極淡的笑,卻有些苦澀,道:“你的心事我都明了。”
“嗯。”風樂不再躲閃,麵色卻有些迷茫,“阿枉,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便對她有了感情。”
阿枉微笑,笑的傾城,“若你現在想,還來得及。”
風樂執起她的手,微笑:“我既做出了選擇,便不會再變。”即使,自己看到她跟別人在一起,心如刀割,亦不會變。
迎雪在迷糊中發覺慕蘭已抽離她的唇,雖然慕蘭看不見,但她還是臉色發紅,心下發窘。
慕蘭抵住她的額頭,聲音竟有些魅惑,“迎雪……”
“嗯,嗯?”
“我會嫉妒的,我不寬宏大量,我會自卑。”
迎雪愣了一下,反抱住他,像哄嬰兒一樣輕拍他的後背,柔聲道:“慕蘭,我以後會帶你去。”
慕蘭眼中有笑意,“不如就今天,今天帶我去好不好?”
迎雪看著他期待的神色,終是不忍拒絕,“好。”
慕蘭喜笑顏開,道:“那我馬上去換衣服。”說著便要轉動輪椅,迎雪拉著他的手,道:“那麼心急幹嗎?現在天還不是很亮。”
“是麼?”慕蘭的神色突然又黯然,迎雪不忍,隻得道:“現在也可以的。”
慕蘭換了外衣,迎雪推著他向院外走去,剛走出院子,便看到慕白驚訝的臉。
“你們要去哪裏?”
慕蘭臉上亦有驚愕,道:“二哥,這麼早你就起來了?在這裏是有什麼事麼?”
慕白臉色有些不自然,道:“也沒什麼事,隻是近日府裏有些不太平,爹讓我們四處看看。”
迎雪看他臉色,像一夜未睡的模樣,她又想到昨天晚上慕葉也是一臉防備的樣子,有些不正常。若隻是單純的防備的話,繁星夜橋莊也不乏護衛,是斷不會讓兩個兒子親自看守才對。除非真的是有很重要的狀況。
慕蘭絲毫未察覺有什麼不對,微笑道:“那就勞煩二哥了。我跟迎雪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慕白臉上帶著緊張,“去哪裏?”
迎雪疑惑更深,慕蘭笑,笑中帶著一絲甜蜜,“迎雪說她要帶我去她家裏玩。”
慕白神色複雜的看著迎雪,道:“你家裏?”
迎雪輕點頭。
“遠嗎?”
迎雪微笑,“不遠。”
慕白臉上仍有遲疑,“我要問下爹。”
慕蘭終於察覺了有什麼不一樣,問道:“二哥,以前要出去不是可以隨意嗎?現在怎麼還要問爹?”
慕白張口,卻不知道怎麼解釋,迎雪道:“若慕大哥實在為難,不如就問過慕莊主吧。慕蘭,可以嗎?”
慕蘭雖有些遺憾,但還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