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大漠蕭蕭殤情絕 第三十九章 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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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城西岸果然比東岸要靜謐許多,如蔭的綠樹環抱下,一座座錯落有致的民居透出古樸韻味。
許夭獨自徜徉在幽深的小巷中。
已經沒有趕著去見的人,急著去辦的事。
剩下的,隻有看不見盡頭的光陰,和霧靄茫茫的將來。
此刻雖恢複了自由身,卻已迷失了方向。
我該往哪裏去?
雖不願回想,卻不得不承認,天頤樂坊渡過的五年中,隻要聽命行事一切皆按部就班,從不需自己操心。
宮中生活的兩年,滿心滿眼都隻有那個人,被他庇護在強大的羽翼下,早已習慣了那份溫暖無虞。
而今,回響在巷中的,隻有自己孤單的腳步聲。
心中一片空茫,令人無所適從。
乘著清風,飄來了一陣隱隱約約的古琴聲。
許夭驟然停下了腳步。
彈琴之人顯然習琴的時日尚短,隻能勉強將琴曲連貫起來,但那熟悉的旋律卻聲聲直擊許夭的心坎。
一路循著琴聲而去,許夭穿過數條小巷,終於來到了一座獨棟宅邸前。看上去是戶家境殷實的人家。
許夭想也不想便叩響府門,生怕這琴音就此消失。
開門的小廝與許夭打了個照麵,不由愣住。這不是,方才和老爺一同坐在船尾的那位俊美公子嗎?
“公子是來找我家老爺的麼?”
許夭卻不認得他,急急地便問:“恕我冒昧,小哥可否告知,府上是何人在彈琴?”
“啊?”小廝側耳聽了聽琴音,“應該是我家小少爺。”
“他的琴譜是何人所授?”
“這個,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小廝摸著腦袋,隻覺得這公子好生奇怪。在船上一幅冷冰冰的模樣,現在卻跟換了個人似地。
“可否讓我見見你家小少爺?”
“請公子在此稍等,小人先去稟告老爺!”
沒一會兒,許夭便見小廝帶著個甚是麵熟的中年男子出來了,頓時大吃一驚。老天,怎麼會這麼巧?!
想起方才渡河時對此人的態度,許夭不由麵上發窘,正拔腿想走,中年男子已高聲道:“公子請留步!”
許夭隻得停住腳,回身作揖:“不知此地是先生府上,多有叨擾了!”
“哪裏哪裏,半日之內竟然兩次見到公子,真是意外之喜啊!”中年男子笑意盈盈,“鄙人洪天賜,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我姓許,單名一個夭字。”
“認識許公子,洪某幸甚!方才聽家仆說許公子要見犬子,不知所為何事?”
許夭低了頭:“我是被小公子的琴聲吸引至此,這琴曲……很是耳熟,不知曲譜是從何而來?”
洪老爺笑了起來:“這首曲子是《醉龍吟》,在寮城可以說家喻戶曉,就算在其他地方也流傳甚廣,公子覺得熟悉一點都不奇怪啊。”
許夭怔了片刻:“是我孤陋寡聞了,昔日撫琴時一直鍾愛這曲,時隔多年再次聽到,覺得分外親切。”
“這首琴曲洪某也甚是喜愛,聽這琴聲,於弦上若行若停,欲靜欲動,重心始終是在似是而非中搖蕩,似要穩固時又已偏離,搖搖欲斜時偏又準確地落了拍。正可謂,無弦之琴自有樂,無酒之醉意更濃啊。”
此言一出,許夭不禁多看了對方幾眼。沒想到這洪老爺貌不驚人,對琴曲卻頗有一番見地。
洪老爺緩緩接著道:“據說這曲子乃天下第一琴伶所作,我等俗人雖無緣見識他的卓然風姿,單從這琴曲就可以窺見一斑啊。”
他的話音未落,無限悵惘已湧上許夭心頭。
此情已待成追憶。
藍,你我陰陽相隔,不知再見又是何日……
許夭正自神傷,卻見洪老爺深深作了個揖。
“你這是做什麼?”許夭眉頭微蹙。
“許公子!”洪老爺神情鄭重,“恕洪某直言,公子的風采非同一般,必是高人雅士。洪某此生無它,獨獨癡愛琴曲,一直想為犬子尋覓良師。今日,洪某得遇公子便是有緣,能否懇請公子,為犬子傳授琴藝?”
見許夭神色一滯,沉吟不語,洪老爺忙笑道:“是洪某唐突了,公子不必急著答複,洪某的府門隨時都向公子敞開!若公子不願意,洪某也不會強人所難,隻能怪犬子福薄緣淺了。”
許夭心下暗忖:也罷,終日消沉總不是辦法,找點事做,也好讓心神有所寄托。何況,傳藝授技怎麼說都是件好事。
心念已決,許夭應允道:“好吧,我近日正得閑,就先教小公子一段。”
洪老爺喜出望外:“那太好了!不知許公子現居何處?若是公子願意,洪某馬上在府中為公子備房……”
“住府上就不必了。”許夭冷淡地一口回絕。
“這樣吧,洪某就在附近為公子租一住處,這樣公子授課也方便些,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那就有勞了。”許夭終於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許夭每天去洪老爺家中教他的孩子洪麟兒彈琴。那小公子年方9歲,長得機靈可愛,總是“先生”、“先生”地叫個不停,即使下了課也常粘著許夭不放。許夭打心眼裏喜歡這個聰明乖巧的孩子,上起課來也是分外用心。從他的身上,似乎能看到些許自己當年的影子。
洪府上上下下都對許夭十分熱情,尊敬有加,從不過問他的隱私。平日裏除了幫付房租,洪老爺決不踏入許夭的住處半步,也不準洪麟兒去打攪許夭。
一人獨處的時候,許夭或是在暫住處看看書,或是去河邊逛逛,日子倒也充實閑適。心情逐漸平複之時,許夭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兩個月之後。
結束琴課回到住處,許夭坐在窗台上,眺望遠方。
洪老爺為他租的這棟民宅緊挨河畔,窗外就是川流不息的寮河水。水天相接處,一輪紅日徐徐西沉。
自袖中掏出玉笛,許夭吹奏了起來。
宛轉動人的笛音中,隱見落花流水,柳絮飄飛。夕陽的餘暉投射進那雙純澈晶亮的眼眸中,灑下點點光芒。
星眸中的光芒漸漸散去,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暮色籠罩了大地。
當最後一個笛音消散,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好!”
許夭驀地轉身,在驟然亮起的燈光中,驚見房內立著個武將打扮的青年,一雙虎眼精光四射。
“什麼人?!”許夭自窗台上跳了下來,右手已按向暗藏腰間的匕首。
“許公子不用緊張。”對方笑著拱了拱手,聲音洪亮,“在下姓劉名軼,初次見麵,多有冒犯。”
劉……軼?
許夭的心念電轉,這魁偉身材、堂堂相貌、威武英姿……
“你莫非是,劉軼劉大將軍?!”許夭脫口而出。
“正是在下。”劉軼嘴角的笑意更深,“許公子,一位故友很想見公子一麵,所以在下特來相邀。”
許夭眉頭一擰。
這位劉軼將軍乃當朝劉皇後的兄長,在朝中深得皇帝的器重,昔日月池曾多次提到過。
“我不想見他。他自己心裏也清楚得很。”許夭偏過頭去,語氣淡漠。
“嗬嗬……許公子誤會了。今日邀公子相見的並非皇上。”劉軼笑聲朗朗,沉聲道,“而是,大漠黑旗王。”
“沈放?!”
許夭霎時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