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樂坊浮沉恩義燃  第二十五章 暗湧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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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數日,皇帝夜夜留宿新封望首鳳歌的寢宮中,極盡纏綿。此事很快引起了某個女子的注意。
    這女子便是歐陽宏拓的正室,當朝皇後劉璧君。
    劉皇後的父親本是前朝驪皇的禦前大元帥劉博,功勳卓著,兵權在握。因了家世的緣故,劉璧君未出閣之時便經常女扮男裝,與眾兄長一同騎馬狩獵,英姿颯爽。心高氣傲的她對多少愛慕者都嗤之以鼻,卻獨獨對四皇子歐陽宏拓一見傾心。
    當年宏拓趁驪皇病重之機發動宮變,正是得了劉元帥的暗中支持,方才順利鏟除前太子及其餘皇子。一入太子府,宏拓便守諾娶了劉元帥的愛女劉璧君為太子妃。登基之後,又封太子妃為正宮皇後。
    成婚以來,璧君恢複女兒本色,極盡溫良恭順。偏偏宏拓對她甚是冷淡,同床共枕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故多年來未懷上子嗣。好在宏拓並未納其他妻妾,璧君黯然神傷之餘,權當夫君不喜兒女之事,隻重江山社稷。
    新皇登基,按天壑國例納了六妃十二嬪,正當壯年的皇帝卻依舊對千嬌百媚的眾女不冷不熱,璧君方才信了,自己俊逸卓絕的夫君果真不好女色。
    然而,半月前這身份低微卑賤的閹伶鳳歌一入後宮,一切都變了樣。皇帝好似換了個人,終日容光煥發、春風滿麵。主子開心了,身邊伺候的一眾太監宮女也跟著舒了口氣,如釋重負。
    璧君是個心氣甚高的將門之女,整夜獨臥清冷冷的床榻,孤枕難眠,再想想那鳳棲宮中的旖旎春光,怎能不妒火中燒?
    這日午後。
    綿延數日的冬雨終於告罄,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平添了幾分慵懶舒適。
    許夭獨自出了鳳棲宮後門,步入後花園中。穿過花廊,麵前出現了一池碧水。清澈的水波映襯著浮雲,水上有一座乳白色的月形拱橋,倒影微瀾,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柔美。
    在拱橋上駐足,許夭舉目遠眺。
    右前方隱隱可見祺宏殿的天青色簷角,此刻,宏拓應該正在殿上處理朝政。想起前夜所見宏拓批閱奏章的樣子,心頭不禁漾起一陣柔情。燈影下,宏拓的劍眉時而舒展,時而微蹙,麵容沉靜,星眸專注。那是宏拓不為自己所知的一麵,卻別有一種動人風度。
    拱橋的盡頭顯現另一番景象,亭台、曲廊、洲島掩映在花木叢中,幽靜寧謐。被那宜人景致所吸引,許夭下了拱橋,信步前行。
    剛繞過蔥蘢花木,前方出現了一座涼亭,四角尖攢頂,黃色琉璃瓦,玲瓏精致。涼亭中有一雍容華貴的女子正閑坐品茗,兩名青衣宮女侍立一旁。
    許夭正欲抽身離開,卻聽女子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那邊的,不是鳳望首麼?”
    許夭頓了一頓,折返回去,躬身作揖:“鳳棲宮鳳歌,拜見皇後娘娘!”
    大婚第二日,自己曾在殿上晉見過這位正宮娘娘。印象中她是個明豔秀麗的女子,舉止大方得體,一雙鳳眼卻咄咄逼人。
    “今個多好的日頭啊,本宮正愁沒人共賞這美景呐。秀兒,給鳳望首看座!”劉皇後的鳳眼似笑非笑,語氣卻隱隱不容抗拒。
    “謝皇後娘娘。”
    許夭前行數步,在宮女指引的圓凳上落座。
    自亭角瀉下的一束光亮,正好印上許夭完美的側臉。
    陽光下,少年未施粉黛的肌膚晶瑩剔透,漆黑透亮的眼眸有種令人迷失其中的錯覺,豐潤微抿的唇瓣不點自朱。他隻是靜靜地坐著,卻自然散發出純淨而憂鬱的氣質,讓人不由心生憐愛。
    劉皇後斜睨了他半晌,突然開口道:“鳳望首真乃人間絕色,怪不得,皇上會對你如此上心呐。”
    “娘娘言過了,鳳歌擔待不起。”許夭低了頭,揣摩數秒,後背寒意頓生。
    劉皇後不易察覺地哼了一聲,把玩著手中的玲瓏杯,緩緩地又問:“聽說,鳳望首是廬陽人氏?家中還有幾口人?家中長輩是否安好?”
    “回娘娘,家父家母多年前過世了,鳳歌離開廬陽時日已久,老家並沒有什麼親人。”雖被對方觸到了痛處,許夭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
    “噢。真是可憐呐。”劉皇後淡淡地應了一聲,“背井離鄉,無依無靠……鳳望首當年來到天都,一定很不容易吧?”
    “……是。幸虧得了些好心人的資助,鳳歌這一路雖然吃了些苦,但還算順利。”
    許夭的語氣有些低沉。胡峰縣中,那間充滿罪惡的囚室,那種欲將自己毀滅的恥辱,那些個暗無天日的日子……心頭被牽扯起的瘡疤陣陣作痛。
    偏偏這劉皇後眸光一亮,似來了興致:“說起來,那廬陽與天都一個在北,一個在南,鳳望首又怎麼會想到來得皇城,入得天頤樂坊?”
    “隻因天頤坊坊主和家父是世交,所以鳳歌才千裏迢迢前來投奔,承蒙張坊主收留,有了塊立足之地。”
    劉皇後正待繼續追問,遠遠地隻見一人朝涼亭碎步行來,卻是鳳棲宮的主事太監李佑吾。
    “奴才叩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到涼亭口,李公公四肢著地,叩首就拜。
    “起來吧。”劉皇後的語氣頗為不耐,“有話就說,有事就奏!”
    李公公依舊貓著腰,媚笑不已:“回稟娘娘,奴才是來找鳳主子的。”他瞄了眼靜坐一旁的許夭,放低了音量:“鳳主子,該喝藥了,錯過了時辰可不好哇。”
    “怎麼,鳳望首貴體不適?”劉皇後聞言眉梢一挑。
    “前日趙禦醫為鳳歌診脈,說是體質虛寒,故開了幾方藥稍作調理。”
    “噢。既是如此,鳳望首先回吧,身體要緊。”劉皇後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麵帶笑意。
    “謝皇後娘娘,恕鳳歌先行告退!”
    許夭如獲大赦,忙起身施禮,同李公公快步出了涼亭。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花木叢中,劉皇後眼眸一轉,沉聲吩咐道:“秀兒,筆墨伺候,本宮要修書一封。”
    “是,娘娘!”
    注視遠方,劉皇後的鳳眼微斂。方才自己的一番盤問,這閹伶的神情明顯有異。早就覺得小小一個閹伶能夠在短短時日內名聲大噪、獨得皇寵甚是可疑,今日看來,他的身世必有蹊蹺。莫非,他是那些叛黨餘孽安插在宮中的奸細?
    心底不由發出了一聲冷笑:鳳歌啊鳳歌,本宮倒要好好查查,看看你背後到底有什麼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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