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碧落胭脂紅(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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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嘹亮的號角聲躍過大漆斑駁的宮牆,響徹雲霄,驚起了幾隻雲燕。兩名在牆下掃地的宮人茫然地抬頭,正午的陽光刺得他們眯起了眼睛。雄壯的號角聲再一次撩過耳根,戰鼓雷鳴。
     金陵城樓下,披鎧戴甲的士兵們魚貫而出,整齊的步伐剛強地撞擊著地麵。煦日下,兵器如林,獵獵旌旗迎風招展。
     趙易率眾將領出了城門,他調轉馬頭,勒馬列隊。他環視著士兵們那一張張浮動著沙場戰事煙雲的剛毅麵孔,男兒特有的豪情再次像天際噴薄的朝陽一般冉冉升起。他低吼一聲,一舉手中的利劍,日光閃過刃尖。回應他的,是一片持久的,低沉壯烈的誓死吼聲。
     晴空無雲,明淨得如此時出征戰士們的心情。
     鼓號收了音,留下全場一片空闊的寂靜。城樓下,一個炯娜的身影嫋嫋步出,在這陽剛兵場上撲爍著無聲的嬌媚。
     全場鴉雀無聲。
     趙楚楚一身鸞鳳朝服,平靜地朝她的兄長走去。士兵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們尊貴的長公主的身上。
     她來到馬前,神色肅穆而堅決:“皇兄,這是我第一次送將出征,隻求壯士臨陣,得勝還朝!”
     趙易報以一笑。
     趙楚楚返身輕移蓮步,眼波流轉間,對上了葉仲寧的視線。她甜蜜的心思瞬間被離別的傷感所支解得滄桑而悠遠。她看著丈夫身披戰袍的颯爽英姿,千言萬語堵塞在柔軟的心頭。半晌,輕聲訴說一句:“葉郎,平安歸來,我等你。”
     城門外,葉太傅一家伸長了脖子目送著葉仲寧遠去的背影。看著戰馬揚起的滾滾風塵,葉夫人的心像浮在海浪上的一葉小舟,沉浮不定。她不停地抹著洶湧而至的淚水。
     “行了,別哭了,晦氣得很!”葉老爺忍不住斥了一句,自己的眼裏卻泛起了淚花。
     鮮豔的血徐徐滴落,腕上玉鐲凝了幾顆血珠子,榻上的被褥被浸染,燦爛得宛若滿地落英的紅骸。莫莫的臉開始發白,帶著一絲漸漸模糊的沉重心思,她疲累地閉上了眼睛……
     夏侯元驚得一時沒能回過神來,等他反應過來準備找醫士時,門被敲得咚咚響。他急火上心,跨兩步上前,猛地打開了門。
     夏侯蘭和夏侯淵神色各異地站在門口。夏侯淵一臉旺盛的怒氣;夏侯蘭則挽著她爹的手臂,挑著眉毛,神情旖旎,故作無奈地對兄長說著:“大哥,不是我說你,你這次真的是禍闖大了。”
     她順勢探頭瞄了眼屋內,立刻瞪圓了眼睛,發出一聲尖叫:“啊!天哪,你殺了她!大哥你殺了她!”
     匆忙趕來的醫士滿頭大汗地急救著奄奄一息的莫莫。
     夏侯淵揚手狠狠地摑了兒子一掌,啪的一聲打地夏侯元又畏縮著腦袋一聲不吭地立在旁邊。夏侯蘭朝天翻了翻白眼。
     “不成器的頑劣東西!”夏侯淵由於激動而猛烈地咳嗽了幾聲,麵色潮紅地盯著大兒子,恨不得這巴掌能打死他。
     “大哥,你把父王給氣著了。”夏侯蘭瞟了眼兄長,不滿地說道。
     醫士忙乎停了,轉過身來,無視弓張弩拔的氣氛,簡短地說著:“失了不少血,需靜心調養,暫無性命之憂。”
     莫莫昏昏沉沉地躺著,身邊人的談話聲音輕細如蚊蛾,忽遠忽近地在她耳邊抽動著細薄的翅膀,籠起一片浮雲般憂慮的陰霾。她輕輕地蹙了下眉心,淚悄悄地溢出緊閉的眼簾。
     夏侯蘭注意到了莫莫微弱的動靜,看著她蒼白而憂鬱的神色,一絲憐憫油然而生,不由地在榻邊坐下,用手指碰抹去了那滴掛在她眼角的淚。
     莫莫似乎是感覺到了,微微地彎了下手指。
     “我不怎麼喜歡你,可也不討厭你。”夏侯蘭用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說著,她頓了下,低眉看著莫莫纏著白帛的手腕,這次,那彎玉鐲子引起了她的興趣,她瞧著瑩瑩發亮的玉鐲,放開了聲音嚷著:“好漂亮的鐲子!”
     夏侯淵還在氣頭上,沒在意小女兒的大呼小叫,他無意地朝榻上擲了一眼。陽光折射著雪光,白亮亮地湧進了屋子,照得榻上姑娘的麵容粉瓷般細膩,一滴晶瑩的淚水重又從她的眼角滑落,閃過一點光。
     夏侯淵凝了神思,似曾相識的容顏一下子糾緊了他的心,泛黃的記憶如籠起的晨霧般欲近似遠地繚繞在周圍,逐漸清晰地呈現出已漫漫走遠的那鮮活而具體的昨日回憶。
     “呀!”夏侯蘭又驚叫了聲:“她的手腕還在冒血珠子!”
     醫士忙又折回身,細細察看了下莫莫包紮好的傷口,明白了夏侯蘭口中的“血珠子”隻不過是傷者手腕間一顆鮮紅的朱砂痣。他笑著解釋道:“公主,這隻是顆痣。赤色通紅的朱砂痣。乍看之下,與‘血珠子’並無二異。”
     “原來如此,嚇了我一跳。朱砂美人,美人朱砂。”夏侯蘭鬆了口氣,她伸了伸胳膊,站起身子,一抬眼發現夏侯淵眼神發滯地看著莫莫,神情仿佛是凝固了某種含義不明的懷舊情緒。她萬分不解地問道:“父王,你這是怎麼了?”
     “哦……沒什麼。”夏侯淵拉回了遊離的思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他喏聲不明地說著:“她讓父王想起了一個人……”
     “誰?”夏侯蘭睜大了眼睛。
     “一個……故人。”當著小女兒的麵,夏侯淵不願多提往事。他輕歎了口氣,背著手,步履沉重地在房間裏踱了幾步,對著牆壁站著。牆上的飛鷹圖騰睜圓了猙獰欲脫的鷹眼,張開浩大的鷹翅似要斜刺入廣袤的藍天。
     夏侯淵轉過頭,盯著麵前拘束不安的夏侯元,怒火從心上頻頻冒出,他青著臉孔對他咆哮道:“你要是再敢動她一下,看我不銼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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