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青蓮落故衣(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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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莫看著他翻身下馬,步伐在淒涼的晚風中顯得過於急促。她把著女牆,陰風凜麵,心境卻平如湖麵。不出多時,趙易出現在城樓的拐角處,他疾步上來,猛得把住她的雙肩,臉上是少有的氣急敗壞:“你來這裏幹什麼,跟我回去!”
     城樓上冷風陣陣,他陰騖的眼神如此刻陰雲翻滾的天穹,她幾乎是乖順地跟著他下了城樓。
     一路默默無語。
     到了王府門口,莫莫下了馬,也沒有看他,輕緩地,平靜地進了大門。一口綴著紅綢的大箱子也跟著抬進了門。
     “王爺,幽州郡府的賀禮,這是禮單。”長生雙手奉上燙金禮單。
    趙易眉頭聚滿密雲,他沒有理會麵前的大紅禮單,視線跟隨著那個逐漸遠去的,白狐般靈動的背影。
     這一份奇詭的美麗緩緩啃噬著他柔軟的心尖,悲愴和無助哽塞住他的思緒,他衝著她喊道:“莫莫!”
     她停下,依然沒有回頭,無喜無悲地站在那裏。那股生長不休的綿柔像已生根發芽的一根勁木,攀住了她所有的喜怒。
     天空壓得愈來愈低。
     趙易來到她麵前,像尋求一個答案似的,他低聲問她:“你理解我的,對不對?”
     她看著他,目光平和宛若舒展雲影。她點了點頭,算是答了他的話。
     “你在怨我。”趙易的眼裏閃過受傷的神色。莫莫忽的心疼,像寒冰裂開了一道口,她伸手欲撫平他糾結的眉心,手卻軟軟地垂下,她累了。“恭喜王爺。”淡漠的語調如呼出的白氣,在寒天裏凍結成冰。
     她不再理他,向前走去。
     “你怨我!”他朝她悲切地喊道:“我以為你理解的,你理解我!”
     北風其涼,天寒色青蒼。白色靈動的背影若皓潔冬雪陰涼。
     綰雲居內出奇的冷,莫莫半躺在榻上,手裏捧著個紫銅暖手爐。金鸞端來煎好的藥,她隨手接過,像喝一碗平常的茶水,一眼不眨地喝幹了。
     “要糖麼?”金鸞接過空碗。
     “不要,一點都不苦。”莫莫搖了搖頭,她捂著手爐,望向紗簾半卷的瑣窗,眼神清亮:“就快下雪了。”
     “都臘月了。”金鸞搬了條小凳,對著她坐下,摩挲著雙手,嗬了口氣說道:“今年好像特別冷。”
     “要過年了……你想家麼?”莫莫低頭撫著暖手爐,睫毛在眼底投了陰影。
     “想,也不是特別想。王府比家裏暖和……不過,我爹他肯定在想我。”金鸞托著腮幫,出神哀傷地說道。一會兒,放下了手,看著地麵自語道:“林姑娘要成親了,也不見林老爺來王府……”
     莫莫把手爐遞給金鸞,起身來到大箱前,打開箱蓋翻著什麼,她邊找邊說:“我也想我爹,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想我,他看上去好像更喜歡一個人……”她重又翻出那條絹絲帕子,抖索開,帕上幾條齊齊整整的折痕,劃過那隻展翅的鷹。
     她重新疊好帕子,藏在箱底,又翻了一會兒,找出一個白底湖藍色的荷包,說道:“我也想我二娘。她是不會和我爹在一起的,她討厭那些官兒……這個給你。”她把沉甸甸的荷包放到金鸞的手裏。
     “這是什麼?”金鸞打開了荷包上的綴綬絲絛,幾錠亮亮的銀子閃著飽滿的光。
     “給你的。我也用不著。讓你爹多買些木炭過冬,歲尾特別冷……我二娘她肯定回關西了。”莫莫枕靠著榻梁,那晚的刀光火海一閃而過,她輕輕闔上了眼:“一點消息都沒有,她一定是……死了。”
     金鸞哇的一聲哭了,邊哭邊說:“小姐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
     莫莫不說話,她又把視線投向窗外,風未定,寒螿繞砌鳴。
     門外一陣腳步聲,金鸞趕緊收好銀子,抹了抹眼睛。馮嬤嬤帶了兩丫鬟風風火火地進來了,腳剛踏進門,臉上就笑得像朵花兒:“王爺的囑咐,要好好照顧羅姑娘。”
     “我不好熱鬧。”莫莫回了她:“替我謝謝他。”
     馮嬤嬤沒料到莫莫會這麼說,覺得臉上掛不住,呢噥了聲:“這是王爺的吩咐。”繼而,她轉頭看了眼金鸞,立刻大驚小怪地叫道:“這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麼,像死了爹娘似的!”
     像死了爹娘似的!這聲怪叫驚得金鸞一跳。與此同時,門口出現了一抹娉婷嫋娜的紫色流影,鬥篷掩了她的麵容,暗沉得如此刻欲欲壓頂的空際。
     “沒見著誰哭了,我怎麼隻聽見嬤嬤在幹嚎。”
     馮嬤嬤的臉一下子掛下來,她順聲看過去,見碧蓮披著件紫貂滾邊鬥篷,手裏捂著個塗金獅頭暖手爐,儀態萬千地站在門口。“林姑娘。”金鸞像見了救兵似的叫著。
     “呦,林姑娘,您來了。”嬤嬤的臉千變萬化,又綻了個笑顏。趕明兒,碧蓮就是相王妃了,她更不能得罪,這會兒能笑得多燦爛就笑得多燦爛。
     “你們都出去。”碧蓮進了屋。
     馮嬤嬤訕訕地笑著,帶了兩丫鬟出去了。屋外的清寒迅速地凍結了她靈活的笑容。她走了幾步,用手拍了拍厚實的四喜如意緞裙擺,回望了下,惡狠狠地低聲說著:“德性!還真以為王爺看上你了。弄不好哪天王爺廢了你,省得你這麼張揚,商家女!誰不知道,那病榻上的小美人兒才是王爺心坎上的。這掛在臉上的和掖在心裏的啊,就不一樣,不一樣!”她一邊咕噥著“不一樣”,一邊邁著細碎的步子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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