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望而卻步之林曉海 第二十二章遠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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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海一直坐到日薄西山才想起該回家了。
“我回來了。”林曉海多日未現的那份輕鬆,讓媽媽眼前一亮。
“準備吃飯吧。”父母雷打不動的習慣,隻要林曉海不通知家裏不回家吃晚飯,他們肯定坐等。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高興嗎?”林曉海把包往沙發上一扔,笑笑地看著媽媽。
“有什麼事,說來聽聽。”媽媽真想不出來,憑直覺判斷,定與那母子無關。
“我辭職了!”林曉海的笑瞬間消失。
父母表情僵住了。
“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們商量商量,你——”媽媽頭都大了,這怎麼會與那母子無關!造孽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不讓娶那個黃佳麗,你跟我們堵氣?”血壓在升高。
“不是堵氣,為了最後一個不死的夢想。這一兩天,我就走,不要你們的一分錢,我的工資卡也留給你們,卡裏大概有五萬多。我隻帶些衣服。”林曉海像在說別人的事。
“離家出走?天哪,你聽聽,他這是在逼我們!還是為了那娘倆兒。這麼好的工作不要了,拋下父母說走就走,這就是咱的好兒子。”媽媽邊說邊抹淚。
“我昨天已經跟爸爸溝通過了,趁你們身體還好,我還年輕,我想到外麵走走,不是旅行,是看世界。我考慮不是一天兩天了。請您不要那樣認為,我早晚還會回來。”林曉海輕描淡寫地說。
“看世界?好,你去看吧。兒大不由娘,老話說得沒錯。”媽媽無力地回了臥室。世界仿佛進入了無聲期,一家三口都沒了食欲。
林曉海不知該怎麼告訴黃佳麗。她的空等,他的遠行,都是二人所不願。對於自己來說,這是失敗的結局。即便滿足自己的最後願望,卻無任何至親之人支持,寂寞地離開孤獨地旅行,連腳步都是從沉重中邁出。一年之際在於春,屬於我的春天又在哪裏?第一站又該是哪?明天起程嗎?若夢若醒間,林曉海再也看不清黃佳麗的臉,身影依稀麵龐虛幻……
天不亮,他便出了家門。他鑽進大學操場懲虐似的狂跑起來,開始還記著圈數,漸漸地就忘記了是在哪裏,隻有機械地前行,就由跑變成了走,不停地,連腿都邁不動時,他癱倒在跑道上,像一隻受傷的流浪狗,癡癡地看著從身旁經過的晨練學生。就有男生蹲在他身邊,搖晃他一回:“你沒事吧?”
林曉海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搖頭傻笑:“累了,我沒事,謝謝你。”
“要不我扶你起來,到那邊的長椅上坐會兒吧。”男生似乎挺擔心的樣子。
林曉海緩緩坐起身,男生扶起他,他再次道謝。坐在長椅上好久,依舊渾身無力,他也分不清是因為腹內空空還是運動過量造成的。他就一直坐到日上三竿操場上再無人影,然後他頹然地回。父母都不在。他衝了個澡洗好衣服才感覺到肚子餓得不行,廚房中,媽媽早已為他準備好早餐,他幾乎是狼吞虎咽。
林曉海不想呆在靜得出奇的家中,他再次出門,朝著心中的目標疾步而行。這個時候,她肯定不在家。依然走著。
站在樓門前好久,才有人出來,他鑽進樓中,以為那一刻定會被人當成賊。
敲門,又是等待。門開了,是姑姑,緊接著是黃軼親呢的喊叫。他抱起黃軼緊緊摟在懷中,強抑淚水。
“沒去上班啊?”姑姑端著水杯指了指沙發。
“要出差,臨走前看看黃軼。”林曉海不敢直視姑姑的眼睛。
“這才幾天不見,怎麼瘦成這樣兒了?正好你來,幫我看會兒黃軼,我去做飯。”姑姑不容商量的口氣。
林曉海點點頭,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又如何對姑姑說出?麵對著欣喜萬分的黃軼,林曉海笑中透著份傷感。三年來,幾乎是看著黃軼長大的,親愛的你又怎會洞悉成人間的冷暖,但願你永遠不要長大。叔叔這一走,也許三五年都不能再來看你,遲早有一天你會忘記叔叔。叔叔會想你的。臨行前看看你,就足夠了。不能給你一個安定的家,就不算是個稱職的叔叔,對不起。他怕有淚珠閃現,仰起了臉。
黃軼發現了他和異常:“叔叔,誰惹你生氣啦?不是黃軼吧。”
“不是,叔叔沒有不高興。”林曉海驚訝於一個孩童的感覺,迅速以笑應對。
“那你怎麼不陪我玩兒啊?”黃軼貼進他的懷中。
“叔叔要出趟遠門兒,不能常來看你,你會怪叔叔嗎?”林曉海試探著問。
“我可以等啊,等你回來,你就能來看我了呀。”黃軼又在揉弄林曉海的耳朵。
“你說的對,等回來就能來看你。”林曉海喃喃而語。
“還有媽媽,看我也看媽媽。不讓那個趙叔叔來。”黃軼想起什麼似的。
“是舅舅,怎麼還叫趙叔叔?”林曉海糾正著。
“媽媽讓叫的啊。”黃軼眨巴著眼睛。
“每次來,媽媽都讓你喊趙叔叔?”林曉海不願去猜測。
“嗯。”
林曉海腦袋嗡嗡的:走吧,是該遠行了。他放開黃軼,跟姑姑含混不清地說了兩句便要離開,憑姑姑追到門外:“你幹嘛去啊,吃了飯再走吧。”
林曉海愧疚地說:“不了,姑姑,我還有事,您不要告訴佳麗我來過。”
“這怎麼說的,你們鬧別扭了?”姑姑已覺出了近期的氛圍有些僵緊。
“沒有,有什麼事,回來我電話中親自告訴她,我是這意思。”電梯門已打開。
“這飯都熟了,你去哪,也得吃飯哪。”姑姑知道已經留不住他,領著黃軼巴巴地看著他消失在電梯中。
如此晴好的正午,陽光明媚。林曉海感覺自己已不適合這麼刺眼的光線。他不知自己該去哪,他就一直朝著公園方向走著。全市最大的免費公園。山水亭台,還有那緩慢轉動著的摩天輪。既然決定了遠行,那就好好規劃一下即將麵對的路線吧。眼前仿佛就出現了一個隻身騎著跑車行在曠野中的男孩兒身影,是自己嗎?他虛眯了眼睛,無神地望著公園方向。不是周末,進出的人們寥寥可數。幾乎從記事起就到過這裏,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他累了,遇到一張長椅便坐下來。水麵上掠過的風,透著股清涼。他的思緒已跑到了城市之西。太行山。沿山而行,還是循著海岸走?北上還是南下?仿佛半空中掛著幅地圖,他辨識著記憶中圖上的每一處地方。
衣兜中的手機響了,他不緊不慢地掏出。是媽媽。
“你在哪啦,曉海?”
“在散心。”
媽媽:“我跟你爸找你單位那個親戚了,托人家找了院領導,隻要你下班前回到單位,就不算你辭職,你快去上班吧,好嗎?”
林曉海無語。他掛斷了手機,隨手關掉。還指望他回單位!我可以做你們的兒子,可不想再做你們的提線木偶。既然我所追求的幸福被你們所不容,我接下來的選擇如果傷了你們,請原諒。
他一直坐到夕陽西下才離開。經過報刊亭,他買下一份最新出版的全國旅遊圖冊。他現在的任務是勾勒出一條可行的路線,沒有終點的或曰終點不知在何處的路線。然後,準備好遠行必備的用品,後天便開始出發。決定了,心中也便不再鬱悶,隨手打開手機。一連串的信息提示音,無外乎免費的幽默小故事生活常識之類的,隨看隨刪。連刪兩條,倪虹的名字赫然竄入眼簾。
“你在哪?見到短信速回電話,千萬千萬!”是一個小時前發來的。
林曉海趕緊拔通她的手機:“你好,我在軋馬路,正閑得無聊呢。你有事兒?”
“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是無法接通狀態。晚上請你吃飯,你能抽時間來嗎?”倪虹喜笑顏開的模樣浮現在林曉海麵前。
“肯定是有好事唄,你升遷了?”林曉海已被她感染。
“不是,見麵再告訴你。你在哪個位置,我去找你。”
林曉海說出自己的位置。
“等我。”
林曉海莫名其妙地止住步子,隻一會兒工夫,一輛出租車停靠在他跟前。依舊笑盈盈的倪虹仍然那麼光鮮:“上車,帶你去個好地方。”她一個人,他一個人,兩個單身人?林曉海連猶豫的工夫都沒有。
車停在了山西會館門前。
“我一想家就來這裏,你別笑話我。”倪虹領著他像帶著個孩子似的。
“怎麼會。”林曉海已經忘記了一切。
“隻有在這裏,我可以聞到家的味道。”倪虹選好一個角落,“今天你能陪我,我很高興。”
“別這麼客氣,我們是同學好朋友,兩層關係。”林曉海以為她在天津無親無故久了,自然希望與好友敘舊,隻是她應該與男友或閨密在一起才對。
“今天是我生日,往年都是我一個人過,今年我特想找個人陪,想來想去,隻有你合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怕你和她在一起,謝天謝地,我們都是一個人。好在我隻用你一個晚上,明天你還是屬於她。”倪虹肆意著自己的言語。
“一個晚上?”林曉海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不不,是一頓飯的工夫,你不要誤會。”倪虹微紅了臉龐。
“就這樣聊一個晚上,未嚐不可,隻是沒給你準備什麼禮物,怪不好意思的。”林曉海的心事又翻湧到心頭。
“瞧你說的,你能坐在我麵前,就已經是給我的最好禮物。”倪虹深情地看著他。
“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好,我現在過得一團糟。算了,不說啦!今天你生日,沒有酒可不行。”林曉海親自要了一瓶竹葉青,酒入杯中瑩徹透明,淡黃綠般如玉的顏色,簡直誘人至極。
在他的堅持下,倪虹也接受了白酒。一個焦灼,一個寂寞,二人是越喝話越少,誰也品嚐不出那酒的香甜與綿軟,似乎隻有辛辣,還有那雙雙緊鎖的眉頭。
“我早就想好了,要是25歲生日時還沒有男朋友,就隨便找個男人嫁了,你舍得我這樣做嗎?”乜斜著眼睛的倪虹,平添一份嫵媚。
林曉海看呆了:“不能隨便嫁,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你要我嗎?隻有嫁給你是我心甘情願,可是你從來沒喜歡過我,以前我恨過黃佳麗,現在隻有羨慕。喝酒!”倪虹梨花帶雨般的笑突然間觸動了他的心。
“我已經辭了工作,準備遠行,我拿什麼娶你!這個城市太大,卻沒有我的角落,我隻有遠離。”林曉海一飲而盡。
“你去哪?她怎麼辦?”倪虹聽得亂糟糟的。
“去哪?沒有目的,走到哪是哪。我沒有能力管她,我一點用都沒有!”林曉海狠勁擊打著腦袋。
倪虹一把抓住他:“別這樣!你的家在這裏,你要說這裏沒有你的角落,那我呢?我和你走,無論天涯海角!”
“我已經傷了父母傷了她,怎能再連累你。”林曉海眼前已虛無,一陣接一陣的手機響聲再難入他們耳際。
連主食都未要,倪虹攙扶著神誌不清的林曉海上了樓,樓上便是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