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個時辰，梅徵安趴在小案上，昏昏沉沉地淺眠著，雀兒進來稟告說是曜王殿下請他湯池沐浴。
    梅徵安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披上一件寶藍色鬥篷，跟著丫鬟過去了。
    這曜王府位置建得不錯，底蘊卻不好，是不知哪朝哪代一個被仇家滅了滿門的閑王的故居，聽說當年案件太慘，血水快要流成了河。
    這棟舊宅才沒人肯住，修修改改，落在了蕭譽寒頭上。
    府裏有一處天然的溫泉，被圈起來修成了極妙的湯池，蕭譽寒為他取名為露濃池，梅徵安抬頭看了看那三個字，心裏暗自發笑，這小子，竟也會附庸風雅。
    梅徵安走進去，撲麵而來的混著不知名香味的熱氣就氤氳了他的眼，大門在身後咯吱一聲關上了，梅徵安回頭望了一眼，有些遲疑地往前邁步。
    拐過彎去，整個露濃池的全貌半掩在白色的霧氣下，被他收入眼底，屋子裏掛著黃色的明燈，腳下是光滑明亮的地磚，除了微弱的流水聲，半絲人聲也無。
    人呢？
    這樣濃鬱的熱氣蒸騰著，熏得他原本就不舒服的頭腦愈發昏沉。
    “梅徵安。”
    誰在叫他？梅徵安微微蹙了下眉頭，定睛看去，白氣身處隱著一個高大的人影，隻著單薄的中衣，強勁有力地肌肉那單薄的衣物根本掩飾不住，他站在池邊看著他，周身氣質很冷，像雪像冰，像結了寒霜的一把寶劍。
    梅徵安遲鈍地盯了片刻，才看清那人的臉，少年人的臉，薄唇、高鼻、濃眉，星眸晶亮純澈。
    他回過神來，眉宇中透露出淺淺一層嘲弄：“你就是蕭譽寒給我準備的，伺候我洗澡的人？”
    那人點點頭，朝他走來，伸手幫他解下外袍，低沉的聲音就在他耳邊，躲也躲不過：“是啊，正是在下。”
    “蕭譽寒派了蕭譽寒來伺候大人，大人可滿意？”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少年人高大的身影仿若能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梅徵安微微別過臉去，聲音有些不自在：“曜王殿下屈尊伺候在下，在下受寵若驚。”
    蕭譽寒循序漸進地解著他的衣服，垂著眼眸看著他微微泛紅的側臉和耳尖，心跳卻是不為人知地快，像是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不過幸好，有流水聲掩飾，梅徵安應該聽不見。
    “那便好。”蕭譽寒喉嚨一滾，聲音微啞道，“府裏沒有合適的婢女，都是些毛手毛腳的小廝，怕他們動作太笨，伺候不好大人，我思來想去，還是我自己來伺候大人吧，再者，大人身上的傷本就和我脫不了幹係，我親自照顧也是應該的。”
    外層的衣服一件件褪下，泛著涼意的指尖觸到了肌膚，涼與熱的碰觸讓梅徵安心尖猛地顫了一下，他拂開蕭譽寒的手，轉過身去，手指落在最後一件絲綢裏衣上，頓了片刻，猶豫著要不要自己解開。
    動作雖在猶豫，嘴上卻分毫不遜於人：“我倒不知，殿下除了習武一流之外，竟還會伺候人了？”
    蕭譽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這些年自己照顧自己，比起養尊處優的貴人們，多嫻熟了些許罷了。”
    梅徵安依舊不動作：“做什麼要自己照顧自己？小廝手笨，府上沒有丫鬟婢女嗎？”
    “比不得梅大人風流，我自來不喜歡丫鬟近身。”
    “我風流？誰說的？那兩個丫鬟我可是碰都沒碰，是哪個不長眼的汙蔑我風流？”
    蕭譽寒自背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梅徵安一驚，便聽他的聲音湊到耳邊來：“我可記得梅大人親口對我說，你不近女色，隻喜男色，又常常流連於剪月樓等煙花之地，勾得一眾男男女女的芳心亂寄，這還不算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