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文雅結束，眾人準備移步歸遠比武場時，梅徵昀被梅徵安叫了過去，蕭譽寒獨自停留片刻，在鵲羽樓的牆壁上看到了一篇作於三年前的文章時，才恍然大悟。
    細品字句，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篇文章竟與李世言這篇摘得第一的文章如出一人之手。
    視線落至文章結尾的提名，行雲流水的梅徵安三個字赫然映入眼簾。
    再想想阿昀異樣的表現，原來，李世言這篇文章竟然是梅徵安所作，蕭譽寒先是心中湧起微微的輕蔑，隨即便釋然了，不怪他忘恩負義，隻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監守自盜都絕非君子所為。
    但是轉念一想，世上又哪來那麼多君子？他蕭譽寒可以因一時之怒肆意扭斷別人的手腕而不受任何懲罰，可以不屑與草包爭第一，他梅徵安作為主考人出題人，就不能泄題，將此作為籌碼與位高權重者談判嗎？
    何況，梅徵安之所以向李尚書妥協，其中少不了自己的原因。
    他一直記得兒時母親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人活著，或是平頭百姓，或是王孫貴族，無一例外，皆各自有自己的苦衷，又何必苛責？
    想到這裏，他不禁在心裏覺得好笑，他什麼時候也會為梅徵安找借口了？自上次在棠風園給他一番羞辱之後，這人到現在還不肯理他呢。
    怎麼辦，怎麼辦，他好像越發對梅徵安心懷歉疚了。
    屏風後一個隱蔽的角落裏，雀兒蝶兒守在外麵，梅徵安坐在座位上，輕輕啜飲著一杯茶。
    “哥哥叫我過來，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少年說話的聲音很沉與尋常不同。
    梅徵安抬眼，輕飄飄地看了麵色難看的梅徵昀一眼，合上杯蓋。
    “怎麼，聽出來了？”
    梅徵昀唇瓣微微顫抖：“哥哥，我不明白，你就算想讓李世言得到此次的第一名，何必將自己的文章屬以他的名字？豈不是……髒了哥哥的手？”
    “髒了又如何？我不嫌髒，你倒是替我難受上了？”梅徵昀瞧著他，微微一勾唇，笑意涼薄，“阿昀，隻得了個第三名，難過嗎？”
    “……”梅徵昀避而不答這個問題，隻是盯著他，道：“哥哥欠了李尚書的情，是為了譽寒？”
    梅徵昀不語，沉默著打量了少年人許久，才淡笑著開口：“為了蕭譽寒？你可真看得起他。朝中的事你不是最明白不過的嗎？阿昀，別裝了，我之所以扶李世言，用意有三，你這麼了解我，不會想不到。”
    “可是哥哥，他不過是一介紈絝……”
    “一介紈絝，我就是要扶他又如何？你怕了？覺得不平？”梅徵安瞥了他一眼，鮮紅的薄唇啟合，“草包永遠是草包，梅徵昀，你要是有真本事，想把誰踩在腳底下就把誰踩在腳底，包括我，區區一個李世言又何足為懼？”
    話落，梅徵安起身離開，徒留在梅徵昀在原地，暗自握緊了拳頭，在心中反複品讀著他這句話。
    半晌，身側握緊的拳頭終是緩緩鬆開了，他卸下了力氣，情緒不由地低落。
    哥哥，你從來都不明白我在乎的是什麼，李世言如何，與我有何幹呢？文雅第一又能怎樣？他在乎的隻是……
    為什麼他的哥哥寧願幫著外人，都不願意將那顆心偏向他分毫。
    不管他怎麼做，哥哥對他永遠心存防備，心懷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