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知我意  004.國舅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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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元九年,皇後崩逝。
    四月五日,興元帝一下朝便回了鳳鸞宮,入目的卻是跪了一地的侍衛。
    “……跪什麼跪?啊?什麼意思?”
    侍衛垂著頭:“皇後娘娘他……”
    蕭譽寒麵色瞬間慘白,嘴唇不自覺地打著哆嗦,他踹開門,手抖得不成樣子,抬步進屋,眼前的場景卻更為誅心。
    素來穩重衷心的兩個大宮女跪在地上哭成一團,那隻討人厭的白貓不安地踱著腳步,喵喵直叫。
    他顫抖的目光看向屋內的大床,眸光中有什麼東西驟然破碎。
    床上躺著的人已經麵色灰敗,了無生氣。
    心髒猛地疼起來,他不由地捂住心口,一滴涼涼的液體從眼角滾落,眼前的一切都朦朧起來。
    梅徵安曾對他說過:“我想走,你攔不住。”
    蕭譽寒不信,但是這個人卻用自己的屍體告訴他,他說的話,就沒有做不到的。
    蕭譽寒恨極了梅徵安這幅自信又高傲的嘴臉。
    他沒有失態,雀兒蝶兒根據這位年輕的皇帝一向的乖張霸道所想象出來的瘋狂舉動,統統都沒有。
    他隻是直起身子,用微紅的眼睛冷眼瞧著她們,漠然地問:“什麼毒?”
    “河西蠱毒,春不老。”
    春不老,中毒死去的人不會有痛苦,死後容顏不敗。
    “很好。”蕭譽寒語氣平靜。
    雀兒蝶兒驚惶地抬頭看他,幾乎以為這位陛下真的瘋了。
    “你們退下吧,抱著貓。”
    兩位姑娘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隻好擦著眼淚,抱起貓轉身退下。
    蕭譽寒走到了床邊,彎下腰細細端詳著梅大美人兒安詳的睡顏,細數他每一根睫毛,而後脫了靴子和外袍,爬上床,動作輕輕的,像是怕驚醒了床上熟睡的人。
    掀開被子,將側躺著的人攬進懷裏,他習慣性地用腿夾住了梅徵安的腳,湊在他耳邊,嫌棄似的低語:“都四月了,腳還總是這麼涼,梅徵安,你要涼死孤嗎?”
    預想中的場景並沒有發生,懷中的人沒有睜開眼睛,嫌棄地用胳膊拐他一記,說:“嫌涼你還要夾著我,小崽子倒打一耙。”
    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具涼涼的身體。
    他歎息了一聲,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滾落,滴進梅徵安的衣服上,洇濕了一小塊:“梅徵安,你贏了,但是,你憑什麼逃?當初,是你要纏上我的,現在,你又憑什麼離開我?……我總要把你找回來的,你信不信?”
    “臣罪該萬死,啟稟陛下,南朝東遠侯梅大人,也就是國舅爺,帶著兵馬闖進宮裏來了!臣不敢……”侍衛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更不敢將目光向皇後娘娘的鳳榻上投去半點。
    蕭譽寒冷冷抬眼,寒光凜冽:“禁衛軍幹什麼吃的?讓他滾!”
    “是!”侍衛連忙告退。
    “等等。”蕭譽寒叫住了他,坐起身來,看著梅徵安蒼白的臉,想了一會兒,平靜地吩咐,“皇後殯天,吩咐下去,敲喪鍾。”
    “……是。”
    一對銀甲士兵橫衝直撞闖進烏蘭,直入皇宮,為首的銀甲男子約莫二十餘歲,手握長槍,烏發高束成馬尾,麵容俊秀,將質潤如玉與英姿勃發這兩種氣質雜糅於一身。
    他眉宇微蹙,焦急中透露著幾分厭惡,情緒掩飾不住地寫在臉上。
    他想見一個人,迫在眉睫,又極不相見到另一個人,思之厭極。
    就這麼領著三十人不到的一隊輕騎闖入北朝宮闈,除非是有恃無恐,不然就是個嫌命長找死的,梅徵昀顯然屬於前者。
    梅徵昀何許人也?北朝的國舅爺,南朝的東遠侯,又是興元帝蕭譽寒年少時唯一的過命交。
    禁衛軍隻敢阻攔,卻是萬萬不敢傷這位爺半點,於是,隻能便被逼得節節後退。
    梅徵昀長刀揮落,將擋在前麵的人逼退,拉起韁繩,長駕一聲,衝破了包圍圈,銀甲在陽光的折射下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在別國皇宮內縱馬飛馳,青年何等地囂張無畏。
    就在此時,長長的鍾鳴聲響起,悠蕩而低沉,如同一記悶鍾敲在了梅徵昀的頭腦當中,叫他登時拉緊韁繩,馬兒長嘶一聲,他卻如同失了魂一般僵在了原地。
    “皇後娘娘殯天——”緊接著,伴隨著鍾聲而來的,是太監拉長了嗓音,沉痛的一聲高喊,告訴全天下,北朝皇後,薨了。
    當啷一聲,是長槍落地的聲音,湮沒在悠長的鍾聲裏。
    高台下,正在打鬥的禁衛軍,連同銀甲護衛全都頓在了原地,而後,放下兵器,朝著鳳鸞宮的方向跪地長拜。
    梅徵昀從懷中掏出一個還帶著語文的紅塞封口的白玉瓶,低頭,沉默地凝視了半晌——
    “哥哥,對不起,阿昀還是來晚了,可是……你為什麼,永遠不肯再等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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