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跑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才發現這偌大的平陽城，根本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他就這樣身無分文茫然失措的夾在人群中走來走去，一直到黃昏，終於餓的走不動道，才在一處擠滿乞丐和行人的地段坐下來。
    他見那些乞丐蓬頭垢麵，跟前還放著隻破碗，立刻也把綁在自己頭發上的緞帶扯掉扔到一邊。
    眼睛四處搜尋，瞟見不遠處有幾塊瓦片，忙爬過去取了一半青瓦，放在跟前，垂著頭等人施舍幾個銅板。
    一直到日落西山，一直到月灑清輝，還是沒有人給他一文錢或一點兒吃食。
    他身旁的乞丐們大部分都得了幾個銅板，因為他們方才跪在地上嚎的起勁，更有甚者，還會抱住行人的大腿淒淒慘慘哭訴幾句。
    楚風華雖說臉皮厚，但讓他抱著別人的大腿哭唧唧，他還真做不出來。
    夜深了，來來往往的行人少了，打更的老頭也提著麵銅鑼敲敲打打走過來。
    他知道現在已是子時。
    涼風習習，吹著他胸前的發梢。
    其他人都就地睡了，有的說夢話，有的還打著鼾。
    他也就地躺下來，兩臂枕在頭下，仰麵望著滿天繁星，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想著這一整天發生的事，就頭皮發麻，胸口發悶。
    想他楚風華活了二十六年，還從來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也能像男人和女人之間一樣打情罵俏，簡直是刷新了他的三觀。
    到了後半夜，實在是餓的扛不住，手伸進裏衣，摸了把溫熱的玉佩，又鬆開了手。
    饑腸轆轆的夜晚，似乎都過得特別慢，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上，一個挎籃子的漂亮女人第一個路過。
    一夜之間，饑餓已徹底吞噬了他的羞恥心，他直接抹開臉，學著那些乞丐的樣子，撲過去扯住那女人的衣擺就是一頓倒苦水。
    “大姐，行行好給口吃的吧，我是外鄉人來趕集的，可錢被小偷偷走了，還求大姐賞口吃的……”
    女人本來不想給，可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過頭從筐裏掰了半個窩頭扔給他。
    他忙道幾聲謝，趕緊爬過去撿起地上的窩頭，拍了拍上麵的土，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吃起來。
    “給你。”他把最後一口窩頭塞進嘴裏時，一隻白皙的手突然向他伸過來。
    他垂下眼簾一瞧，隻見這隻手的掌心裏竟然放著錠白花花的銀子，眼睛立刻放了光，以為自己走了狗屎運。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他嚼著窩頭口齒不清，抬起頭伸出髒兮兮的手便要拿銀子。
    這一抬頭不要緊，眼前這張臉直接把他給震住了，他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忘了動。
    “阿華？”
    半晌，他才聽到司雪衣喊他，忙把髒兮兮的手縮進袖子裏，又把寫滿驚慌的臉藏進亂糟糟的頭發裏。
    “叔父死了，”司雪衣望著他，輕描淡寫，“是我殺的。”
    楚風華的手指頓了頓，心跳立時漏掉半拍。
    “我叔父……就是周管家。”
    時間在靜默中一分一秒過去，晨光慢慢爬上楚風華破爛的衣衫，他終於在鳥雀歡快的吱喳聲中抬起頭來，望著麵前蒼白憔悴的司雪衣，紅了眼眶。
    晨風卷著桂花的香氣徐徐吹過，吹散了司雪衣腰間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