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卷 第六章 煙雨霧蒙蒙,孰是撐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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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旭揚送我回屋的時候,小荷正提著燈籠站在門口,夏天悶熱得緊,她挽了半截袖子,細皮嫩肉,引得蚊蟲又叮又咬,隻得一直走來走去。裏屋點了一盞燈,暖暖的。遠遠望去,那裏何時竟是有了家的味道……
“小姐,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小荷送過了鳳旭揚,一路小跑,回來便上下審視著我,就怕我走了一圈缺了胳膊少了腿。
“……小荷,你也是擔心過度,不就些蚊蟲麼,看你急的。”小晴聽見聲音,慢騰騰地從房裏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倦意,應是等得乏了。
“小晴,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那身子,腫啊,淤啊,都要好久才消。之前那蚊子塊也是,腫得老高,過了六、七天才消……”原來,她都知道……
我淡笑,也不語,看著小荷和小晴鬥嘴。在這異世的夜晚裏,我何其幸,竟有人如此為我牽腸掛肚……
回到房裏。小荷便從懷中拿出一個碧綠的瓷瓶,拔了瓶蓋,瓶中馬上溢出一陣清香。她輕輕地拉開我的袖子。早上鳳旭揚拽的淤紅赫然在目。小荷微一蹙眉,也不多言,低頭為我上藥,動作甚是輕柔。
“……這是鳳少爺剛剛給奴婢的。”她說,“小姐以後可得對自己仔細些。緊張小姐的人多著呢……”
“……小荷竟如此緊張我。”見她越說越小聲,竟是一時忍不住,拿另一隻手去勾她下巴,調笑了一番,活像個占良家婦女便宜的紈絝子弟。
“……小姐……怎的這樣欺負小荷……”她一張臉一下漲得通紅,抹完了藥,逃命似的奔出了房門。剛出了房門,卻又折了回來,露著半個腦袋說,“小晴怕小姐晚上燥熱難入睡,煮了蜂蜜薄荷茶,小姐要喝麼?我去尋她端來。”
“……要,要。你們的心意,我怎能辜負。”我一應承,小荷便行了禮匆匆去尋小晴了。
這夏夜,真是甜得溺死了人,怎麼覺得心窩滿滿的,溢得嘴角也要合不攏了……
翌日。小荷與小晴聽說了我要隨軍的消息,兩個丫頭一下急得像沒了頭的蒼蠅一樣。
“小姐我也不是去行軍打仗,隻是去習些武藝,小荷,小晴,你們不必如此慌張。”坐在紅木椅上,我微一斜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狎了一口冰鎮的薄荷茶,淡淡一笑。
“……小姐,出門在外不比府上,何況又是那軍營。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小晴見我不急不緩,更是氣極,撇了張嘴,紅著眼睛,“……也不知道王爺是怎麼想的,軍營從來都沒讓女子進過,怎的叫小姐去軍營裏學武,真是糊塗……”
“小晴!”小荷喝住了她。小晴一張嘴全憑著性子來,卻不知這說的話細細追究來,可是掉腦袋的罪。被小荷一喝,當下警覺過來,隻好癟著嘴,愁著張臉。
“……小姐,小晴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出門總不比在府中,小姐身邊沒個粗使丫頭也是不妥的,小荷這就去央了王爺。”
“是啊。小姐身邊怎能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小晴也去求王爺。”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全不把我這個做主子的放在眼裏了……
唉……我心裏暗歎口氣。
“……鳳兒。”隻聽一聲輕喚,房門口刹時出現了一個欣長的白色身影。
小晴與小荷見了來人,交換了個眼神便行禮退下了。
尹安今天著了一件素白的窄腰長衫,垂著柔情三千青絲,一雙眸子溫潤淡定,緩緩走來,如此翩翩風度竟是如不食人間煙火般,無怪乎小晴說他是仙人一般的人物。
“安。”我仰起臉看著他,撒嬌一笑。
尹安不語,將我抱入懷中,坐在他的腿上。白玉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撫著我的頭發。我知道他定也是得了我要去軍營的消息,心中擔憂著我的安危才來尋我的。
“……安。你不可能護著我一輩子的。”我說。他的身子一僵,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安。我不會有事的。”抬起頭。望進那雙溫潤的眸中。對於他的擔心,我多少是有些欣喜的。尹安,他是我到這個世界來,與我最親近的人。對於他視我如命般的保護,更是讓我深深地信賴著他。毫無根據的依賴和信任。
我曾想過,如果我的身世能掩蓋一世,那麼,平平淡淡,這一生也是好的。但是,濡親王看我的眼神,讓我知道他對我懷著不同尋常的希冀。天朝的不斷衰亡,出世的神示。
他們又如何可能放棄我這個被冠為“天命之人”的皇女呢?
前方的路,雖然不知是通向何方。是咒罵,是悲傷,是讚美,還是榮光……但是,要存活下去,我能做的,就隻有變強。若不想受製於人,隻有不斷地變強。
隻有當你無所畏懼的時候,你才能為所欲為。
“安。鳳兒想要變強。安,相信鳳兒。鳳兒要保護你。”
女孩決絕的模樣在男子眼中散成一片芬芳。她是光華,如火焰般難以收藏,終會燎原……
小荷與小晴去求了濡親王,正撞上善管家,幸得善管家在旁說了幾句,濡親王便應了。
小荷與小晴同歲,都年長我七歲。相比小晴,小荷更顯細心。因是去軍營,三人帶的都是男裝,這裏的女孩身體早熟,所以小荷帶了些長布用於裹胸。晚上見她收拾自己的包袱,裏麵裝的最多的卻是治跌打損傷、消腫祛淤、治風寒的藥……甚至連解毒的也有。
知道她是惦著我,心一暖。
三日後,濡親王便啟程回軍營了。鳳旭揚身著一襲藏藍勁裝,盤著精神的發髻,一雙桃花眼左顧右盼,顯是興奮至極。他的身後跟著他的貼身小廝,那小廝身上竟馱著大大小小六個包袱。鳳旭揚走著,還悠閑地從一個包袱中取出好些零嘴。一些將士雖不做聲色,但眼底卻明顯溢出一絲不屑。奇怪的是,濡親王對此卻並未說什麼。
在趕回軍營的路上。小荷與小晴對我近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對於這種過於保護的行為,我也隻好哭笑不得。
行軍不同郊遊,將士們吃喝住行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濡親王治軍嚴謹,行軍多日,列陣都不曾亂過。我並未學過騎馬,濡親王見我年幼,安排了一輛馬車跟在軍隊後方。
對於濡親王這種特殊的照顧,我雖然感激,但是,既然以後是要在軍營生活的,不會騎馬顯然會束手束腳。為了不拖延行軍的速度,我便在軍隊停下歇息的時候叫鳳旭揚教我騎馬。
“軍隊可沒有娃娃騎的馬。”說話的正是被分配照顧我的士兵,這幾天,也是他為我們趕馬車。他說他叫虎子。虎子的家鄉是個位於天朝和東朝連接處的小村落,東朝天子狼子野心,妄圖吞並這些弱小的村子,虎子那時被父母關在地窖裏,看見父母和不滿三歲的妹妹被東朝軍殘忍殺害,發了狂,奔出來就砍人。
而他一個農村小夥,怎敵得過正規的軍隊,奄奄一息之際,幸得濡親王率領軍隊及時趕到,虎子這一條命才被保了下來。
為報家人的血海深仇,也為報濡親王的救命之恩,虎子便從了軍。本想大展身手,卻因為會駕馬車,被濡親王派來照顧幾個小娃娃,心中早已鬱悶不已。加之平時便看不慣鳳旭揚,身為濡親王之子,卻是一副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模樣。一時心直口快,便出口譏諷了幾句。
“……你!”小晴一聽虎子出言不遜,脾氣上來便欲張口斥責。我抬眼瞪了她一眼。出門時,我便與她們約法三章,出門在外,不得意氣用事,逞口舌之快。
小晴辯不出口,憋得一張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見小荷衝她搖了搖頭,隻得狠狠地蹬了一腳,轉身便離開了。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荷,她便追了上去。
我撇了一眼虎子。他被我盯得不自然,便一下轉過了臉去。
我站起身,也不說什麼,便與鳳旭揚牽了馬去學騎馬了。
軍隊中的馬多為戰馬,長得高大勇猛。幸得鳳旭揚此次騎了自己的馬,這馬還未徹底長成,並不十分高大,卻精壯有力。一開始,鳳旭揚隻是牽著馬,讓我學會在馬上保持平衡。然後慢慢地一點一點放手。
而我五歲的身軀終究是有些小,好幾次都險些墜馬,幸得鳳旭揚學過些拳腳功夫,每次總能及時接住我。
這樣學著,到第三天時,我已經能駕馭著馬匹走路。無奈隻是五歲孩童的身軀,隻消一會,大腿內側便被磨得血肉模糊,牽著韁繩的手也勒得發紅發紫。
小荷替我擦藥的時候,淚眼蒙蒙。連小晴也是紅了眼眶,直抱怨我幹嗎要去自作孽。
鳳旭揚將我的傷看在眼裏,卻並不說什麼,他教會了我騎馬之後,也不再來特意尋我。
從某一個角度而言,鳳旭揚也許是最了解我的人也說不定……
幾日後,一行人便行至了軍營。
無垠的塞外黃土,伴著錚錚鐵騎飛揚起雪般的塵土,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將士們整裝站在兩側,染著血腥的盔甲兵器散發出陣陣戾氣,將士深刻的麵容神情肅穆。那一刻,我隻有一個感覺,這片戰土是莊嚴的,是神聖不容侵犯的……
正想著,耳邊卻聽得一聲鞭聲,小荷和小晴一聲驚呼。我座下的馬瘋了一般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