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福兮禍兮兩相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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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練,流瀉大地,清冷徐風,伴月而舞。時節更替,易讓人莫名悲傷,尤其是這瑟瑟猶寒的初秋。
我百無聊賴地仰視漆黑一片的星空,零星幾點微光卻也熠熠生輝。約莫一盞茶的時光,霍娘子徐徐而歸。
“看什麼呢?雅致怪高呀!”
我抿嘴笑了一聲,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那個李二有意要避開我說話,我又何須在那兒礙眼?”
霍娘子靠近窗邊也坐了下來,低聲道:“他不是李二!李二是什麼樣的人我太了解了!”
我讚同地點點頭,一個人前後兩種表現確實蹊蹺:“姐姐可有什麼發現?”
霍娘子柳眉暗鎖,幽然一歎,道:“他神情坦蕩,言辭真切,毫無隱晦,並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過,……”霍娘子目視著我,似有疑慮。
“姐姐不妨直說。”看來此事與我有關。
“妹妹必須同行。”霍娘子轉念又道:“妹妹的苦衷我也不便多問,但假扮李二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所要獻禮隻是托詞。紀家堡與謝府的婚宴何等場麵,區區青花小酒何足掛齒?隻怕妹妹與我同行禍福難測,眼下……也要將你牽扯在內了。”
隻怕是我牽連了你。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躲了這些天,繞了一個大圈圈,還是回到起點,想躲掉的依然要麵對,本以為不觸動、不去想,安然度日,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現在看來那隻是自欺欺人罷了,冥冥中自有定數。難道又要回到從前那個遇事退縮畏首畏尾的我了?
我一笑置之。
“妹妹可是想通什麼了?無論你決定如何,姐姐都會極力讚成。”霍娘子神色不定地看向我。
“姐姐何須多慮,妹妹從小少有走動,對於外麵世界知之甚少,正好跟著姐姐學門手藝,走趟江湖,有個一技之長,順便見見世麵。我隻恐成了姐姐累贅,多有不便。”我說的倒是事實,對於這個世界我一無所知,要說本事,也隻會教育學生。百無一用是書生嘛。我總不能敲鑼打鼓四處張貼招攬學生吧,即使我想,這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王朝怎會願意!
霍娘子還是一副放心不下的樣子,連夜囑咐了狗子許多事情,將近天明她才安心地躺下。我則無心細思,靜靜地躺著。每次想起山洞的一幕就如同做了個夢。該是夢的,南柯一夢,我怎麼能見到他呢?
次日午後,一輛黑色馬車停在“如歸客棧”後門。我和霍娘子捎帶了些日常物品,匆匆登車。李二沒有出現,駕車的馬夫帶個大鬥笠,隻瞧見了一臉的絡腮胡子。
車內很是寬敞,我和霍娘子對麵而坐。我懶懶靠在一旁,注視著簾外不斷後退的景色。
霍娘子輕輕舒出一口氣,低低道:“十年了,我終究還是要回去了。”眉目間顯露出一絲蒼涼無奈。
“是洛城嗎?姐姐已經離開十年了,為什麼?”問完話,我就後悔了,急忙改口道:“洛城什麼樣子,很繁華嗎?”
她好像沒有聽到我的問話,一直沉浸在往日的思緒中。我知趣地閉緊嘴巴,慵懶地合上了眼。
隨著馬車的顛覆,我昏昏沉沉睡了一路,直到霍娘子搖醒我,才發現已經進了城。
洛城街道寬闊,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這裏沒有皇城的巍峨雄偉,更多了些秀麗嫵媚。與現代的大都市相比較,我更喜歡這樣靈秀的古城。
我們被安置在城南一座偏僻小院,少有人來,卻也一塵不染。大胡子把我們引到正堂,交待了幾句,便退了下去。不一會兒,一位青衫姑娘款款而出,說不盡的嬌媚。
青衫姑娘一揖,明眸閃動,微笑道:“貴客遠道而來,一路風塵仆仆。我家主人本應親迎,無奈瑣事纏身,隻能由奴婢白靈恭迎,還望兩位見諒。如有什麼需求盡管吩咐奴婢。”
“白靈姑娘好生客氣,我們姐妹還需姑娘多多照顧,何來吩咐一說。”霍娘子客氣地回答道。
白靈唇紅齒白,展顏輕笑:“霍老板真是爽快人,今後就直呼奴婢的名字吧。你們一路顛簸也甚是勞累,先暫且休息片刻,再做其他打算。”
我點頭道:“客隨主便。”白靈深深看了過來,表情略顯驚疑,欲言又止,末了還是開口問道:“這位姑娘就是霍老板的妹子,不知如何稱呼?”
我無需隱瞞,坦然道:“小女吉雁翎。”倒是白靈半刻遲疑,終究抿嘴笑了笑,沒再多說。
院子雖小,布局雅致精美,無一處不透著主人的獨具匠心。我和霍娘子各居一屋,相離不過百步。許是謝大小姐體弱,我雖是一路休整還是周身酸疼,提不起精神來,我一入屋子,便貼著床鋪又會周公去了。等我揉著惺忪睡眼再醒來時,已是清晨。
不是睡醒的是餓醒的。我揉著嘰裏咕嚕的肚子,撩開步子,四處覓食。原本覺得院子不大,竟也像走進了迷宮,一時辨不清了方向。還好模模糊糊瞧見個人影,向假山方向走去,正欲叫住問個明白。又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事情有變。”一個男聲,充滿焦慮。
雖說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可為了弄清情況保全自家性命還是勉強為之,湊合著聽聽吧。
“有何變故?不都盡在主人掌握中嗎?”這女聲是白靈。
“大公子一心戀著那個‘倚紅樓’的歌姬,拒婚。老爺雷霆震怒,禁了大公子的足,昨日傍晚才發覺大公子已無蹤影,現在紀家堡上上下下一片混亂,隻是瞞著那謝家小姐。眼見著大婚將至,老爺顏麵何存?”
“與主人又有什麼關聯?”白靈甚為不平,極力護主。
“你想呀,兩家十幾年前約定的婚事,豈能因為大公子的逃婚作罷。這讓老爺今後如何麵對謝家,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更何況這其中的隱情又豈是你我所能猜測到的。再者三公子年紀尚幼,自是不會婚配。眼下也隻有咱們公子爺暫代迎親。”無奈的歎息,聽在耳中,也不免令人哀婉!
短暫的沉默,白靈又問道:“主人……主人可是應允了?”聲音極低,卻飽含著一絲綿綿情意。原來已是情根深種。
男聲“唉”了一聲,語氣柔了幾分:“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口口聲聲一句一個‘主人’,便知道主仆有別,事情輕重。公子何許人,又怎會……”話說一半,戛然而止,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豈會不知?無奈癡人多夢罷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幽幽的語音漸漸傳來。情到濃時人已癡。
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又叫了起來,挺直腰準備回身,就被堵了回來。
“你……”被逮個正著。咦,這個男聲不就是駕車的那個大胡子。
我尷尬地眨眨眼,擠出偶見的驚奇神情:“又見麵了。”他愣愣地盯著我,有些意外。白靈緊跟了過來,見到我,眼神中含著詢問。
“我迷路了,而且肚子也餓得厲害。”事實如此,說話的語氣也少了幾分心虛。
白靈歉意地說道:“是了,昨日見姑娘睡得香,便不忍心打擾,今日可是餓壞了。姑娘快跟著我來。”又對著大胡子說道:“鐵楚大哥,這兒也沒什麼事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或許主人正尋你呢。”
鐵杵,這個名字起得有趣。瞧他那副身板也不虧了這個名,當真是錚錚鐵骨。不過這滿臉的胡子,總讓人禁不住想起蠻人,性情粗野,少惹為妙。
見了美食的心情總是很好,這也是我僅存的唯一愛好了。隻顧著自己吃,怎麼沒見霍娘子。
我一抬頭正對上白靈一雙探尋的目光,她神色慌張地迅速移開眼,望向廳外。
我不露聲色地淺笑,道出心中的疑問:“怎麼不見霍姐姐?要不,我去瞧瞧?”
“姑娘是問霍娘子?”反應遲鈍,想什麼呢,我看著她點點頭:“你見到她了?”
白靈顯出貫有的微笑:“霍老板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要挑選材料釀酒,聽她的口氣或許晚些時候才能回來。姑娘不必心急,若是煩悶,白靈領著姑娘轉轉院子,消磨時光。”
我感激地回視過去,這個伶俐的丫頭,究竟想打探什麼?盛情邀請,我也不便回絕,提著性子隨她轉了一會兒。
“霍老板和姑娘真是姐妹情深,剛才臨走還囑托我要好生照看著,有事等著她回來再說。”這是在安撫我?叫我老實待著,甭想離開這個院子。她的話說得委婉動聽,誰知心裏打得什麼鬼。
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兒,情況未明,福禍難料,警戒之心油然而生。她口中說所的主人又是個什麼角色,這種時候任誰都會多個心眼兒。
我順著她的意思,裝傻:“我和姐姐性情相投,一見如故,如同親人一般,自是相互惦念、體諒。”
“姑娘真是好福氣,有這麼個貼心的姐姐,讓白靈好生羨慕,又有幾分妒忌。何時我也能這般有個姐姐舒心生活,四處闖蕩。”這話說的叫人好笑,你又怎會舍下那個主人。
“白姑娘不也令人羨煞?吃住無憂,自在悠閑,可勝過外邊的勞累辛苦、風餐露宿。否則我們又何須勞神費事,遠離家園,四處奔波。”眼下還呆在這裏,任人掌控。被包養在這裏享盡清福,豈知外邊生活的疾苦?難怪那麼多的女子甘願做小做妾,圖得不就是這麼個安逸舒適?
白靈一怔,忽又轉笑:“姑娘見笑了。”
“閑聊閑聊而已。”私底下嘟囔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一天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了去,有一點算是看明白了,無論我在什麼地方白靈總在左右,美其名曰服侍,小心照料又保持距離。天色已晚,霍娘子還是未歸,找個借口回去休息了,省得被人盯得死死的,全無個人隱私。
一關門就戀上了床,四肢展開舒舒服服地躺著。這床鋪柔軟舒適,睡意悄然襲來。輕輕翻身,被個硬物抵了一下,懶懶地摸了摸,白玉簪子攥在了手中。
沒由來的驚醒了幾分。通體的白玉晶瑩透亮,雕飾奇異雋美,簪頭的圖紋折射出絲絲詭異,往下看,一條若隱若現的青線隱現玉中,若不仔細觀看可瞧不出丁點兒端倪。怎麼從前未曾發現隱在其中的青色紋路,隻記得……我激靈一個冷顫,自己太大意了。
“李二”還玉的一瞬閃過腦海,當時覺得奇怪,隻道是別有意圖,今日看來卻是偷梁換柱聲東擊西之策。要店為謊,釀酒為虛,換玉為真。當時佯裝的氣勢隻是想混淆視聽,令我無暇他顧,又怎會細瞧退還之物,如此真假難辨以假充真順利成章。
隻怪自己一時興起,好大逞能,即將招來橫禍。不過,對謝卿瑩的過去我也頓生興趣,勢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