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得站了起來，素素立刻拉住了我，急急心語：“快了，再等等！”
    炎碭沒有發現我們的動靜，他隻是自己說著：
    “鋒刃劃破了衣服，卻在接觸皮膚的瞬間再不能進……”
    素素忽然心語：“果然。”而炎碭全然不知，接著說：“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他莫名地沉默了，素素開口接了下去：“你甘心嗎？”
    炎碭驚得幾乎站起：“你、你怎知道？”
    “你必須沉默，這契約隻能由我解釋。”素素的表情變得嚴肅：“守護和等待，黑暗和遺忘，換取愛人的重生。鈴鑒將失去所有的記憶陷入沉睡，直到二十年後醒來；你要守護和等待她，直到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永遠失明。
    “她可以恢複記憶，但是每一絲回憶都必須用痛苦作代價。所以你不是做她永遠的陌生人，就是害她遭受折磨的罪魁，這一點沒有人能改變。”
    許久，炎碭還沒有從震驚的僵硬中恢複過來。
    終於，他閉上眼睛，疲憊地說：“你已經知道結局了。”
    “結局嗎？”素素繼續講述：“當那雙純真如初的眼睛一分分睜開的時候，你的眼前，就一分分暗了下去。在完全陷入黑暗的時候，你笑了，摸索著站了起來，走到屋外。”
    炎碭的眼睛越閉越緊。
    他看上去很痛苦，我真想安慰他。可是我答應了素素，不可以過去。
    素素歎息一聲，拉起我，走到了炎碭麵前，緩緩地說：
    “可是你想過沒有？鈴鑒會為空白的記憶恐慌，她會不自覺地回憶。所有人都以為她患了無名絕症，她當然也無從知曉，那個‘病因’，就是一走了之的你啊！”
    炎碭的身體微微顫抖，好像心亂如麻。
    我的腦中也是亂糟糟的，像有什麼在掙紮，卻又差了一分力氣，終於掙不出來。是春天養的蠶兒嗎？它們在繭中，也是這般辛苦的麼？
    素素緊緊抓住我的手，指著炎碭疾叱：“呆子！沒有人能幫你，不是人的也幫不了你嗎？難道你沒有想過，擁有超凡力量的，不止是魔啊！”
    炎碭猛地站起，青黑色的眼睛裏波濤洶湧，嘴唇卻是翕動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已經知道了過往，找你的愛人去吧！”
    素素斷喝著甩開我的手，我猛地撞上了炎碭——
    最後的束縛斷了。在素素把我推向炎碭的時候，在他尋索著抱住我的時候，那糾纏在腦海的一切都如霜見日，消弭無蹤。
    記憶，像新生的蠶蛾一樣，從桎梏中掙脫出來，驕傲地飛翔！
    ——我就是鈴鑒。
    炎碭，我都想起來了！
    你是怎樣閉著雙眼掉入我懷中，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定你是這海裏最好看的魚兒；
    你是怎樣在昏迷中抓住我的手，讓我初識憐惜的感覺；
    你是怎樣在海邊呼喚著我的名字，喚起我心中絲絲的惆悵。
    你吸吮著我的嘴唇，我知道這和喂水是不一樣的；你說這是因為愛，於是我知道，心中甜蜜的悸動，叫做愛。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呢？
    你留下一個一無所有的我，囚禁一個孤單絕望的你，這樣的生存，對我們有何意義？
    千言萬語，我也隻喚得出兩個字來：“炎碭！”
    他聽了，他動了，他顫抖著摸上我的臉，顫抖著再次流淚，流著淚斷斷續續地喊：“鈴……鑒……”
    是這樣，是這樣！他喚了我一遍又一遍，我卻被蒙住了耳朵封閉了知覺，無感於他從心底發出的呼喚。我好愧啊！
    我握住他的手，拭去他的淚水，輕輕對他說：“炎碭，不要哭。我都記起來了。我是你的鈴鑒，愛你的、要和你永遠在一起的鈴鑒啊！”
    他緊緊抱住了我，始終在握的鑲鈴鏡子從手中落下。我回擁不顧。
    有我，有他，這用以替代的信物，無之何惜？
    微微鈴聲，是素素悄悄接住了鏡子。
    我看向她，言多反默，她卻輕巧巧豎指於唇，無聲退了出去。
    恕我！我就忘恩負義一刻，用此刻緊擁我的愛人。
    我再沒有看見素素。婚禮上為她而留的首席一直空著。
    賀禮中出現了一麵鏡子。白銀鈴晶瑩剔透，鮫淚珠熒熒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