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沒有理會我，身體微轉，語帶鼓勵地問：“炎碭，你還記得和鈴鑒嬉戲的內容嗎？”
    “當然記得。”炎碭的聲音低沉溫柔，“她向我介紹不同的魚，說著說著就忽然兩手一合藏住一條魚，要我猜名字。我總是猜錯，沒少被她笑。後來我發狠記住了所有的魚，終於一次不錯。鈴鑒卻失望了，嘟起嘴說不玩了。”
    他睜開了眼睛，明亮的目光讓我心裏一顫。
    “當時我覺得勝利了，但是現在我很後悔。那種勝利，怎麼比得上她快樂的笑容。每次我猜錯之後，鈴鑒都會笑著捏我的鼻子，放開那條魚，說出它的名字。有時那魚兒盤桓不去，鈴鑒就拉起我的手，對它說：‘乖。他是最好看的魚兒，我不要你哦！’”
    “鈴鑒很喜歡你啊。”素素笑微微的，“她把你當成自己的了。”
    炎碭笑了一下，欣慰——又辛酸。
    “但那時我很生氣，反駁她我根本不是魚。鈴鑒每次都笑嘻嘻地說：‘好，你說不是就不是。’我知道她不過是敷衍，但即使是當時的我，也無法對著她甜甜的笑容發火。我隻能在心裏對自己說：我是男人，我不和她計較。
    “然而我答對之後，鈴鑒再也不叫我猜魚了。隨後的日子裏，她也不再與魚群嬉戲，隻是一味地取珍珠。我悵然若失，又不知道錯在哪裏。
    “一日鈴鑒在一個巨蚌中拿到了七顆珍珠，各成一色，宛如彩虹化成。我算是飽覽珍寶，但是這種彩珠卻是首見；視珠如礫的鈴鑒也愛不釋手，把玩不已。
    “忽然鈴鑒把珠子向我手裏一放，小心翼翼地說：‘炎碭，我把這個給你，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我呆住了。我沒想到鈴鑒以為我在生她的氣。雖然我對她的取笑不服氣，雖然我不喜歡她把我當成魚兒，可是我從來沒有生過她的氣。看過了她的笑容……”
    炎碭默默停止，眸色再沉。
    素素也若有所思，心語蒙蒙，我全都感受不清。
    “別探究我的想法。”素素忽然對我心語。
    我驀地醒悟，為自己的行為羞愧。
    “傻孩子，我沒有生氣。”
    素素安慰過我，開口對炎碭說：“你把想法告訴鈴鑒了嗎？”
    炎碭搖頭。“我看著鈴鑒謹慎又天真的神情，忽然就升起衝動，把手裏的珠子全扔出去，對她喊：‘我不要這破石子，隻要你對我笑！’”
    他閉上眼，言語脈脈：“鈴鑒愣了一下，然後，對我笑了。
    “我永遠不能忘記這個笑容。以前她雖然常笑，卻隻是隨心。這一次她是為我而笑，她隻看著我，她的眼睛映著我的影子，她的快樂、她的美麗，全都是為我綻放。”
    “你愛上她了。”素素心語著，黑眸閃淚。
    我見狀問素素：“你也覺得頭痛嗎？”
    素素一凜，握緊了我的手，反複詢問我是否發病。
    我想我沒有發病，隻是稍稍有些頭痛；而且，素素一握緊我的手，我就一點也不痛了。
    隻是素素，她為什麼哭？是哪裏痛嗎？
    “流淚不全是因為痛。”素素的心語變得和緩，“我隻是感動。”
    感動……什麼是感動？
    “此刻你就在感動啊。心裏暖暖的，好像湖水漲滿了，淚水就流出來了。”
    那麼，我確實在感動。可是我並不想哭。
    素素微笑著收回淚水，輕輕地問：“這以後，你們怎麼樣了呢？”
    炎碭也微笑著，輕輕地說：“我還是懵懂，隻呆看著鈴鑒的笑容。而鈴鑒笑過之後，就像平常一樣拉著我嬉戲了。
    “鈴鑒的笑讓我長大了。雖然她還是孩子一樣，我卻不再那麼寸步不讓。我們仍然像從前一樣每日漫遊，而我開始接受她的惡作劇，開始逗她笑，開始欣賞她嬌癡的情態。”
    素素忽然插話：“你很快樂吧。為什麼還要離開呢？”
    “是鈴鑒趕我走。”
    炎碭的笑容沒有了，神色接近哀傷：
    “鈴鑒要我走。那日，她突然對我說，她不能留我了，我必須走。”
    他停頓了，而素素心語：“渥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