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曾缺過什麼。我住在一個花林圍繞的清雅府邸，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終日被美麗的侍女環繞。
    她們是一群活潑的鳥兒，著柔軟的衣裙穿梭於鮮豔明亮的花木中，大把揮灑著清脆的笑聲。她們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盡己所能地取悅我。在她們明媚的笑容中，陽光終日不散。
    我很快樂，不識悲傷的滋味。也許我唯一的不足，就是莫名纏身的病症。
    ——像是無法預知的猛獸。在我賞花的時候，在我泛舟的時候，在我用絲帕擦拭無意灑出的果酒時，它來了。
    腦海心田突然一片荒涼。我在人群之中，卻像陷入了荒原，一切在無邊無際的濃霧遙遠，留下我在無知中恐懼和痛苦。我追尋了一路又一路，看到的隻有迷茫。
    ……無一例外，在那蒙蔽意識的迷霧開始變得稀薄的時候，如絞的頭痛就狠狠地襲來，粉碎我所有的努力。
    我瘋狂地叫喊和砸東西，徒勞地對抗無法緩解的疼痛。而那冷血的獸隻是窺伺一旁，見證我的痛越來越久，越來越劇烈。
    任何治療都無濟於事。我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接受這永無止境的折磨。
    ——直到她的出現。
    她是素素。黑發黑眼的少女，拯救了我的精靈。
    方才我蜷縮著任病魔肆虐的時候，莫名的，疼痛無影無蹤。
    我抬起頭，看見白衣的她，笑盈盈地放開我的手，清脆地說：“痛就喊出來啊。不喊誰來救你？”
    “沒有人救得了我，何必讓他人枉添煩惱？”侍女們隻能帶著哭音找醫生，可是任何名醫都幫不了我。
    她點點頭表示讚同：“人確實救不了你。不過，”她一手指著自己，“我不是人哦！”
    “你是花精嗎？”她渾身散發著芬芳——是我從未聞過的鬱鬱花香。嗅著這香氣，眼前就浮現了很美很美的花。
    “咦？你怎麼知道的？”她嬌俏地一指點著下頜，黑白分明的眼睛轉動著打量我，“而且不驚不懼，真是討喜呢！”
    正說著，她忽然亮出一個物件，纖滑的柔荑握住了我的手。
    她輕聲問：“鈴鑒，喜歡嗎？”
    ——這是一麵剔透的水晶鏡子，明若秋水，映著我的容顏纖毫畢現。鏡楣嵌著一顆明亮的圓珠，鏡緣鑲著一圈純銀的小鈴，無風自動，叮叮有聲。
    鑒者，鏡也。一麵有鈴的鏡子，她也說過了——
    “這叫鈴鑒，是嗎？”
    她愣了一下，輕聲說：“是的……確實是。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娘娘。”侍女們都是這麼叫我的。
    “娘娘。”她欲笑又止，“我可不這麼叫你。”
    過了片刻，她的眼神變得溫柔：“我叫素素。是我愛的人起的。”
    “你希望一直和他在一起吧。”
    “一點不錯。”素素讚賞地看著我，“我很喜歡你。”她又指向鏡子：“看著它，別眨眼。”
    我看著鏡子，她開始吟哦。鏡麵初亂後定，現出了一個洞穴——
    就是此刻我置身的琉璃世界。
    洞壁晶瑩如冰，然而這晶瑩是深邃曲折的，有著目光不能到達的彼岸；到處泛著波浪般的藍光，然而這波光不像湖上的輕浪，它隨性地變換著疏密寬窄，又一絲絲一簇簇地蕩進那晶瑩的四壁中，折射成一片朦朧。
    “你暫時不能說話了。”素素緊了緊我的手，平靜地說，“隻聽和看，不要多想。”
    說話的嚐試果然失敗了，空虛無力的感覺讓我害怕。
    “不會啞的。”我的同伴不以為然地玩著長長的黑發，“這點小法術我還是能把握的。”
    她的嘴唇沒有動！
    素素察覺到了我的害怕，抿起嘴一笑，繼續“說”：“心語是不用開口的。我可以知道你的想法，你也可以知道我的。”
    她的嘴唇仍然沒有動。我卻感覺到了她的思想：“希望他不要太難纏。”
    他是誰？我疑惑著，素素卻不再想什麼，拉著我走進洞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