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鏡前，我看著眼中的紅絲，無奈苦笑。
    白天，要好好補覺了。
    我握住菡兒正為我梳頭的手：“不用梳了。菡兒，封上房門，我要睡覺。”
    “是。”她放下梳子，走開去輕聲吩咐。
    很快，簾幔低垂，窗扉緊閉，仿佛暗夜。
    我軟在床上，閉了眼睛。
    突然，有人走到床邊，低下身來：“姐姐安睡！”
    我睜開眼睛，看見一朵紅蓮。菡兒明媚地笑著：“我不會放任何人進來的，”她又眨了眨眼，“太子也不例外。”
    我報以微笑，安心睡去。
    夢回素國，又見素花。
    滿樹素花，皓顥皎潔。我躺在樹枝上，散下黑發，完全放鬆在素花的馨香中。
    隻有我能安然呆在素花樹上；在這裏，我最安全。
    書已看罷，女紅製畢，我把雜物收進藤盒；挑一撮青絲，繞上盒身，拋將下去。
    盒子落地，頭發放完。這個遊戲，我樂而不疲。
    藤盒自有宮人送回寢宮，我安然入睡。
    哥哥最壞，看見我在樹上睡著，就冷不丁扯住我的頭發，嚇得我一直爬到樹梢，才敢向下看；而他，笑嘻嘻地站著，仰頭做個鬼臉。
    但他不戲弄我很久了。
    自從媚姬入宮，哥哥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為了她，他甚至……我不想回憶。
    可就是媚姬，放炎軍入宮。
    哥哥看著她，呆滯得仿佛死人。他趕走了她，大笑狂呼：“惜哉白玉，自陷泥沼！”
    他看見我，笑得慘淡：“絢兒，你問過我情為何物；現在我告訴你，永遠不要相信愛情。”
    不能相信愛情。
    哥哥，你自裁之前，最想留給妹妹的，就是這句話嗎？
    我相信愛情。
    父王和母後，有最美的愛情。我甚至相信，我們隻不過是他們愛情的延續；沒有我們，他們一樣在彼此的眼中找到永恒。
    真的可以，別無所求。
    母後殉情的時候，我在她眼中看到的，隻有幸福
    ——抱著心愛的人，一起死去的幸福。
    可是我呢？
    我也想愛；我也想遇到一個傾心相許的人，在他的懷中找到天堂。
    還有人要我嗎？
    “妖女，禍水！”詈罵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你迷惑太子，勾引你見到的每一個男人！”
    我不是！我沒有！
    父王！哥哥！炎……熒浚！信我！救救我！
    “啊！”我被抓住頭發拽起來。痛還沒轉換成叫喊，人已經被拖到了地上。
    “賤人！”“賤人！”她罵一句扯一次我的頭發，把我的頭摔向地板，好痛！好暈！
    血流進眼裏，一片鮮紅。我會死嗎？
    不，我不能死在她手上！
    命運已經夠眷顧她了：生就美貌，身為儲妃，炎燼……愛她……
    “血妍，你住手！”你還想怎麼樣？我雖薄命，也不能任你欺侮。
    “是啊，是該停了。”她勾起我的臉，嫵媚地笑著：“多美的一張臉啊！血流滿麵，仍不失嬌媚。如果……”
    刀的刃貼到我的臉上，“加幾道疤痕，會怎樣呢？”
    “哈哈哈……”我不著痕跡地偏開幾分，“知道什麼是‘顛撲咒’嗎？不但器具砸摔不破，而且利器全部失效。你要劃一下試試嗎？”
    “‘顛撲咒’？哈哈……哈哈……哈哈哈……”血妍狂笑不止。
    “他還是不相信你。你殺不了他的！”
    她放下刀子，站起身，心情極好地說：“我就看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她搖曳生姿地出去了。
    我匍匐於地，支撐許久還不能起身；但我藏不住嘴角的笑。
    她真好騙。這裏沒有‘顛撲咒’；素國的初夜，在素國公主的寢宮裏，才下過‘顛撲咒’。
    如果用了‘顛撲咒’，他就是真的愛上我了。
    “姐姐！姐姐！”一雙白皙嬌嫩的纖手扶起了我。
    菡兒也受傷了！
    “姐姐，我沒有用。”她無視臉上交疊不清的掌印，珠淚成行，“我攔不住她們。我隻能看著你……”
    “菡兒！傻孩子，傻妹妹，我……”
    我能說什麼？我都不敢擦她的淚痕。她的臉腫得好高，我好心疼！
    “好妹妹……”我抱住菡兒，再不願息事寧人。
    血妍，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