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
    又是安寧的日子。
    我被當成母豬來養，要吃越來越多的東西，喝越來越多的藥。
    我越發笨重，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
    素後一看見我就笑得合不上嘴，素王也是慈愛有加。
    連素絢，都變得親切。
    “媚姐姐，”她堅持這麼叫我，“絢兒被寵壞了，所以不懂如何體諒他人，你就既往不咎吧。我沒有姐妹，你先當我的姐姐吧。”她還會調皮地霎眼：“當然，等我看到侄子的時候，會叫你一聲‘嫂子’的。”
    也許真的有那一天。大哥給的半年期限已過，還是風平浪靜。
    希望他永遠不來。
    今年，我可以在素國的王宮過中秋了。
    ---------------------------月誓----------------------------
    中秋晚宴之後，王室成員一起賞月。
    賞月之後，明帶我回到東宮。
    我直接倒在床上。現在的我容易累，今天的活動又多，我倦得不行了。
    “媚兒，起來。”明把我抱下床，“我們去賞月。”
    “不是賞過了嗎？”我要睡覺。
    “不一樣的。”他抱著我向外走，“我們上屋頂去。”
    “我不要爬梯子！”
    “坐這裏。”我話音未落，已經被放在虎皮墊上。腳下正是琉璃瓦。
    怎麼上來的？他的法術……不會比二哥差多少吧。
    來不及再想，明已經叫我了：“媚兒，看月亮！”
    金色的煙花，圍著冷豔的銀月盛放；
    金芒未散，橙色、藍色、紫色的光箭已經離弦，在墨藍的天空中肆意飛射；
    紅色、金色……綠色、紫色……藍色、銀色……
    繁華的顏色，漫天的光彩。
    光華正盛的滿月，也黯然失色。
    “好看嗎？”他在身後抱著我，胸膛溫暖。
    我終於知道，那可以變幻色彩的花朵，為什麼叫做“煙花”了。可是地上的煙花，怎比得天上的煙花？
    “媚兒，你在看嗎？”
    “我……我看到流星，正在許願。”天女雨星，也不過如此吧。
    “今晚不可能有流星。”他轉過我的肩，看著我。
    “所有的星星，都藏在你的眼睛裏。”
    我心弦猛顫，不可控製地吻住他。
    他擁著我，帶我的魂魄離開身體，開始飛翔。
    我不能自已的時候，他放開了我。
    “媚兒，我有話跟你說。”他把我抱到腿上，聲音比以往還要溫柔。
    “今生相守，來世相隨。如月。”他對著月亮舉起右手，我的右手被握在其中。
    ——這是我們，共同的誓言。
    我很快被送回屋睡覺，明卻還在外麵遊蕩。
    我知道他為何避開，所以我不留他，隻是等他回來。
    他躺下，帶著一身涼氣；我開口，聲音輕而堅定：
    “明，我一直沒有對你說：我愛你。”
    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我感受著他掌心的溫暖，安然入睡。
    ---------------------------背叛----------------------------
    我睡夠了醒來，明已經不在。
    我很放鬆，因為他的心在這裏。
    但是那把鑰匙讓我害怕——
    這個傻瓜，他怎麼可以把宮門的鑰匙掛在我身上！
    “母後，請您保管這個。”我把鑰匙塞到素後手裏。
    “他終於給了呀。”她的笑容絲毫未變，“媚兒，這是你應得的。”
    “為什麼……宮門的鑰匙……”我不想拿到它。
    “要太子掌管宮門的鑰匙，正是要他負起守護王宮的責任。”我第一次看見素後嚴肅的樣子，“太子肩負著整個國家的未來，但他首先是王宮的少主人；他隻有先保護好自己的家，才能保護好自己的國。”
    “那更不能給我。”我會毀了他的家，毀了他的國。
    “它是辟邪的寶物。”素後拿起鑰匙，蔥根一樣的手指拂過匙柄，“胎兒會安靜很多呢。大概素國的先祖們，都在暗中庇佑的。”
    她把鑰匙重新掛在我的脖子上。
    “你要好好戴著；以後，交到我的孫子手裏。”
    我沒有勇氣拒絕。我實在不想拒絕。
    我把玉牌放在素花樹下。
    從這一刻開始，再也沒有炎媚；我隻是媚姬。
    “媚兒，今天孩子有沒有踢你？”喂我喝了一杯茶之後，明抱著我，摩挲著我的肚子。
    “有啊。哎呀——”孩子在踢我！
    明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的手在發抖。
    “他……他……”他話都不會說了，“動了！生、是不是、要生了？”
    我忍俊不禁：“傻瓜！才八個月啊！”雖然我也不懂，可是十月懷胎是誰都知道的呀。
    “總問我孩子踢沒踢我，他不是正在踢嗎？”
    他緊緊捂著有動靜的地方：“哈，哈，真好玩啊！”聲音很是陶醉。
    “你懷著試試！”我轉身一戳他的額頭，“坐立不安，茶飯不思，踢得厲害的時候站都站不住！”我嘟起嘴來：“哪裏好玩了！”
    “媚兒，”他拿來靠墊，讓我靠上去，理著我的頭發，“你辛苦了。”
    “也沒什麼辛苦的。”我握住他的手，“是你的孩子啊！”
    你的骨肉在我的腹中成長，是多麼神奇的事情。
    他深深地看著我，輕輕地把我擁入懷中。
    我閉上眼睛，全心全意地融化在他的懷抱裏。
    頰上一涼，我睜開眼睛。
    “貼身的東西，怎麼能亂丟呢？”明手上拿著的……
    他把玉牌掛在我的脖子上：“就衝這個‘媚’字，也不能把它扔了。”
    可是現在這個‘媚’字，亮起了我最怕的青色光芒。
    我立掌為刀，狠狠擊在明的後頸上。
    他倒下的同時，大哥出現了。
    “你、你來幹什麼？”我抱著明，在昏迷的他身上汲取勇氣。
    “去開門吧。”
    “我不會去的。”
    “炎國需要你去。”
    我取下玉牌，放在一邊：“我和炎國，沒有關係了。”
    “晚了。”
    大哥突然握住明的脖子。
    “他是被俘還是被殺，全看你了。”他微微笑著。
    喘息許久，我還是說不出話來。
    終於，我伸手入懷，取出鑰匙。
    “你去吧。”我把鑰匙遞了過去。
    “我開不了啊。”他還是微笑，“隻有素國王室的嫡傳血脈，才用得了它。”
    “不過你懷著素國的王子，也可以用它。”他把鑰匙重新掛在我胸前，“會費力一些，辛苦了。”
    “你……本就這樣計劃的……”大哥從一開始，就要我懷上明的孩子！
    我竟相信偷出了鑰匙就大功告成；我竟以為，隻要犧牲色相，就能建立不世功勳！
    我竟迷了心竅，貪圖那些虛無縹緲的名譽，賠上了安寧、尊嚴和……一輩子的幸福。
    “也不盡然。你可以求他幫你開。”他看著依然昏迷的明。
    “你還是不是人……”我再也無法平靜，抽出靠墊扔了過去。“你還是不是人！”
    “我不會去！我不會去！”我看著他冷笑，“想殺就殺吧，他一死我就去陪他。那個時候，你找素王去開門吧！哈哈哈哈……”
    “知道了你是誰，他就不會再看你一眼。”大哥把靠墊放回我的身後，“你還沒有坦白身份吧。”他倒了一杯殘茶，澆在明的臉上。
    明眉頭微皺，似要醒來。
    “不要！”我拉住他的衣袖。“我去！”
    他麵無表情，點了明的迷穴；明鬆了眉頭，嘴角一揚——
    孩子一樣的、純淨笑容啊！
    我淚如雨下，掩麵啜泣。
    一方葛巾擦去了我的眼淚。
    大哥拿開我的手，語氣溫柔：“笑著去吧。你是炎國的英雄。”
    “炎燼，你是個魔鬼。”